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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毙
此话一出,屋里的女人们察觉到气氛不对,意识到眼前的男生不是好惹的主,很识相的闭了嘴,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又恢复了二人没闯入之前的和谐。
年轻女人有些下不来台,却又不敢骂回去,很是尴尬。狼狈的放下深紫色的指甲油,恶狠狠的语气,“二楼最左边的那个房间。”
得到答案后,严柏礼没再停留。转身出去时,拉上周芜的手腕,带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一举动,带了些冒昧,又似乎顺理成章。
周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了出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严柏礼的力气很大,周芜就算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肤质,被这么一捏,手腕那圈也红了大片。
留下气急败坏的女人,又顺带礼貌的把门关上了。
一道门隔开的,似乎是两个世界。
周芜挣扎了下,“严柏礼,我有点疼。”
确实是疼的。
她这个人很怪,从小就没什么脾气。
别人刚生下来是哇哇哇直哭,周芜倒好,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躺在小床铺上。要不是她时不时动动,护士还以为生下来个死胎。
严柏礼觉得自己也变得怪起来,摊开手心,望着女生手腕上的那圈红痕。
半晌说了句,“对不起。”
手腕被松开,凉风吹上那道红印,缓慢的抚摸着,带了些安慰的意味。
没敢停留太久,建筑物很破旧,楼梯也好不到哪去,每个台阶的高度错落不一。
周芜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尘沙扬起,盖住了什么,大脑混沌一片。
模模糊糊的,前方有什么东西在飞,伸手去抓,却又碰不到,手指从那金色的蝴蝶上穿过去。
日子过得实在太平稳,平稳到她都差点忘记,自己穿越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没留神,直接踩了空,额头撞到少年清瘦的脊背。
没有熟悉薰衣草的温馨,而是带了些潮湿,风尘仆仆,淡淡薄荷的味。
严柏礼停了步子,回头看她。
生理上的疼痛促使她泛了些泪水,但倒真不至于哭出来,拂手擦了,催促他上楼梯,“我没事的,奶奶要紧,先看奶奶。”
严柏礼嗯了声,加快了步子,顺着蜿蜒破旧的楼梯,一直往上走。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还没推开,寒风直直的撞过来,门开了一个小缝。
周芜伸手挡了下,皱了眉,“怎么搞的?窗没关?”
这句话问的毫无意义,严柏礼也不知道,进了屋子,手在墙壁上摸索着。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老旧,墙皮已经脱落,手摸上去,一阵疼涩。好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摁下去。
二人这才看清楚了屋内的光景。
窗户不知道是根本没关,还是被风吹开,呼啦啦的往里灌着风,屋里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
老人的东西齐齐的摆在柜子上,不少生活用品都已经落了灰。灯泡周边围了一堆小虫子飞着,落在地上的影子晃来晃去。
屋里太冷,老人几乎是蜷缩在床上,虾米一般,任人宰割,身上只盖了单薄的一层被子。
严柏礼只感觉喉间发涩,一句“奶奶”还没叫出来,便听见有人慌慌张张上楼的脚步声。
一位护工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惨白,“那个……你是这位老人的家属啊。奶奶可能自身有什么问题,问她什么也不说,一口饭都没吃过,只是说想孙子。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每天固定打来一壶热水,老人才撑到今天。”
眼见越说少年的脸色越冷,护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我们的原因,是老人本身就有问题,你不能讹上我们啊!”
周芜出声打断,“你们不会去医院买点营养液?光喝水一个老人家怎么撑的十天?饿死了谁负责?”
护工脸一红,吞吞吐吐,“家属那天把老人送过来,甩了四百块钱一句话没说就走。营养液多贵……我们这种小地方哪负担得起。”
周芜无话可说。
严柏礼一步一步走到床沿前,伸手摸了摸老人冰凉的脸,呼吸极微弱,颤抖着说出三个字,“去医院。”
得到指令,周芜掏出手机,打了120。
出于心虚,护工张牙舞爪,冲过来夺手机,“去什么医院!不就是几天没吃饭,不是给她热水了吗,死不了的。来这的老人都没见像她这么矫情,去医院是你们提出的,我们可不报销啊!”
周芜的耐心已经耗尽,只觉得有些无力。只想尽快摆脱这个人,好得一片安宁,“不用你报销。”
护工这才消停,转身出去,有些懊恼,“这么大动静,其余老人肯定又要被吵醒……真是造孽哟!就收人四百块钱,还得把人当尊佛像供着!”
人一倒霉,什么难听话都说的出口。
严柏礼却没时间去计较,快步走过去,把窗关上。把手贴到老人的脸颊,试图给予一些温暖,让奶奶好受些。
救护车来的很快,几位医护人员估计是没来过这种鸟不拉屎的养老院,迟疑了一会儿,专门又打了个电话确认,才抬着担架进来。
即使半夜没鸣笛,一红一蓝的亮光也将众人吵醒,不少老人披着件外套出来围观。那群护工也被这阵仗惊到,一个个惊呼着“怎么回事”。
风在悲鸣。
*
医院内,消毒水的味道很重,一股劲的涌入鼻腔。
急诊室门口。
严奶奶被送进去后,医生让家属在外等候,有突发情况会通知。
白色的大门紧闭,医院里极为肃静。
严柏礼整个人慢慢的,顺着墙滑坐下去,整个人像是垮下来,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息。
心脏鼓囊囊的,占满了种种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周芜知道他不好受,但她似乎又做不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不管换谁来面对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好受。
那是严柏礼唯一的亲人。
人在生离死别面前,实在太渺小了,微不足道,什么都做不了。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感受着,一个生命的缓慢流逝。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陪着他缓过来,陪着他走出去。
最后严奶奶还是没能被抢救过来。
急诊室牌子的灯灭下去,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医生出来,摘下口罩,一向严肃的表情也垮下来,嘴角向下,声音沉重,“谁是付兴娟的家属?”
严柏礼终于有了反应,眼睛眨了下。
像即将死亡的蝴蝶,奄奄一息,毫无生机时,突然煽动了下翅膀,毫无预兆。
少年站起身,摇摇晃晃,走过去,“我是。”
医生沉默一阵,实在是于心不忍,“老人快不行了,说是有话要跟你讲。”
墙上的表滴答滴答的响,时间规矩有序的走着。
在秒针走过12的那一刻,整个楼层回荡起古朴的钟声,在耳旁回荡,一圈两圈的绕着。
周芜看着,严柏礼面上没变,艰难的点了下头,走进了急诊室。
手术室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付兴娟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身材瘦弱,像干枯了的木头。身上插满了管子,每一块皮肤都皱巴巴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微乎其微。
那一刻,严柏礼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从小陪伴自己长大,那个古板又乐观的老人,要走了。
一去就不复返,不会再回来了。
严柏礼颤抖着走过去,把耳朵凑在老人嘴边。
熟悉的音调,不过在此时太虚弱。
付兴娟强撑着,说出不长不短的几个字。
“我教子无方,实在悲哀。”
“答应奶奶。”
“不许自轻自贱,要有尊严。”
“好好活下去。”
人临终前的愿望,总是感情饱满,却又残酷的。
立秋那天,平时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唠叨却又温和的老人,留下了一句。
不许自轻自贱。
要有尊严。
最后啊,好好活下去。
话音落,撒手人寰。
安安静静,再无声息。
老人被一张白布盖上。
窗外雨停,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严柏礼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琥珀色眼睛再无光彩,只余空洞。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靠坐在墙面,像是自暴自弃的颓废。
周芜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轻轻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严柏礼茫然的将手伸过去。
两只手交叠,覆上去时,是刺骨的冷。
周芜以为他会哭。
可严柏礼抬头时,除了眼尾的那一抹显眼的红外,再无其他变化。
像讲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一样,严柏礼嗓音沙哑,一字一顿,娓娓道来。
他将自己与严奶奶的回忆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最后,他问了一句,“周芜,你会不会觉得,我没人性,我很凉薄。”
喉咙似乎被人扼住,周芜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严柏礼把一切错误都归咎给了自己。
母亲的离去,父亲的背叛,奶奶的死亡。
一桩又一桩的事件,悲痛又不幸。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网,在其中翻滚纠缠,却只是徒劳,越陷越深。
周芜害怕,怕他溺死在这种情绪里。
悲伤,愧疚,责备,三种情绪将他重重包围,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再也走不出来。
心脏剧烈跳动,像被人用手按住挤压,摇摇晃晃,悬在上空,呼吸不上来。
那双骨节分明,白皙利落的手摇摇欲坠,就要垂下去。
周芜握紧了他。
迎着严柏礼有些错愕的眼神,轻轻笑了笑,说出一句话。
“严柏礼,不是你的错,你很好。”
错在他人,却要你背负这种罪恶。
我不要你去畏惧,也不要你去恐慌。
你得完成,完成奶奶的愿望。
所以,严柏礼。
向着阳,好好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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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但是我今天发这章是不是不太合适(跪)(鬼鬼祟祟)(心虚逃跑)
小严同学和芜芜七夕快乐,永远幸福,你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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