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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成都（六）
“啊啊啊啊啊！！！”
北京的训练馆里突然爆发出欢呼和尖叫。
“今天哪怕失误一次，或者谁没能拼上最高难度，可能都拿不到这个结果。姐姐们真的太厉害了！！”乔奕星高兴又激动。
“我也好想比一场这么热血沸腾又酣畅淋漓的团体赛啊。”林安刚刚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汪汪地看向她们。
“蕾蕾姐和诺仪从现在起都是世界冠军了……五个人一起赢也太好了！”季湘和段思捷眼里亮晶晶的，声调不稳。
这场比赛实在太出色，没人能不为其感动、不为此震撼。
成都五人团体的表现深深地扎根在了这群即将升组的姑娘们心里，完美的发挥，敢打敢拼的气质，勇敢挑战的最高难度，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换来的团体金牌。这给尚未在世界重大赛事上比过团体赛的后辈们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前面几个小女孩在叽叽喳喳，莫蕊儿早已泪流满面。
她既激动又羡慕。激动的是这块常常存在于她们心底、梦寐以求的女团金牌，她们终于拿到了。叶卓然、尹蕾和姚晴都曾经在奥运赛场和她一起并肩，她们终于将那场惨败洗去，蜕变成更加强大而美丽的蝴蝶。
羡慕是她们赢得了团体金牌，而自己却没能站在赛场，没能靠自己的力量成为其中一员。她羡慕能够站在赛场的大家，渴望尽快回归赛场的心从未有如此这般强烈。
“晴晴姐怎么了？怎么下场一直在活动肩膀？”林安看到电视直播画面，大家都沉浸在喜悦和激动中准备领奖，但画面的一角还是拍到姚晴在队医那里用冰袋冷敷肩膀。
莫蕊儿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目光调转，果然在看见姚晴跟着队医的动作在紧急处理。
又受伤了吗？她心里暗暗担忧。冬训的时候拿掉她的莫空翻就是因为她的肩伤总是反复，反握抓杠有些伤肩，这才换成了直体叶格尔。
但她没有停过莫空翻的练习，成功率也挺高的，难道今天加入成套就没撑住受伤了？
画面很快切走，莫蕊儿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因为她看到面前几个小女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干什么。
莫蕊儿：“？”
莫蕊儿探身过去，幽幽地问：“你们干什么呢？”
平时她们四个悄悄密谋那就是准没好事，莫蕊儿心里警惕值拉满。
四个小女孩有点冤枉，她们这次是在干正事。
季湘头也不回：“我们在算叶子姐和柯蒂斯的个人全能成绩，按照今天的发挥，在分别加上她们两个资格赛的高低杠分数，叶子姐好像略高一点。”
段思捷仰头，有点甜地笑起来，莫蕊儿生生忍住想捏一捏那张小脸的冲动，听段思捷说：“叶子姐今年有全能夺冠的希望。”
莫蕊儿仔细看着她们算出来的分数。叶卓然是60.43，柯蒂斯是60.13，仅仅有很微小的差距，一点点差池就能被翻转局面。可莫蕊儿内心笃定，甚至有些欢快欣慰地笑起来：“只要有希望，叶卓然就能把它变成很大的可能。你们叶子姐可是个奇迹少女。”
·
四川成都。
整个赛场沸腾到混乱，叶卓然和陆璃趁乱溜了。
上台领奖后她们被围堵，记者采访一拥而上，此时不跑媒体会越来越多。她们找了一圈没见着尹蕾姚晴和沈诺仪三个人，又险些被记者们逮住，只得先跑到封闭式的酒店来。
这块女团金牌实在是太珍贵了，不少媒体都竞相报道。她俩等半天也没等到几个妹妹和教练们，毫无负罪感地把采访这种露脸的事留给她们，一身轻松地收拾好瘫在酒店床上聊天。
陆璃在手机上扒拉一张细细密密的表格，半晌她道：“你后天的全能决赛，有希望哎，你有想法吗？”
11年出道就刷新最好成绩拿到世锦赛全能银牌，12年最有希望的伦敦奥运却因为在团体上难度而个人赛带伤参赛，以微小差距仅获铜牌，但也是中国女队在奥运会全能比赛中的最好成绩。13年她因伤无缘无缘世界大赛，14年伤愈迅速回归国内全能第一人的地位，横扫全国大赛。
中国女队史上成绩最好的全能选手，叶卓然在这个项目上，不可能没有遗憾。
叶卓然手里动作一顿，释怀地笑起来：“全能冠军啊，嗐。我最想拿到的已经拿到了，其他的吧，我越有想法越难以发挥，我不如什么想法都没有，踏踏实实比完。”
“呼。”她向后仰躺在床上，把那块团体金牌拿起来，手指轻轻摩挲着“女子团体”几个字，总觉得那块牌子比她拿到的其他任何奖牌，都要更有分量。
她闭上眼睛，眼前却闪现了一块同样制式的、金色的“女子全能”奖牌。她叹口气笑一笑，将一些冲动和欲望压进心底。
做人嘛，不能太贪婪，她想。
随即她抽风一样蹦起来，把陆璃吓了一跳，打开行李箱，抖落出琳琅满目几件漂亮体操服，招呼陆璃：“来来来帮我选一件，这比赛比一场少一场，我要给世界人民留下我最光鲜亮丽的形象。”
陆璃：“……”
懂了，看来是真没什么想法。
不过也好，叶卓然总是奇迹的代名词。哪怕没有夺冠的执念，也不代表没有夺冠的实力。
·
世锦赛第三天，女子全能决赛。
叶卓然最后选了一身火红与深红交织的体操服。这套衣服领口到肩膀以白色为底，从胸口向下颜色由火红渐变为深红，与水钻与金丝线交织顺着腰线延伸，从上方燃烧的火焰蔓延向下，在腰际勾勒出在烈火中盛放的玫瑰。
这件体操服实在是精巧瑰丽，再配上她明眸皓齿的容貌，整个人堪称惊艳。
如果仔细观察和联想就能发现，她这套衣服和今年年初她哥哥叶群在奥运会上夺冠的那套考斯腾是配套的。虽然色系不同，但图腾样式与剪裁几乎完全一样。这两件衣服是相同的设计理念，叶群的那件考斯滕是浅蓝到深蓝，意为星尘与大海，与之相对的是叶卓然的体操服，从火红转为深红，意即烈火与玫瑰。
叶卓然盯着自己袖口花瓣衬底的红色玫瑰，心里默念着，哥，穿跟你配套的衣服，蹭你一点运气，保佑我今天还能创造一个奇迹，多谢多谢啊。
她的目光转到观众台，看见叶群，兄妹遥遥对视后她扬起嘴角笑了笑。
昨天晚上挑衣服的时候陆璃和她挑的其实是另外两件，一件紫色一件浅绿色，都很衬她，但叶卓然的目光却在这件衣服上移不开了。
从小父母做生意工作忙，她是哥哥陪着长大的。兄妹情深近二十年，彼此早就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件衣服是哥哥当时定制考斯滕时特意给她做的一件，当做她十六岁升组的生日礼物，也当做送她上奥运的护身符。本来叶卓然觉得太艳丽也太隆重，就想留在奥运赛场上再穿。结果当时奥运形势实在是糟糕，叶卓然觉得穿这件衣服都有些愧对哥哥的心意。
再后来她阔别赛场，如今这件衣服总算头回见了天光，她带着哥哥的祝福走上她的最后一个全能赛场。
爱，心意，祝福，幸运，都凝聚在这件体操服上，而她本就是烈火中的玫瑰。
全能比赛开始。
叶卓然预赛第三，在第一组以跳高平自的顺序比赛。姚晴第五名，同在第一组。
跳马并非她强项，一个冢原720姑且能够不被柯蒂斯的y900拉开太多分数。
跳马完成，她获得6.0+9.0，15分。而柯蒂斯是6.3+9.1，二人之间相差0.4，对于叶卓然而言并不是太大的劣势。
叶卓然看着柯蒂斯完成那个y900，想到自己也曾昙花一现地在12年跳出过这个动作，要是现在还有900岂不是赢得轻松。唉，真是岁月催人老，她心里突然出现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摇摇脑袋，告诫自己什么都别想，专心准备下一项的高低杠。
并非强项，却也有6.7的难度，这就是全能第一人的实力。
她从高杠上杠。记起来当年刚进国家队的时候，她在高低杠天才陆璃的身边做了一套七扭八歪的成套，那转体歪到姥姥家，和陆璃的对比简直鲜明又惨烈。当时程双叹了口气，挑走了陆璃和顾忆，邓卓悄悄跟叶卓然骂他简直是目不识丁。
不过邓卓接手叶卓然之后确实拿她的长半径转体完全没辙，但他跟叶卓然说：“没有E组转体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有转体就凑不出来成套了，做不了转体那就做空翻呗。”
并掏屈体特卡，F组的腾越，接上pak，FD连接。她没办法像队里那些高低杠高手一样在pak后面直接再接上shapo换杠，那也没有关系，蹬杠shapo后越至高杠，直接接上京格尔空翻。
并掏360。两周大回环。
团身旋720下！F组的下法，很轻盈地钉住了！
即使这个项目在她的四项中不算强项，即使当年因为高低杠还被其他教练嫌弃。
可是她还是能做两个F组的高难度，这套高低杠还是能有世界前列的难度。
她伸展手臂向裁判与观众亮相，身前的玫瑰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叶卓然，从来不被别人的定义所局限。
叶卓然轻松地下场，和陆璃姚晴击掌。她预测这套高低杠应该分数不低，发挥得比资格赛好很多。
果然分数出来，6.7+8.6，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她看着柯蒂斯的6.3+8.333，默默心算分差，已经追回来了。
后面还有平衡木和自由操，也许她这次真的有机会。
然而她刚一这么想，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窒息般地攥住了她的喉咙，叶卓然只感觉自己浑身一紧，盯着那根木头，难以克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万一掉了，就再一次跟全能冠军擦身而过。如果不掉，那就有可能乘胜追击，一举夺魁！
可是掉木、大晃，在这根十厘米木头上简直是随时就会发生的事。
资格赛不就是吗！？
陆璃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因为叶卓然都开始发抖了，她按住了叶卓然的肩膀，问一句：“没事吧？”没有得到回应。
陆璃无语了。不是说好没想法的吗！怎么临到赛场你变卦了？！她手指紧紧一抓叶卓然的掌心，勉强把她拉回现实。
得失心太重的时候，往往是不会发挥好的。
台上姚晴已经顺利完成自己的成套。她今天也许受到肩部疼痛的影响，高低杠没有再次冲击莫空翻，但好歹是顺下来了。
陆璃看着叶卓然，鬼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但马上要上场了，没有时间了。
陆璃一推叶卓然后背，给她借力一般推向赛场：“醒醒，你自己说的，什么都别想！”
叶卓然自如地笑笑：“没关系，我清醒着呢。”
陆璃自己都开始紧张了。平衡木本来就是最让人全身发紧的项目，稍有差池就会导致失误。陆璃眼神一刻不错地盯着她，心里默默祈祷，保佑她顺下来，拜托了。
让她在最后的全能赛场，尽可能少一点点遗憾吧。
叶卓然上木。
小翻上接横分跳。小翻接阿拉伯前团，钉在木上。
陆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起来确实状态不错。
立转360，到了木头一端，接下来是一个干拔的后团360。
她一跳起来，陆璃瞬间瞳孔紧缩——怎么这么歪！
起跳重心偏了，还要转360度很难落木。
叶卓然眼睛微微张大，在腾空中看见逐渐远离的木头。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结束吗？难道真的就这样失败了吗！？
“叶卓然！你给我顶住！”端庄冷静的陆璃一反常态地吼出声音。
不，不可以！就算不拿冠军也不能失误！
这是最后一场全能比赛，不能留个失误套在大家面前。
怎么办？——叶卓然在空中的那一刹那迅速改变思路——不可以往右硬扭，这样更容易掉！
有个声音出现了。
“叶子姐！调整重心！右脚踩实了！集中注意力！”姚晴在台下紧张又匆忙地大喊，几近破音。
对！调整重心，她把全部重心挪到右脚，单腿踩实！
砰地一下，她用右腿顶住全身，左脚迅速前移，重心再次来到双腿之间。
轻轻一晃，但是站住了！
叶卓然长长舒了一口气——到这时候才真正地被吓醒了。
她浑身冷汗，头脑却清醒了。
什么全能冠军能不能拿到，根本就不用管。她现在只管把每一套做好。
心态调整放平，她后面半套就非常顺利了。
陆璃和姚晴吓出一身冷汗，陆璃两手撑住赛台边，如释重负一样叹了口气。
交换腿接劈叉结环再接一个倒叉，连接成了。
近木舞蹈之后又来一个长串，挺身前空翻接上竖分跳再接奥诺帝再接一个鹿结环！
非常漂亮的一个长串连接。
叶卓然虽然不是平衡木的世界冠军，但她同样也是平衡木的顶尖高手，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小插曲打败。
踺子接后屈两周下。
叶卓然终于释怀地笑了，堪称有惊无险的一套平衡木。
她心如擂鼓，下了台还能听见心脏在胸腔中砰砰作响。
叶卓然从赛台上飞到陆璃怀里：“救命啊璃璃！！我要吓死了！！”
陆璃被撞得一个趔趄，但还是拍了拍她脑袋：“不是说没想法嘛，你不是特别游刃有余？结果怎么给自己搞成这样。”
“哎呀多亏了你和晴晴，要不然我真的就掉了。”叶卓然长长松口气，抬头看自己的分数，7.2+8.1，比女团决赛的时候低。那个中晃非常明显，也打乱了节奏，影响实则不小的。
不过没掉已经是万幸，那就还有补救的空间。
叶卓然环顾一周没找见姚晴，猜测她去准备换项。转瞬，场上俄罗斯名将特里希娃掉木了，相当于直接退出了冠军的争夺，英国小将黎贝卡倒是发挥得不错，三项过后排名第三。
柯蒂斯的平衡木成绩此时打出来，6.7+8.6，一个高分。
陆璃戳戳叶卓然手臂：“这分打的，有点过高了吧？”
柯蒂斯那套有一两个小晃，落地也并不是非常干净。
叶卓然摇摇头：“管她高了低了，我现在不是很在乎。”
眼下最关键的是，最后一局定胜负。
按照女团决赛的发挥，柯蒂斯的自由操难度比叶卓然高0.4，且完成分相差不大。目前三项过后的情况，柯蒂斯45.333暂列第二，叶卓然45.6暂列第一。而叶卓然的完成分必须要比柯蒂斯至少高出0.2，才能确保这枚金牌归属于她。
然而这也太难了，谁能预测到完成分？
叶卓然平心静气。
她今天穿上最耀眼的战袍，那就在这片144平米的天蓝色赛场上，好好跳一支舞吧。
什么夺冠，什么打分，那些都不重要。她现在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在这里。
准备声响起，叶卓然敬礼上场。
赛场播报徐徐介绍自由操场地上的叶卓然，很多观众都把目光锁定在这片场地。
看台上的叶群捏紧拳头，他自己比赛都没这么紧张过。
叶卓然已经开始成套了。
她一身烈焰般的红。叶群猜，大概很多人都会觉得这样鲜艳的色彩一定很衬她的性格，开朗活泼，烈性如火，坚毅果敢，说一不二。
但小时候的叶卓然并不是这样的。
叶群眼前是一个飘起来的后直两周，又稳稳落地。可是不知道怎么，他的视野里却浮现出来十几年前那个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
小时候的叶卓然是个长相非常精致的芭比娃娃。叶家父母虽然疼爱子女，但出门在外是常态。叶卓然由兄长带大，那时候的叶卓然性格比较弱，也没有什么四川辣妹子作风，是个躲在哥哥身后的爱哭小鬼。
她不调皮也不捣乱，天天陪着哥哥去冰场和舞室，后来在舞室被芭蕾舞老师看上，再后来又被竞技体操队选中。
四五岁的小叶卓然，不爱交朋友，只爱在人群边上观察人。唯一多说话的时候就是牵着哥哥的手絮絮叨叨，讲很多她观察到的、有趣的事情。叶群从来没觉得烦，他会引导着她再多说一点，多笑一笑。平时碰到小朋友在一起玩，或者碰到什么比赛，叶群会推她一把，把她推进人群里或者赛场上，而小叶卓然会泪眼汪汪地一刻不停寻找哥哥。
刻在叶群印象里的妹妹，爱哭又不爱说话，性格乖巧却有些软弱。家庭与哥哥给了她过多的保护，让她总是会跟在哥哥的后面习惯性地寻求庇护。那时候的叶卓然，和独当一面不沾边，和绝处逢生、不死不休不沾边，甚至和竞技体育都不该沾边。
可是等他从日本集训两年回来，十四岁的叶卓然正式进入国家队。他记忆中的胆小内向的妹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开朗洒脱，能够顺利融入人群，又带着明显成熟稳重气质的姑娘。他能看出来，那时叶卓然虽然年纪小，但是在队伍里很受欢迎，她不叫苦不喊累，变得坚强了太多。
后来，十六岁的叶卓然走上世界大赛的舞台，一人刷新两个最好成绩，拿到了全能银牌和自由操世界冠军。在升组的第一年里，她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世界最优秀的竞技体操运动员。
再往后，十七岁的叶卓然顶住压力走上奥运赛场，率队死战到底，力挽狂澜。在那场没能收获理想结局的奥运里，她也完成了十三套没有失误的完整成套，带着毋庸置疑的勇敢与担当，成为了中国女队新一任可靠又魄力十足的核心顶梁柱。
她是队内支柱，是队友们都依赖的“小叶子”。是很好很可靠的前辈，妹妹们都崇拜的“叶子姐”。她被很多人评价为，“有叶卓然在就没问题”。
叶卓然长成了他曾经期待的模样，可叶群的第一反应却是心疼。
然然，成长为现在的你，这个过程，一定痛苦又煎熬吧。
时至如今。
十九岁的叶卓然完成了一套精彩绝伦的自由操，伸手向天，如同玫瑰冲破烈火，在肆意张扬地盛放着。
叶卓然，本来就是烈焰里绽放的玫瑰。
至此，叶卓然完成个人全能比赛。
她累得差点没能从场上走下来。这套和团体决赛做的是一样的技巧储备，里面的舞蹈编排也很紧凑，她又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在其中，四项下来着实是累得够呛。
她拍了一下陆璃的手，整个人就差挂在陆璃身上了：“我圆满了！无论什么结果都接受！我终于做完了！”
叶卓然累得要死要活，心率直线飙高，瘫在椅子上跟陆璃说：“现在确实是体力不行了，人啊真不能不服老。”
比她大一岁的陆璃：“……”
自由操赛场上只剩下柯蒂斯还没开始她的自由操。而她的自由操，将决定金牌的归属。
叶卓然得分6.4+8.66,15.06的自由操分数，比女团那场要稍微低了一点。
这样她四项的总分是60.66，一个非常高的全能分数，暂列全场第一。
然而如果柯蒂斯正常发挥，完成分达到8.6的话，她就将超过叶卓然，以今天平衡木的打分来看，这并非不可能。
叶卓然已经做到最好，这时候是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叶卓然自己，陆璃姚晴，邓卓教练，观众席上的叶群，包括在北京电视机前的小队员们，同时双手合十，期待着奇迹出现。
但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柯蒂斯的自由操以大难度空翻为主，这也就意味着高风险。她第一串做了个直体旋，成功站稳，然而第二串的后直两周加转180度，却跪地出界了。
她竟然失误了！
柯蒂斯出道多年，一直是稳定的代表，可她居然在这种决胜局失误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一分半过去得很快。柯蒂斯不愧是成熟的大赛选手，后半套几无瑕疵，但那个跪地出界的大失误会让她损失1分多。
叶卓然心脏砰砰直跳，悄悄掩住了嘴，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多年都不敢肖想的、愿望即将触手可及的预感。
柯蒂斯的分数打出来，6.8+7.2。这样，柯蒂斯全能分数59.333，无缘领奖台，获第五名。
亚军归属于英国小将黎贝卡，而第三名铜牌得主是来自加拿大的老将克里蒂斯，最终成绩59.7。
叶卓然冲破了一切阻碍，保持了自己第一的名次。
叶卓然获得了2014年成都世界体操锦标赛的全能冠军！
这也是中国女子体操队历史上首个全能世界冠军！
边上陆璃和姚晴蹦起来拥抱她，邓卓直接把她举起来转了一圈。
场下柯蒂斯、特里希娃、黎贝卡、克里蒂斯等等世界名将都跑过来和叶卓然拥抱合影，为她送上格外真诚的祝贺。
叶卓然陷入一种不真实感，如梦境般的喜悦让她很难相信自己真的圆了这个只敢在心底期盼却不敢宣之于口的梦。最后一次的国际赛场，她亲手了结了很多很多的遗憾。
她去寻找姚晴。
她看得见姚晴其实今天也比得很好，59.6的分数列在第四位，如果姚晴当时在平衡木比赛时没有竭力提醒她站住，叶卓然将不会有这么优秀的分数。甚至说如果她当时没有提醒，任由叶卓然掉木，姚晴今天将会站上领奖台。
那是世界大赛的个人全能项目领奖台，是很多人的遥不可及，很多人的梦寐以求。
但很显然，姚晴没有这么做。
即便是对手，她依然大声地喊出了叶卓然当时最需要的要领，挽救了她的成套。
叶卓然紧紧地拥抱姚晴，珍之又重地、带着哽咽地说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包含了太多情感，简单却厚重，姚晴听得懂。
姚晴往她后背拍了一下：“这有什么的。”
陆璃也扑上来抱住了她们，她很少这般激动，此时却难以克制。叶卓然这么多年来经历了什么，有多少遗憾与被迫往肚子里咽的苦涩，她都知道。没有什么比看见叶卓然赢下比赛更幸福的事了。
无数的情绪让叶卓然泪盈于睫，那其中有快乐、释怀、惊喜、有多年努力终于看到成果的欣慰，以及即将告别的不舍。
叶卓然身披国旗，向全场观众展示和致意，转了两圈之后眼泪夺眶而出。
全场的观众为她欢呼喝彩，她自作主张，把这份沸腾的欢嚣当做给予自己的庆功宴。
这场比赛，是她献给体操，也是体操献给她的，一场光荣而盛大的告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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