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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鸿胪寺主要负责外交事务,但弱国无外交,鸿胪寺自然就成了闲署。
孟不凡每日天不亮爬起来上朝,应付完早朝,心情好就上官署点个卯,跟同僚插科打诨,中午混顿公食,吃饱喝足睡午觉,睡醒就该到下值的点了。
若是乏得厉害,便借口要炼丹,官署也懒得去了,直接回府睡回笼觉。
日子悠闲惬意,夹杂着一点烦心琐事。
比如眼下,孟不凡站在靖王府的高墙外,抱臂看着半个身子被狗洞卡得进退不得的三宝,头疼不已。
这个小兔崽子,说他胆子大吧,周濂瞪他一眼他都能吓得浑身打颤,说他胆子小吧,他敢半夜偷东西钻狗洞逃跑。
“孟大哥,帮帮我!”三宝扑棱着双臂想要去抓孟不凡的小腿借力。
孟不凡看了他一会儿,迈出一条腿,三宝两手抱住孟不凡的小腿奋力扭动身躯钻出狗洞,瘫坐在地上大喘气。
“谢……呼呼……谢谢孟大哥。”三宝扯袖口胡乱擦拭满头大汗,眼神闪躲,不敢看孟不凡。
孟不凡半蹲下,眼神点了下三宝的左手,问他:“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三宝摇头:“王妈给我擦了药,不疼了。”
孟不凡伸手拉过三宝的手,翻转手掌朝上,就着月光查看一番,还好,没肿起来。
手是李管家打的。
今晚饭后,孟不凡和周濂在前堂喝茶,听李管家禀报府中诸事,最后提了一嘴,教书先生要请辞,说三宝这学生他教不了。
一问方知,三宝每日上课,不是走神就是打盹,学了一个月,一篇《百家姓》还背不全,气得教书先生摇头直叹“朽木不可雕也”。
周濂把三宝叫来一考问,果然,《百家姓》磕磕绊绊背了一半,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周濂一贯淡漠,周遭万事多是冷眼以待,今日见三宝这不成器的模样,不知怎的,竟动了怒,命李管家拿戒尺打了三宝十几下手心。
三宝疼得眼泪直流,不敢在周濂面前哭出声,只能咬紧嘴唇轻轻抽泣。
孟不凡想出言劝阻,周濂先发制人,连孟不凡一起训,怪他当初不该把三宝领回来。
自上次诈了顿满汉全席,孟不凡现在还被周濂扔在冷宫,眼见他怒火要往自己身上烧,当即弃暗投明,同周濂一起训斥三宝。
其实三宝刚到靖王府时,孟不凡问过他,是想读书还是习武,或是学个一技之长傍身。
三宝想着,他背靠靖王府这颗大树,以后便吃喝不愁,还用学什么一技之长?
但孟不凡说大好年华不可荒废,坚持让他学点什么,三宝一番比较,习武须日日苦练,痨筋疲骨的,比干活还累,还是坐在屋里读书安逸,于是选了读书。
谁知读书竟也这般辛苦,要背书要练字,背不出来还要挨打,这谁受得了。
反正三宝是受不了,趁着夜深人静,他轻手轻脚摸到水房胡乱把一套茶具和两包茶叶塞包袱里。
没办法,府里值钱的东西要么被李管家锁起来了,要么在后院,周濂不许闲杂人等进后院,他没去过后院,只能在前院偷点。
这些茶具和茶叶拿去典当,也够他花一阵子,花完了他还可以拿着玉佩去祁国找秦大哥换银子。
他把一切都规划好了,就是没想到在靖王府这短短一个月,他竟胖到狗洞都钻不出去了,还被孟大哥逮个正着!
三宝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心里盘算着找什么理由搪塞孟不凡。
孟不凡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等三宝开口解释,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若无其事道:“没事就回去睡觉吧。”
三宝赶忙爬起来,拎起地上的包袱,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包袱里的瓷壶瓷杯还是磕碰出轻微声响。
三宝小心脏一紧,僵在那不动,只转动眼珠子偷偷瞄孟不凡,见他神色如常,想是没听见声响,三宝暗自松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围墙走到大门,敲开角门进去,门人还纳闷呢,这两人什时候出去的。
把三宝送到卧房门前,孟不凡停下脚步,三宝跟在他身后也停下,孟不凡转身面向三宝,说:“靖王府是你的家,以后进出走大门。”
三宝不说话,脑袋都要垂到胸口了。
孟不凡抬手摸了摸他发顶,又拍拍他后背,道:“大丈夫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抬起头来。”
三宝抹了把眼睛,缓缓抬起脸,鼻子一抽一抽,本就不大的眼睛都快肿成一条缝了。
孟不凡瞅他这可怜样,叹了口气,说:“当初秦方好给过你一枚玉佩,是吧。”
三宝点头,抬手要往前襟的暗袋里探,孟不凡摆摆手:“不用拿出来,我就问你,还记得他给你玉佩时说过什么吗?”
“记得。”三宝哑声道。
“说什么了。”
三宝清了下嗓子,道:“他说‘君子厚德载物’,我无才无能,给我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若是以后有难处,可以拿着这玉佩去找他,能换多少看我长进。”
“这不是记性挺好的,”孟不凡道,“怎么背书就这么费劲,你不好好读书,将来你秦大哥考你学问,发现你毫无长进,你这金山银山岂不是泡汤了?”
三宝如梦初醒,两条眼缝闪烁着光彩,仿佛那金山银山已然近在眼前。
孟不凡看他这见钱眼开的样子,心道谁说“朽木不可雕”,这不是挺好雕的。
“以后上课不许偷懒,殿下要考你功课的,”他下巴指了下卧房门,“进去睡吧。”
三宝猛猛点头,“孟大哥也早些歇着!”
回到后院,已入三更,周濂的卧房还亮着一窗烛光。
孟不凡在门外踟蹰片刻,正欲叩门,那雕花门扇却从里拉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周濂颀长的身形将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双手把住门沿。
孟不凡一怔。
“那小毛贼是不是又偷东西跑了。”周濂面无表情道。
孟不凡轻咳一声,佯装很自然地推门要迈进屋:“说来话长,先让我进屋喝口水。”
周濂把门缝扣窄一些,把他堵在外面,“就在这说。”
“我就进屋喝口水,你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孟不凡两手撑着门扇,不满地瞅着周濂,“人与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周濂挑眉,眼神肯定了他的说法。
孟不凡失笑,撑着门的手垂了下来,后退两步,说:“这么站着说话也不方便,去外面石桌那坐着聊行不行?”
周濂稍作犹豫,把门发开,抬腿迈出了屋。
孟不凡让出半步,抬手朝石桌的方向一引,毕恭毕敬道:“殿下这边请。”
周濂“嗯”了声,刚走到孟不凡身前,只觉脚底一轻,人已经被孟不凡引路那条长臂拦腰一把捞了起来,耳边传来孟不凡得逞地大笑声。
“孟不凡,你又使诈!”周濂像条被褥般挂在孟不凡臂弯里,气得拿拳头捶他侧腰。
“兵不厌诈啊殿下!”孟不凡一脚踹开卧房门,扛着周濂大摇大摆跨进去,“外面蚊虫扰人,咱们进屋促膝长谈!”
进屋把人放坐榻上,周濂气得面红耳赤,凶巴巴地瞪着孟不凡。
孟不凡伸手帮他拢好散乱的长发,周濂抬手要拍开他的手,反被攥住挣脱不得,只得把脸撇一边生闷气。
孟不凡笑了笑,说:“劣习非一日养成,也非一日可纠正,要慢慢教。”
周濂冷笑一声,挑着眼尾瞅孟不凡:“你在说你自己呢还是说那小毛贼。”
孟不凡“啧”一声,“你看你,一口一个小毛贼。”
拢好青丝,他两手捏着周濂冰凉薄软的手掌,好声好气道:“还有个地方我要批评你,教训孩子就教训孩子,以后别当着孩子面说‘不该把他领回来’这种气话。”
“小孩正是想得多的年纪,听着该伤心了。”
听话中意思,三宝没跑。
周濂神色缓和些,兀自在那愣神,少顷,他转动手腕反握住孟不凡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安抚般摩挲着,目光空洞又悠远地望着一处,半晌没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孟不凡看在眼里,心头没由来地泛起一阵酸楚,想着可能是自己话说重了。
他扣着周濂后脑勺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亲,再次把三宝当投名状:“要说三宝这孩子,着实淘气,是该好好教训。以后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千万别心软!”
被话音拉回思绪,周濂靠在孟不凡怀里,轻叹一声,转而恼道:“他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把握机遇,勤学苦读,修身正心,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陡然被他这么直白地夸赞,还怪不好意的。
孟不凡心里美滋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又重重在周濂头顶亲了一口,“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好!”
周濂自知失言,让这家伙得意上了。
他挣扎着从孟不凡怀里钻出来,作出一副恼怒模样瞪着他:“你狡猾奸诈诡计多端,你也可恶!”
完了,又要翻旧账了。
“哎呀,我当时真没想骗你,”孟不凡狡辩道,“我就想试试你在不在乎我,后来那不是亲上了抽不开空把话说完嘛!”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周濂又想起那夜他忍着灭顶的羞耻感,被孟不凡揉圆搓扁横折竖叠摆弄的画面,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再抽他几鞋板子。
“禽兽。”他把孟不凡那夜的所作所为总结成这两个字。
“行,我是禽兽。”对于脸皮堪比城墙厚的孟不凡而言,这两个字毫无杀伤力,从周濂口中骂出来,他甚至还有点得意。
思及此,他嘴脸一变,挑着半边浓眉,“好啦,别生气了,这天干物燥的,再气坏了身子。”
话间,视线已经往周濂领口钻,手也不老实地去勾他衣襟,语气轻佻,“我看看身上哪里气坏没有。”
这是又被色中饿鬼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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