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秋

　　姜允坐在灶前，往里面加着柴火，而纪凌深则拿着锅铲不断翻炒青菜。
　　大火炒出的菜香味无比，色泽鲜艳。

　　看着纪凌深娴熟的动作，姜允眼中尽是意外之喜。

　　“想不到将军还会做菜。”
　　“儿时家母无聊，就会拉着我一起，久而久之就会了点。”

　　将青菜放进盘中，纪凌深递给姜允一双筷子。
　　视线里突然出现的筷子令姜允一愣，抬头看向纪凌深，心下明了。

　　接过筷子，夹起一片放入口中，青菜炒的很熟，调料放的刚刚好，口中全是青菜本身的味道。

　　“好吃，想不到将军不仅武艺高强，厨艺也不错。”
　　“家常菜，过誉了。”

　　姜允不由又夹起一片入口，看着纪凌深忙碌的身影，脑中感叹的话顺口说出。

　　“将军上得了战场下得了膳房，想必未来的将军夫人很是幸福。”
　　“你要是想吃，随时都可以找我。”

　　短短交谈期间，纪凌深又做好了一道菜。
　　看着盘里的青椒，纪凌深不由想起从前。

　　儿时，他母亲教他做这道菜的时候，顺口提起他父亲纪玦。
　　从他母亲口中得知，当初纪玦对母亲一见钟情，为了讨母亲欢心，特意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学了这道菜，听说纪玦当初为了学这道菜差点把人家膳房烧起来，辛好发现的及时。

　　最后，纪玦将做好的虎皮青椒端到她面前，虽说卖相不是很好，但味道尚且不错。
　　纪玦的这份努力打动了他母亲，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他母亲才点头同意。

　　姜允听完轻笑出声。

　　“想不到纪将军会为纪夫人特意去学做菜。”
　　“我也没想到。”将炒好的虎皮青椒放到桌上，纪凌深指了指它，“尝尝。”

　　青椒去除里面的籽，大火爆炒至表皮熟透，再简单加些盐和醋，发挥出青椒最原始的味道。
　　难怪将军夫人会同意稼于纪将军，就凭这份心意，也是寻常男子不能得的。

　　“怎么样，味道如何？”
　　“尚可。”

　　“只是尚可？”
　　“不错？”

　　纪凌深轻笑一声没说话，转头回到锅前，“把菜端到桌上去吧，一会儿就能吃的。”

　　“虎津他们呢？”
　　“牧驰那小子带着虎津到外面去了，按照牧驰那性子估计是不回来了。”

　　“这样啊。”

　　今夜除夕，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听着街上传来小孩欢声笑语的声音，姜允、纪凌深和尤鸣三人坐在桌前用着晚膳。
　　尤鸣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将军做的？

　　尤鸣的年纪与牧驰差不多，脸上还有尚未退去的稚气，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落入姜允眼中不由想笑。

　　“怎么，是不相信你们将军还是怕他下毒？”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将军还会做饭，有些意外。”

　　姜允看了眼安静吃着饭的纪凌深，不由打趣对方，“你们将军意外的事还多着呢。”
　　不知是那句话戳中纪凌深的笑点，强压下去的嘴角成功上扬，“吃饭吧，再不吃就该凉了。”说着夹了一个完整的虎皮青椒放入姜允碗中，两人相视一笑。

　　看着面前这两人的举动，尤鸣脑袋一愣——
　　刚才那笑容是他们将军露出来的？

　　抛开脑中的疑问，尤鸣埋头吃着饭，街上灯火通明，青石巷已挤满穿红戴绿的人影。孩童们举着糖画追逐，糖衣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泛起琥珀色的光晕。
　　买糖画的老爷爷正坐在摊前画着什么，突然一个人影冒出，眼睛明亮的盯着糖画，神情全是对老爷爷的佩服。

　　“哇，老爷爷，你这糖画怎么卖啊？画的好像啊。”
　　“普通的话三文钱，较为复杂的话五文钱。”

　　牧驰看向老爷爷指向的一边，那里按价格分为两类：一类是像花草圆三角这些简单的图形；另一类是像小动物一样的图案，可爱极了。
　　牧驰看了半天都没自己心仪的，出声询问老爷爷。

　　“老爷爷，我能不能说一个形状你来画啊？多少钱都可以。”
　　“可以的，定制图案十五文，请问小伙子想要什么形状？”

　　见能画，牧驰向后看了眼站在原地的虎津，只见对方双手拿满了东西，静静站在糖画摊前。
　　老爷爷看了眼对方，又看了眼牧驰身后的虎津，点头答应下来。

　　“你说什么了？”

　　见周围没了牧驰的声音，虎津出声道。
　　后者笑着呼弄过去。

　　“没什么啊，对了你想不想吃糖画，很甜的。”
　　“我又不是小孩，我不吃。”

　　“哎呀，尝一下嘛。”
　　“说了，我——”

　　不还未说出口，虎津就感觉自己口中被人塞了什么东西进来，舌头轻轻一碰，丝丝甜意从舌尖传来，逐渐弥漫整个口腔。
　　还不错。

　　“怎么样，我就说很甜吧，好不好吃。”
　　“太甜了。”

　　见他吃下，牧驰高兴的问虎津，后者腾出手来把嘴里的糖画拿在手里，竹签被人削的纤细，但有不失原有的支撑。
　　虎津这话听的牧驰“切”一声，明明就很喜欢，口是心非的家伙。

　　“哎小伙子，你的糖画好了。”
　　“来了来了。”牧驰转头看向虎津，“你在这等着，别乱跑。”

　　毕竟是除夕，晚上街道拥挤，要是走丢了那就麻烦了。
　　正如对方所言，夜晚到来街道尤为热闹，平时很少出现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一名中年男人走上前拦下两人，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一个血色木方盒子。

　　“这位爷，要不要看看小店的丹药，吃了可得长生，容颜永驻。”
　　“有这么神奇？”

　　“当然，就算您不吃，您可以为您夫人买下啊，贵夫人如此貌美，就应该吃这药。”
　　夫人，这话属实惊到纪凌深了，连着干咳好几声，后者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看向别处。

　　见纪凌深行不通，中年男人转向姜允，同样推销着自己手里的丹药。
　　什么吃能让您容颜焕发，您夫君还能身体康健。

　　听他这话姜允忍不住笑出声，刚还说吃了能长寿，这会儿怎么又成对方健康了。

　　“不用了，我们用不着。”

　　说完，两人先行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中年男人把目光往后一看，上前又拦下一名女子……

　　“怎么？想要那丹药？”
　　“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多半是骗人的。”

　　姜允否定的摇头，“虽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但我刚刚看了，有一点确实是真的。”
　　“容颜永驻？”

　　“是身体康健，那就是一颗普通的琼玉丹，养生的，不值几个钱。”姜允回眸看了他一眼，“你想要？”
　　“没有，只是好奇问问。”

　　“世人皆想长生，将军难道不想？”
　　“生死岂是你我能所掌控的，若是能完成自己心中抱负，安逸的过完一生就以知足了。”

　　穿过大街，两人竟不知不觉随着人流来到寺庙。
　　金寒寺占地面积广大，在大靖也是最为灵验的寺庙，只应里面住着一位怀虚大师。据说怀虚早年修炼得道，又应积攒大量阳德，曾被观音老祖看中得道飞升，但怀虚却出言拒绝留在了凡间，成了为半仙。

　　今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这位大师竟然出关来了寺庙，百姓听闻此事都纷纷前往金寒寺，哪怕见不上怀虚也要去求求平安。

　　寺前大门大开，里面人来人往，竟比外面还多。
　　看着面前的寺庙，两人四目相对，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一进寺内，姜允就被寺中巨大的银杏树吸引，虽说的冬天，但树上竟然还有叶子，金黄的叶子飘落在地，上面还挂着木牌，流苏随风飘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记忆深处的杏叶被鲜血染红，仿佛又回到那个秋天，血腥而又寂静。

　　“施主。”
　　“谁！”

　　无意间姜允竟来到银杏树前，身旁早已没了纪凌深的身影，就连刚才寺里人来人往的人群都不见了，只有一名僧人站在她面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连姜允都没发应对方说的什么。

　　“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因果，贫僧劝您回头是岸。”
　　“因果？我父亲行医济世救人不求回报，只因医术精湛而招来杀身之祸，而那皇帝却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大师觉得这因果何时来。”

　　冷静下来的姜允想起纪凌深说过的话，再结合此时的场景，也就只有一人能做到，那就是——怀虚。
　　怀虚见她这么说无法告知其中，因是因，果是果，六道轮回，只是时机未到。

　　“天机不可泄露。”
　　“好一个天机不可泄露，既然老天不降下果，那就由我亲自来。”

　　劝不动，怀虚只好散去幻觉，身影渐渐消失，留下一句“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只怕那天施主追悔莫及”。

　　后悔？为了能报仇，她不昔以性命做为代价，她走到今天，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若是回头，等待她的只有万劫不复！

　　“姜姑娘！”

　　远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允寻声望去，只见纪凌深从人群中跑来，手里还拿着个东西。
　　见人没事，纪凌深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对方手中。

　　“这个什么？”
　　“平安符。”

　　“给我的？”
　　“嗯。”

　　看着身后的杏树，姜允有些笑不出来，“你呢？你自己不求一个？”
　　“没用。我常年战场，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姜允不知哪来的气，拉着纪凌深又去了一趟小摊子，摊子面前站着位年轻的小师父，温柔的对她们笑着。
　　待两人重新从人群中出来时，纪凌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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