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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张芷柔难掩激动的声音在回响:“天字三号包厢客人出价三千两!还有客人愿意出更高价的么?”
回答她的只有众人次第倒抽冷气的声音。
喊价的等待了片刻,眼瞧着似已无人继续加价,拿起桌上惊堂木一拍,
“三千两成交!”
“恭喜天字三号包厢的客人今晚抱得美人归!”
张芷柔领头鼓起掌来,在一片欢庆喜悦的氛围中敲定了孟栾今晚的归宿。
身为主角的孟栾仿佛抽离事外,古井无波的眼在自己今晚的恩客确定后才掀起了一丝涟漪。
她朝着天字号包厢的方向瞥去,视线被包厢前面的垂帘所阻隔。
为了吸引客人,张芷柔是下了血本装点琼玉楼的,尤其是天字号包厢,来这里的人一般非富即贵,每来一位,都意味着楼里巨大的进账,当然要好好招待,竭力让客人待的舒服满意。
那包厢前面的垂帘,是张芷柔命人特制的,从里看外宛如透明,毫无遮挡,但若从外窥里,便似正常的帘布,一无所览。
一些客人碍于身份或不愿当众露面的,便隐于帘后,差遣自己身边的随从在旁报价或点人即可。
孟栾向上望去的一眼,自然一无所获。
许是因为今晚氛围太过高涨,又许是觊觎美人的人太多了,大家不满于一个连面都没露过的人便这样把人带走,纷纷联合起哄,希望天字三号包厢的客人能出来亮相于人前。
人群当中逐渐出现私语声,混杂着起哄声,一起传进了台上孟栾的耳中,“别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二世祖吧?不然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净躲在那帘子后面。”
“若只是肥头大耳,长相如猪的话倒也罢了,万一是个不良于行的,在那床上都得靠女的自己自立的……”
有人闻言嘿嘿的笑了起来,“怪不得今晚要花大价钱买书隐姑娘呢,这一看就是个冷冰冰的,不像我们蜀地女子一样泼辣,万一他真是个废的,既能过过瘾,也不怕这闷声葫芦传出去毁他的名声不是?”
此言一出,周围霎时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来。
男人的劣根性在此刻显露无疑,他们一边嫉恨比自己富裕阔绰或地位稍高者,一边又带着极大的恶意揣测对方,甚至不惜中伤诋毁,只为满足自己内心的平衡。
孟栾听着台下五花八门的声响,平直的唇角终是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带着隐秘的嘲讽与不屑。
旁边站着的张芷柔一时间也被巨额的银两砸晕了,在此起彼伏的呼声中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方才天字三号报价的声音她并不熟悉,今日由于来往楼里的人太多,她还未来得及弄清天字号包厢里都是哪些贵客,不过想来今晚能在琼玉楼里包下天字号包厢的大抵也是熟悉的那几位常来的贵人,或许是今个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她一时没有辨别出来罢了。
看着台下热情不减,张芷柔仰头望去,朝着包厢的方向斟酌开口道:“这位官人,今日是我们书隐姑娘出阁的大喜日子,在座的大家伙儿都在此盼望着能为你们做个见证,不知官人可愿意赏脸,让我们都瞧瞧这才子佳人的般配场面哪?”
可显然包厢里的人并未打算卖张芷柔这个面子,清晰的哼笑传入一楼众人的耳中,伴随着清越的嗓音:“爷的眼光岂是凡夫俗子能比的?爷要的就是这独具一格的冰山美人儿,这种脾气又大又倔的才够味儿不是?”
一句话,瞬时将方才出声想让孟栾笑一笑的人得罪了个彻底,就连张芷柔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但看在钱的份上只好陪笑道:“这位官人说的是。”
谁知楼上的人根本没有耐心陪他们在这里逢场作戏,直接当众道,“掌柜的,别磨磨唧唧的,人既然我已经定下了,该送房里就麻溜的给爷抬进房里去,还摆在这里给这些个一个子儿也没出的人看是几个意思?”
三两句结束,张芷柔已能断定这位是个新客,且还是个脾气不大好的新客,看来自己方才的举动没讨着好。
为了不得罪贵客,她赶紧给台下的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随即上台,小心翼翼的将孟栾扶了起来,直接从台布后面回转楼上待客的房间,愣是没给台下其他人额外的观赏时间。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也炸了,有脾气爆的当即便嚷嚷了起来,张芷柔又是好一顿安抚,派遣自己手里剩下的姑娘们将在场的各位伺候的舒舒服服了,才免于一场争斗。
****
琼玉楼占地不小,前院除了日常招待宾客大堂和包厢、姑娘们住的地方之外,还有专门用于客人留宿的地方。
孟栾在下台之后并未被直接领去房间,而是又回到了上台前梳妆打扮的地方。
甫一进去,一群等待已久的侍女便七手八脚的围了上来,孟栾还来不及抵抗,便被人半伺候半强迫地换上了一套新衣裳。
待定睛一看,连裳,青质,青衣,革带,袜、履同裳色,这分明是姑娘家出嫁穿的婚服!
一直在旁盯着的张妈妈似是看出了孟栾的不愿与挣扎,抢先道:“书隐姑娘还是要知足的好,碰上个看重你的贵人,说句姑娘不爱听的,这女人嘛,一辈子也就这一晚上最金贵,这往后没了新鲜劲儿了,大老爷们谁还稀罕你哪?”
见孟栾眼眸低垂,没有答话的意思,张妈妈又走近一步,决心敲打敲打这小妮子,“要我说,还是张掌柜心疼姑娘,想着洞房花烛夜,好歹图个喜庆,让姑娘过一把新嫁娘的瘾,也算圆梦的不是?”
狗屁!
孟栾在心里轻嗤一声,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哪样不是为着自己?不是为着讨好外面那些酒囊饭袋?说到底,无非就是那些男人图新鲜,想要体验一夜了新郎的快乐罢了,何必借口如此多的说辞呢?
可眼下,这个困局只能靠自己解开。
孟栾静静地等待张妈妈把话说完,修长的手指轻抚上衣袍上面的绣样纹路,才牵起嘴角淡淡笑道:“妈妈说的是,书隐省得的。”
一切收拾完毕,旁边侍女正准备把最后的盖头拿过来一齐盖上,孟栾抬手示意其稍等,转头朝张妈妈及身边其他从侍道:“盖头先不盖了,先扶我过去吧,今晚到现在为止我还未曾进食,肚皮实在饿得慌,还请妈妈让后厨做点吃食送过来,要不然转头伺候贵人时闹出笑话后可就不好了。”
短短几日的观察,让孟栾对楼里众人的秉性摸了个大概,这张妈妈常年跟在张芷柔身边,一直自诩为琼玉楼二管家,对其他人一直颐指气使,动辄便以“掌柜的”压人,倒是将张芷柔的吩咐奉为金圭玉臬。
不过今晚就连张芷柔也得朝贵客低头,更何况她一个狗腿子?
若是孟栾净说自己不适,恐怕情况又同此前上台前一般,只有搬出贵客,才能够使此人低头。
果不其然,张妈妈听后,虽有些不满,但仍未说什么,只是叮嘱丫头让后厨做的快些,需赶在客人进屋之前让孟栾吃完端出来,以保持新嫁娘的好仪态。
又是一番忙活,月上中天,楼里众人已散得七七八八班,前院只剩下小厮们悄声收拾着。
这厢张芷柔挨个将天字号包厢的客人招待完,算是长出一口气,正待回身,便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张掌柜留步!”
张芷柔当然认得此人,或者说,哪怕以前不认得,现在也认得了。
且不说今晚那豪掷的三千两,便是单凭这张脸,想忘记也忒难了!
张芷柔不由得再次在心里嘀咕,书隐这小妮子运道这不错,第一次便碰上这么个极品。要知道长年累月来这花楼的,有几个不是膀大腰圆的,层层肥肉在腰上累得就差熬猪油了,平日里稍微见着个眉清目秀的都引得姑娘们争先恐后抢着伺候,今晚若不是他出价最高,哪轮得着书隐这个青瓜蛋子?
这通身的清贵气、这俊朗的五官,张芷柔真恨不得立刻把他迷晕了抬进自己房里!
不过话说回来,能一下拿出三千两的,恐怕不是普通人物,可张芷柔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经营琼玉楼这许多年也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想来如此出色的外表,若是本地的,应当早就声名在外了,自己这么灵通的消息渠道,岂会没听说过?
想到此前青年咄咄逼人的态势,还是谨慎些对待为好,张芷柔思索着,朝来人福身一礼道:“高官人唤我?可是需要差人带您回房歇息?”
青年朗声一笑,丝毫不见扭捏之态,“正是此意,那便劳烦掌柜的派人带路了。”
“哪里。”
这边屋里早已只剩下孟栾一人,碍于贵客来临,张妈妈带着若干人纷纷退了出去。
此时孟栾隐匿在盖头下,听着屋外渐行渐近的动静,悄然抓紧了自己的衣袖,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如鼓的心跳。
来人在行至门外,似是遣散了候在门口的小厮,万籁俱寂中只听得对方靴底踩在地毯上所发出的声响。
房间并不大,穿过雕花窗格,几步便到了孟栾所坐的床前,视线向下,一角红色的衣袍闪过,露出底下一双玄色镶金的长靴。
不愧是纨绔,玩的就是花,就连御史也自叹弗如。
还未等孟栾感叹完,一根长杆便从盖头下伸出。
大燕婚俗,新嫁娘的盖头需由新郎官用长杆挑起,而非直接用手。
孟栾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长杆,待盖头掀起一角,房内灯光进入视线,她瞬间抽出袖中的尖簪,朝来人心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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