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从此不开花

　　“清云，你没事吧。”兰蝶摸到清云冰冷的身体，心中一惊。

　　清云转过脸来，脸色一片灰白，精神却比昨天好多了，看来是好了不少，兰蝶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去给你找点水会喝吧。”

　　小溪边上，一条青绫在水边荡荡悠悠，那不是清云的衣服么，怎么丢在小溪边了，兰蝶想到冬夜苦寒，便想捡回那条青纱，顺着那条青绫放佛牵扯到了什么重物，兰蝶拨开溪边的草丛一看，虽然不分明，却也看得出是一具死尸，兰蝶吓得几乎晕了过去，水也不打了，跌跌撞撞地跑回山洞里，气喘吁吁。

　　“怎么了，蝶儿？”清云拍着她的脊背。

　　“没，没什么，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吧。”兰蝶唯恐惊吓了清云。

　　“你，去了小溪边”

　　兰蝶点了点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惧。清云心酸地抱住兰蝶。

　　“清云，我们走吧，我扶你。”

　　“不要，我们还是不要白天走山路，我怕再遇见歹人我都保护不了你，我们晚上再走吧，晚上山路上不会有人。”

　　蝶儿呀，可叹我也是一介女流，不能为你遮风挡雨，给你一片艳阳天，纵使心思敏捷，才华过人，可人再强也强不过天命，我能给你的只有一颗心，但愿这颗心能为你度过此劫。

　　夜幕降临了，兰蝶搀着清云走出山洞，寒风凛冽，寒鸦哀鸣，风摇影动，兰蝶害怕地注视着四周，清云挣开兰蝶的搀扶，将衣服披在兰蝶身上，把兰蝶护在怀里。

　　“清云，你别受寒你还有伤呢。”兰蝶伸手想抚摸清云胸口的伤，却被清云警惕地拨开了手，帮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我们快走吧，赶路要紧。”

　　“清云你不累么。”兰蝶不明白昨天那个说话都没力气的清云怎么在一夜间就在林间疾步如飞，兰蝶几乎都累得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不可以，夜晚在林子里停留会冻死的，好蝶儿，你坚持一会儿，我们就要到家了。”

　　“不，我真的走不动了。清云，你若还成就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兰蝶软软地靠在一棵树下，半夜的奔波，再加上连日的饥饿劳累，她无力走下去了。

　　“蝶儿，我怎么会不管你呢，我一定要送你回去，死也要送你回去，你明白么，若不能将你送回，那我岂不是白……白为你付出那么多了。”清云半跪在兰蝶的身旁，含情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抓住兰蝶因为寒冷而颤抖的手，想像往常一样给她温暖，可手中的温度却比兰蝶更低，不是皮肉的冷，而是透彻入骨的冷，不得不放开兰蝶的手：“蝶儿，我背你走。”

　　“不要，不要管我。”不容兰蝶多说，清云已经背着她在林中疾步。

　　伏在在清云瘦得有些飘忽的背上，没有往日温温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丝丝侵袭的寒意，那样寒冷，仿佛怎么捂也捂不暖的寒冰，也不似往日那般有踏实亲切的感觉。

　　“清云，我好冷。”兰蝶抱紧清云的肩，想得到一点温度。

　　“蝶儿。”清云放下兰蝶：“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清云，你抱抱我好么。”兰蝶瑟缩着往清云身上靠，却没有得到清云柔情的回应，清云敏捷地闪开：“不要，这样你会更冷。”

　　“清云，你……”

　　“我去找柴枝生火，你在这里等我。”

　　“可是，我们没有火引。”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等我回来啊。”

　　兰蝶饥寒难耐，早已思想混沌，也无暇顾及清云虚弱不堪的身子如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怎样找到火源。

　　不知过了多久，兰蝶睁眼看见一堆熊熊燃烧的火正跳跃在眼前，闪烁着幽幽的磷光，清云正在火光的对面痴痴地看着她，蓝色的火焰将她原本美丽柔和的脸映衬得虚无缥缈，更显几分诡异之色。

　　“蝶儿。你醒了。”清云痴痴地看着对面那充满生气的女子，抚摸着自己越发惨白憔悴的脸说道：“蝶儿，你真美，难怪都说人有人样，鬼有鬼相。”

　　“你说什么？”兰蝶朦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清云。

　　“没什么，我们该启程了。”清云自知多言。

　　兰蝶走到清云的身边：“清云，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

　　“我不是好好的么，不要急，我们再过几天就到家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我好害怕。”兰蝶握紧清云的手，在火光中，清云的手还是冷如寒冰。“清云，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蝶儿，你相信前世今生生死轮回么？”清云突然毫无征兆的问道。

　　“那些不过都是无稽之谈，好端端地怎么问起了这个。”

　　清云笑笑，望着满天灿烂的繁星问道：“你知道这美丽的星空里藏着什么凄美的故事么？”

　　“我听说天上牛郎和织女分居两地，只有七夕之夜才能在鹊桥上相会。”

　　“你可知，这鹊桥并非只是连接牛郎和织女的，人世间，没一对相爱的人之间都会有一座鹊桥。是千千万万的喜鹊搭成的，一个人站在桥的这一头，一个人站在桥的那一头，若要相见，跨过这座桥，也许是两个人互相向对方靠拢，汇合在桥上，也许是其中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走去，也许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也许走了过去才发现对面的那个人本不是自己想要的人，或者根本就上错了桥。”

　　“清云，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一直是你在向我走来，那么剩下的路程留给我来走吧。”

　　“傻丫头，只要你能在对面等我，不离开，不躲避，就是让我走完全程又何妨。”

　　清云笑了笑，可眼神中却掩饰不住不可言喻的忧伤：“你可知道，一个人一旦踏上了鹊桥，那么她每走一步，身后的那些喜鹊就会飞走，所以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再回头了，若是对面的爱人也走了过来，那么他们就悬空在只有两个人的孤岛上。若是能走到一起，相互依偎相互扶持便是人间美事，若是其中有一个人不能再走下去，那剩下的一个人就只能孤零零地站在被悬空的鹊桥上，回不到原地，也不会有别的人再走上这座鹊桥了，在浩瀚的星河里飘啊飘，不知何时才能上岸。所以世上才有‘鹊桥长恨无归路’的话。”

　　“清云，我们会彼此依偎彼此扶持的么，我们不会分开的，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是真爱，幸好还不算太晚。”兰蝶把头倚在清云的膝上满脸幸福。

　　看着兰蝶如此陶醉的神奇，清云只能把所有的忧伤埋进心里，不忍心告诉你，其实已经晚了，你以为的幸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们爱情是一首没唱完的歌，前奏太长，以至于连正曲都来不及演奏。以后，你就要成为浩瀚的星河里的一颗孤星了。我后悔了，后悔不该引诱你走上这座没有归路的鹊桥，后悔不该对你那么好，以至于今后有多长的时间你会对我念念不忘。

　　清云抽出手说道：“我们快点走吧。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我们得找到落脚的地方。”

　　东方开始泛白，在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的一刹那，清云拉着兰蝶找到了一个阴暗的山洞，清云闭上眼睛，捂住胸口，显得无比虚弱。

　　“清云，你怎么样了。”兰蝶焦急地扶着清云。

　　清云把头埋在兰蝶的怀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兰蝶又累又惊，就这样抱着清云在阴冷的山洞里昏睡过去。

　　“蝶儿，快醒醒，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睁开眼，只见清云越发灰白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手中拿着一盒子糕点。

　　兰蝶饥饿难耐，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起来，清云爱怜地拍掉她衣服上的碎屑：“慢点慢点，别噎着了，还多着呢。”

　　“清云，你也吃。”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哪里找到这些吃的？”兰蝶终于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我在路上捡到的，你看，还有我的衣服，可能你夫君从这里路过丢失的。”清云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果然装着她平日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给兰蝶穿上。

　　“可是，我记得你没带这几件衣服进京啊。”

　　“都是惜雨收拾的东西，谁记得清啊。”

　　细细咀嚼着手中的糕点，兰蝶觉得满嘴溢满了香火的味道。

　　“我们该启程了。”

　　几番奔波比预想的要顺利，不出十日便道了南方的柳家。

　　“清云，我们到了。”站在柳家的大门外，兰蝶却不似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动。放佛归来的兴奋被什么冲淡了。

　　“快进去吧。”清云站在门外的台阶下却迟迟不移步，拉着兰蝶的手：“蝶儿，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啊。”

　　“我知道，你教我的我都记在心里，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那你先进去吧，我想起刚才我在巷口掉了件东西，我捡了就回来，。”

　　“摁。”兰蝶顺从地点点头，往门口走去。

　　“蝶儿。”清云叫道：“我抱抱你好么？”

　　兰蝶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一路上，清云一直很排斥于她身体有任何的碰触，清云轻轻地抱住兰蝶，迟迟不肯松开，兰蝶伏在清云有些飘渺的怀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好了，走吧。”清云轻轻推开兰蝶，注视了她很久，转身离开，就在她消失在转角的那一刻，一直萦绕在兰蝶心头的那种不祥的感觉突然强烈起来，她疯了似地的追了过去，转角的那一边是一条直来直往没任何岔道的巷子，却没有看见清云的身影。

　　眼前一片茫茫白雾升起，越来越浓，驱散不开。

　　待白雾去，已经躺在熟悉的房间里，眼前是一双双关切而感伤的眼睛，晓梦，惜雨，柳生，清云呢，每次从伤病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清云啊。

　　“清云呢，她怎么样了。”兰蝶微睁着眼睛问道。

　　“蝶儿，你先养好身体吧，别的不要管那么多。”

　　“不，我要见清云。”兰蝶挣扎着要起来。

　　“够了，蝶儿，清云她不在了，你还折腾够么，还有闹的她灵魂都不安么。”

　　“不在了，你是什么意思？说啊。”

　　柳生别过头去，止不住地泪雨滂沱。

　　“兰姨娘。”惜雨哽咽道：“在你和小姐失踪的第二天姑爷派出去的人就在离你们出事没多远的一条小溪边发现了小姐的遗体。

　　“你是说她死了？而且是在她受伤后的第二天就死了？”

　　惜雨含泪点点头：“是的，小姐已经死了十天了，姑爷到处派人找你，怎么也没找着，却没想到昨天你发现你昏倒在家门口。”

　　“你胡说，清云怎么可能死了，昨天她还和我一起回来的，在门口她说掉了东西，然后，然后，我不记得了，可是清云怎么会死呢，你们骗我。不会的，清云的包裹我还带着。”兰蝶挣扎着爬起来，拿起桌上的包袱，里面还有清云的衣服，兰蝶哆哆嗦嗦地解开包袱：“你们看，清云的东西，我真的一直和她在一起的。”晓梦和惜雨面面相觑，兰蝶拿起衣服展示给她们看，就在此时，手中那件华丽的衣服变成了灰烬，一阵寒风吹开了窗户，片片灰烬随风飘舞。

　　“怎么回事？”兰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兰姨娘，这衣服我已经在十天前在小姐的灵前烧了。”

　　柳生拉起她来到清云的千载阁，兰蝶踟蹰着推开了那扇曾经结着心结的门，天水碧的菱纱在风中飘舞，平添了几分凄凉，没有那淡淡的清荷的暗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仿佛在哪里闻见过的香火纸钱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点着香烛的祭台，祭台上摆着似曾相识的云片糕，桃酥等祭品，原来这一路吃的东西都是幻想，是精神上的支撑才活到现在的。祭台后放着一张竹床，一袭白绸缎遮住了床上的那个曾经香艳的身影，而今就真的只剩下这幅皮相了，灵魂已不知去了何方。

　　还是不愿意接受，兰蝶转身向离去，至少心中还相信清云是去了巷口捡回丢失的东西，不多久就会回来，或者她只是迷路了，要很久才能回来，不管多久都可以等的。

　　“兰蝶，你给我站住，你就这样走了么，清云为你丢了命，你难道连一炷香都不烧就这样走了么？”柳生愠怒地质问道。

　　“不，我不拜，我不。”兰蝶歇斯底里地喊道：“那不是清云，清云没有死，她说好的一会儿就来，我要等她。”

　　“兰姨娘。”惜雨追上前去，却被柳生拉住揽在怀里：“别管她了，她不会和我们走的，即使她愿意，我又怎能在清云的亡魂下心安理得地和她安享鱼水之乐。”

　　后来，这柳家大宅再也没有人面桃花的两位娇娘，几经易主，却一直有一个年轻女子天天徘徊于大门外，后来是一名少妇，再后来是一名中年妇女，而今是一名老妇人。

　　“清云，我天天都来柳家的大门外，我怕你哪天回来了找不到我，你究竟去了哪里，你曾说过，我去哪里你都会与我同行，可你怎么就不声不响地离开，叫我找也找不到，你在惩罚我曾经对你的冷漠么？”

　　所以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柳家清清冷冷荒芜的院落。兰蝶悠悠长叹，站在柳家萧条的大门前，静静地捡拾着原本不多的回忆。

　　也是这个大门前，看着清云那惊艳的一抬头，心中说不清的嫉妒与无奈，如果时光能倒流，一定站在柳府大门笑颜如花地迎接爱人过门，抬眼对上清云眼底的温柔。

　　缓缓地往里走，路过那个荷花池，是清云知道前缘注定的爱人是个女子后依旧将她拥入怀抱的地方，没想过清云在抱住自己之前经历了多少思想斗争，纠结了多久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却那么决绝地推开她，她一定很伤心，站在这相同的荷花池边，却是物是人非怎叫人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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