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

　　青石板蒸腾着硫磺味的热气，张羽的布靴在玄铁囚笼升起的刹那便陷入半寸。
　　他盯着对面阴影里那双逐渐亮起的金瞳，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无名山谷捡到星陨铁时，掌心被烫出的月牙形印记正与唐萱胎记一模一样。
　　"吼——"
　　玄兽掀起的腥风裹着碎石扑面而来，张羽在千钧一发之际旋身跃上倒悬的青铜灯台。
　　灯油泼洒的瞬间，他终于看清这头洪荒遗种的样貌——布满倒刺的鳞甲泛着青黑光泽，四爪落地时溅起的火星竟能熔穿玄铁，最骇人的是它额间第三只竖瞳，正缓缓转动着搜寻猎物。
　　"中阶玄兽三眼狰！"唐萱的惊呼被锁链断裂声吞没。
　　她腰间玉佩突然迸发青光，将试图偷袭苏瑶的碎石震成齑粉。
　　赵长老的藤杖重重顿地："试炼场域已成，生死各安天命。"
　　张羽咽下喉间血气，星陨铁在丹田里躁动得几乎要破体而出。
　　三眼狰的竖瞳突然锁定他腕间印记，利爪裹挟着紫色电光横扫而来。
　　少年足尖轻点灯柱残片，借着气浪翻身跃至狰兽脊背，却在触及鳞甲的刹那被电弧击中右肩。
　　"滋啦——"皮肉焦糊的味道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张羽踉跄着摔进斗兽场东南角的阵法凹槽。
　　狰兽仰头发出胜利者的咆哮，第三只眼射出的光束将穹顶裂隙又撕开三丈，碎石如雨坠落。
　　"张大哥！"苏瑶的惊呼声里，唐萱突然将银铃抛向空中。
　　清越铃音竟凝成实质的声波，堪堪挡住砸向张羽的巨石。
　　少女指尖划过月牙胎记，一抹殷红顺着玉佩纹路渗入地面："别忘了你答应要陪我找的东西！"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进混沌，张羽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他摸到腰间苏瑶偷偷塞的玄晶瓶，仰头饮尽碧色药液时，狰兽裹着雷光的尾鞭已到面门。
　　少年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腰后仰，星陨铁的能量顺着脊椎炸开七处窍穴。
　　"惊鸿步！"观战席上有老者打翻茶盏。
　　只见张羽残影如绽放在雷暴中的青莲，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狰兽攻击的间隙。
　　当第七个莲花虚影凝实的刹那，少年双指并剑点向狰兽第三目，星陨铁竟在指尖凝出三寸剑芒。
　　狰兽暴怒的嘶吼震碎十二盏青铜灯，竖瞳迸射的紫电却首次落空。
　　张羽咳着血沫跌坐在阵法中央，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方才那玄妙状态竟让星陨铁与丹田产生了某种共鸣，仿佛沉睡的雄狮终于睁开半只眼。
　　"还剩三十息！"赵长老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
　　张羽望着狰兽开始龟裂的鳞甲，突然发现那些纹路与星陨铁表面的裂痕惊人相似。
　　观众席的惊呼声中，少年竟主动冲向狰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掌心血珠滴在试炼印记上，绽放出妖异的红芒。
　　唐萱的玉佩突然烫得握不住，她看见张羽周身腾起的灰雾里，隐约浮现出与墙壁抓痕同源的古老图腾。
　　狰兽的竖瞳第一次露出惧意，第三目射出的不再是雷电，而是带着上古凶煞之气的暗红射线。
　　当血红光束即将洞穿张羽心脏的刹那，少年丹田突然传来琉璃破碎的轻响。
　　星陨铁化作流光没入掌心，他下意识地并指成剑，某种沉睡千年的战意顺着经脉奔涌而出——指尖尚未触及狰兽，三丈外的玄铁栅栏已齐刷刷断成两截。
　　狰兽的哀嚎与结界破碎声同时响起，张羽在意识陷入黑暗前，恍惚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完整的月轮印记。
　　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里，唯有唐萱死死攥住出现裂痕的玉佩，望着场中缓缓倒下的身影喃喃自语："原来星陨铁认主时，真的会唤醒......"狰兽喷吐的血色光柱距离心口仅剩三寸，张羽突然嗅到星陨铁在经脉中融化的灼热。
　　那些蛰伏在丹田的灰色雾气凝成星图，与试炼场地面斑驳的古老阵纹竟产生微妙共鸣。
　　"就是现在！"
　　少年染血的指尖骤然亮起七点银芒，在众人惊呼声中划出北斗之形。
　　三眼狰的竖瞳突然剧烈收缩，裹挟着上古凶煞之气的暗红射线竟被星图尽数吞噬。
　　观众席上赵长老的藤杖"咔嚓"断成两截，茶汤泼洒在道袍上都浑然不觉。
　　"碎星指！"张羽嘶吼着将全部玄气灌入右手，星陨铁化作的流光在指尖凝成三尺光刃。
　　狰兽鳞甲上那些与星陨铁同源的裂纹突然迸发蓝光，仿佛千年封印在此刻松动。
　　血色光柱被生生劈成两半，余波将十二根玄铁柱拦腰斩断。
　　三眼狰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第三目流淌出熔岩般的金血。
　　它疯狂甩动长尾击碎三处阵眼，试炼场穹顶的防护结界如琉璃般片片崩落。
　　"三十息到了！"苏瑶突然指着日晷惊叫。
　　唐萱的银铃不知何时悬浮在张羽头顶，清光如纱幔笼罩住摇摇欲坠的少年。
　　狰兽残破的身躯在结界碎片中逐渐虚化，最终化作漫天光点融入地底阵纹。
　　张羽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掌心月轮印记泛着妖异的红光。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与地脉震动渐渐同步，仿佛有远古巨兽在九幽之下苏醒。
　　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忽近忽远，恍惚间看到贵宾席帷幔后闪过一抹暗金流光。
　　"试炼者张羽，斩获玄兽魂晶！"赵长老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玄光镜映出少年掌心悬浮的菱形晶石，"按玄城古训，直入本次试炼前十！"
　　唐萱提着裙摆跃下观战台时，发间银蝶步摇振翅欲飞。
　　她在众目睽睽下扑进张羽怀中，青丝间淡淡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格外鲜明。
　　少年僵硬地抬手想拭去她眼尾泪珠，却发现自己指尖还跳动着未散的星辉。
　　"你差点..."少女的哽咽被突然亮起的玄光打断。
　　十二面青铜镜从天而降，将前十名笼罩在光柱中。
　　张羽腰间的试炼令牌突然发烫，浮现的"柒"字让先前嘲讽他的紫袍青年捏碎了玉扳指。
　　苏瑶捧着玄晶瓶挤过人群，却在看到相拥的两人时悄悄退到阴影里。
　　她没注意到自己袖中某张符咒正在自燃，灰烬落在青砖上形成残缺的蛇形图案。
　　夜幕降临时，玄城为前十名设下庆功宴。
　　张羽摩挲着新得的《太虚剑诀》玉简，总觉得星陨铁在丹田中微微发凉。
　　当他举起琉璃盏与唐萱对饮时，镜中倒影忽然扭曲——贵宾席某位黑袍人额间，隐约浮现着与三眼狰相似的竖瞳纹路。
　　"在看什么？"唐萱顺着他的目光转头，腰间玉佩突然发出蜂鸣。
　　她慌乱按住出现新裂痕的月牙印记，强笑着说要去取桂花酥。
　　张羽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没发现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竟长出龙角轮廓。
　　宴席喧嚣渐远时，少年独自走到试炼场废墟。
　　焦土中残存的阵纹突然亮起，他掌心血月与某处抓痕产生共鸣。
　　当夜风吹散浮云，张羽终于看清那些抓痕拼成的图案——正是星陨铁表面的上古图腾。
　　指尖抚过图腾的刹那，丹田传来刺痛。
　　张羽低头看着掌心若隐若现的血色月轮，终于明白唐萱那句未说完的话藏着怎样的惊雷。
　　玄城钟声悠然响起，却惊飞了蹲在屋檐上的三眼乌鸦，那畜生额间赫然闪着暗金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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