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本来也没想给你看。只是点击量太低了，除了全世界最最最爱我的师父你，我也想不到还有谁愿意看……”
　　“如果你把这部小说拿给千叶拜读，她一定会因为得的地用法一塌糊涂和诡异的标点符号而浑身起鸡皮疙瘩，也算是一种新型生化武器。”
　　“喂！也没有这么不堪吧。至少不带脑子看，也能看个乐嘛。”
　　“我猜被你点名表扬的当事人应该乐不起来。连我的名字都用上了，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不满意的地方多了。出差不给我带特产，发红包不提醒我领，做西红柿炒蛋放糖，成天在我身上挑刺，买东西老让我帮你拎……你听进去没有啊。”
　　“其他被你写进小说里的人不一定能接受。介于你已经把它发在网上了，我还是希望你把名字改改，至少别直接用大名。”
　　“啊？——反正又没人看嘛，用原名又怎么样。”
　　“改掉。这是侵犯姓名权。人类的法律里我不如千叶精通，到时候万一出事我护不住你。”
　　“哦。切，小心眼蕾伊……你这辈子就是被千叶害了……”】

　　“还玩手机呢！研究显示，总玩手机的人活不长喔。”
　　夏霖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地站在顾小迟身前。
　　今早六点半顾小迟被夏霖从梦中强行拽了出来，说是有突发情况赶紧收拾准备出门。顾小迟原本已经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只是刚才脑袋被撞了一下失去了几秒意识（已经是第三次了，究竟为什么？），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才急匆匆起床穿衣洗漱。
　　顾小迟收起手机，握住向自己伸来的那只手。
　　清晨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人，绝大部分座位空着，两位哈欠连天的女孩在后排一屁股坐下。
　　“霖，我们今天要干什么？”
　　夏霖摊手：“几百只海豚搁浅。那边说如果我不帮忙的话也许不能全救下来。政府和那么多热心市民齐心协力肯定能救回绝大多数，但这批搁浅的海豚是严重濒危物种，丢一只少一只。没办法，那我该出手就出手好了。”
　　夏霖与动物园，水族馆，流浪动物保护基地等组织都合作过，动物对她自带的满格好感可以称得上是这些组织的究极神装，从而都想把她占为己有，一度将她的生活搅得不得安宁，直到千叶亲自出面将这些骚乱全面压制，才还了夏霖一个清净。
　　入职狐奉社后，千叶给夏霖颁发了写有“狐奉神使”荣誉称号的金卡，明确表示夏霖是狐奉社的坐镇之宝，那些觊觎夏霖的组织和势力见卡如见千叶本人，也只得乖乖闭嘴了。
　　虽说不会主动插手，但如果有紧急情况，夏霖还是乐于帮忙。
　　湿冷的海风阵阵吹来，顾小迟感到有一粒沙子进了眼睛。她一边揉眼睛一边打量眼前的海滩。不愧夏霖亲自出马，这里情况远比顾小迟想象中糟糕得多。
　　黑色地狱。
　　目光所及一片漆黑，金黄的沙滩被成片成片的海豚覆盖，稍微凑近一看，海豚们的身体已经陷进了沙子，就像地里的萝卜一样。
　　“神使小姐，现在这里没有无关人士，您可以尽全力营救。”
　　刚到指定地点就有一位身着警服的男性迎接夏霖，他身后还有一队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夏霖扭头看了一眼海滩上密密麻麻的海豚：“这周边有没有什么居民？”
　　“没有。这里开发程度很低，没什么人居住，也没有什么游客。”
　　“我现在就想办法。那个，麻烦你们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领队的警官微微点头，警队随之离开了。耳尖的顾小迟听到了某位警察向领队提出疑问：“队长，我们为什么要回避？那个……‘神使小姐’是什么人？”
　　“回避是因为涉及机密。她的话我只知道是狐奉社的大人物，好像是霞千叶的人，然后就只有一些没证据的传闻而已。就算是这些知道的人估计也不多就是了。”
　　“天神不是个传说吗？如果她真能一个人解决这件事……难不成？”
　　“别乱想。我们只是小人物，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就努力做出成绩来，使劲往上爬吧。”
　　顾小迟回忆起在狐奉社官网上夏霖的官方认证，但只有高级员工才有权限察看，也难怪一般人无法了解夏霖的身份。夏霖自己虽然很久以前也放出过天神沉睡的消息，但如果不是千叶曾在公众号里暗示过，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思索中的顾小迟突然感到后脑勺被狠狠拍了一下。
　　“我们也是时候开始了，等人都起床了就不好善后了。”夏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顾小迟。
　　黑压压的沙滩一片死寂，再过几个小时正午的太阳就会无情剥夺它们赖以生存的水分，一点一点吸取它们的生机。每分每秒都是黄金。
　　冰凉甘甜的矿泉水划过喉咙，顾小迟问：“你打算怎么做？”
　　夏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要么，直接把海平面抬高？”
　　“海平面抬高就算了……这你都能做到？”神使跟班顾小迟面部抽搐。
　　“费点时间而已。嘛，这种海豚的话，还是空运比较快。”

　　漓阳遇见了怪事。
　　校庆日结束后，随着某个魔法的解除，一些事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首先，八木泽漓阳的名字彻底与邪恶首脑解绑，圈内众人对她的印象也恢复了正常。当初受魔法影响，千叶把漓阳的联系方式告诉顾小迟时还特地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她联系”，现在则没有这个必要。
　　漓阳自己丢了一份工作，空出的大把时间让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决定来海边散心，看看海鸥和小螃蟹，听听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一到这儿就被海滩上的骇人景象吓到了。
　　一大片毫无生机的海豚瘫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最渴望的海水明明就在几步之外，可这些可怜的家伙却动弹不得。
　　漓阳尝试自己把它们扔回海里。还好只是海豚，如果搁浅的是座头鲸……
　　一个浪头打来，小东西又被卷上了岸。必须把它彻底送进能自由游泳的深度才行。
　　她二话不说，直接拖起海豚尾巴，一步一顿走入海中。冰凉的海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膝盖和腰部，扑面而来的浪花彻底浇透了她的头发和脸。
　　漓阳呛了好几口水后鼻腔酸胀，眼冒金星，但她还是走到了海水几乎要舔舐到下巴的位置才松开手。
　　走回岸上后，没吃早饭，脚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割破，身体被冰水泡得失去知觉，骨骼生疼的漓阳在海滩上硬撑着走了两步，还是直挺挺倒下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见天空飞来一群巨大的白鸟，像一群遮天蔽日的小型歼灭机席卷而来，场面不输那些大制作特效电影。白鸟们用尖钩爪紧紧抓住海豚带其飞到海面中央，然后松爪丢下去。一簇簇溅起的水花像是大海喷出的礼炮一般，庆祝着生命的回归。
　　哎……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鸟吗……？
　　好冷，身体好疼，我是，快死了吗……
　　太好了，终于……
　　漓阳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自己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叼住了裤脚，但这么做的生物似乎没能成功叼着她移动。
　　再次睁开眼，漓阳看到的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半个小时不到，海滩已经干干净净
　　夏霖刚刚同警方联系完，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扬起的尘土害顾小迟咳嗽了好几声。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两人身前。驾驶者粗暴地扯下安全带，一个大跨步下了车。
　　夏霖有些诧异：“南宫……部长？你怎么会过来？”
　　“漓——我朋友叫我来的。”
　　顾小迟耸肩：“那个魔法已经解除，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直接说她的名字也无所谓吧。”
　　凪死死盯着夏霖的眼睛：“漓阳用心灵感应向我求救，但我不知道具体在哪。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这。你们见过她吗？”
　　“没。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说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大的鸟吗’，我出门时正好看见一群大鸟往东飞，就顺着这个方向来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等等……沙滩上那个人……！！”
　　南宫凪向海滩飞奔而去，留下夏霖和顾小迟在原地。

　　解决完突发情况的两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沿着海滩漫步。
　　“海豚的皮肤光滑，鸟爪子要是想抓牢可能得让这帮游泳的哺乳类吃点皮肉之苦。”
　　“能活命就不错了，它们不会记恨你的。”
　　“这世上不可能有记恨我的动物。我也不讨厌任何自然生灵。包括蕾伊讨厌的昆虫和你讨厌的蚊子。”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吹着海风向前走。
　　顾小迟像是自言自语：“原来霖这么强啊。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几乎什么都不主动跟我说……”
　　夏霖也停住脚步：“你在怪我吗？”
　　“绝对没。只是，我不知何时起自以为是你最重要的人，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
　　夏霖走上前，一根手指支起顾小迟的下巴，两人目目相对。
　　“没有得意忘形。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为什么几乎不主动跟我聊关于你的事？”
　　夏霖垂下头来，海蓝眼眸中的亮光熄了火：“你以前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也从不主动触碰我的心事。我不习惯，我不习惯你对我一无所知，我不习惯你对我处处好奇。我也不想习惯。”
　　“也是啊……对不起。我这人情商低又缺心眼，可能无意中伤害过你。我不推卸责任，听凭神使大人处置。”
　　夏霖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亏你有自知之明。虽然没什么诚意，但我还是接受一下吧。我可真是悲悯为怀，胸襟宽广……”
　　”可如果就算这样我也想知道呢？”
　　“为什么？”
　　夏霖别过脸，她猜顾小迟会说“多了解一点更有安全感”这类话，那也是千叶最喜欢用的套话之一。如果顾小迟真的这么说，夏霖可能会抑制不住内心一直以来压抑的不安与委屈而对顾小迟发怒。
　　她不想听套话，也不想当无理取闹的任性鬼。
　　顾小迟歪头：“哪有为什么，只是不爽而已。连一个路过的警察都比我了解你，怎么说都会不平衡吧。”
　　“就这样？”
　　顾小迟表情有些别扭：“还能怎样啊？”
　　夏霖眉眼弯弯笑开了花：“你这不就是单纯吃醋了吗？”
　　“你非要那么理解？”
　　“我说是就是，你要是反驳我就把你的罪状一条条列出来挨个清算。”

　　到家后，夏霖和顾小迟在沙发上相向而坐。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顾小迟，我现在要问你很重要的问题。”
　　“好。”
　　“你会把演员与她饰演的角色混淆吗？”
　　“当然不会。”
　　夏霖被当头一棒。
　　“那你认为仿品能不能取代真品？”
　　“这个嘛，虽说仿品便宜，但绝对无法取代真品。”
　　听完这句话后，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如果你的答案一直如此，我就永远没办法告诉你什么。”
　　顾小迟连忙拽紧想起身的夏霖：“为什么？你想说你不是夏霖吗？还是说你不是神使？你为什么不愿意把话说清楚？你上次不是说了是我知道也没关系的事情，那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那你就不能像上次一样不追问吗！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冒牌货！”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夏霖比顾小迟反应更大。
　　她先是愣在原地，似乎被自己吓到了，紧接着，眼泪从她黯然失色的蓝眼睛中如浪花一般涌了出来，身体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呢，我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泪流不止，目光空洞的夏霖，顾小迟顿时大脑空白，心如刀绞。
　　她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将夏霖紧紧抱在怀里。
　　“我撤回刚才的话。”
　　“真的吗？”夏霖泪眼朦胧抬头看向顾小迟。
　　“从现在开始，无所谓仿品真品，我心中的划分标准只有你和其他人。”
　　“如果在你面前的我一直以来只是在扮演另外一个人呢？”
　　“那我就否定那个人。”
　　“如果我其实是个阴暗，脆弱，自私，不懂事的任性小鬼呢？”
　　“我还是个沾花惹草，说话难听，只能让你难过的人渣呢。”
　　夏霖破涕为笑：“那我们还挺般配。喂，我和千叶，到底更喜欢谁？”
　　顾小迟拉着夏霖的手站起来，十分诚实：“让人心跳加速的那种喜欢的话，还是千叶吧。”
　　“......决定了，你还是下油锅吧。正好炸鸡券用光了，把你炸了蘸甜辣酱送狗吃。”
　　“喂，狗不能吃炸鸡！”
　　“没事啊，菲希克跟狗差不多，给菲希克吃就行了。”
　　喜欢又不能当炸鸡吃。顾小迟看着振作起来的夏霖，不禁疑惑起来。在她心中，夏霖和千叶从来就不是一个赛道。
　　毕竟顾小迟认为恋爱永远比爱低级。

　　【新的传说魔女……？你来当？你想赌这个可能性？
　　没错。到时候，魔女印记的烙刻就拜托你了。
　　呵呵，传说魔女要付出比裂缝恐怖百倍的“代价”，就没有一个传说魔女有好下场的。能痛快地死掉都算好结局了。
　　无所谓，反正是赌，我必须相信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也是有筹码的。
　　哎呀，天神助理小姐还真倔。哦~你这个瓶子是哪里弄来的，这就是你的筹码？
　　是她留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以我元老魔女的眼光来看……啧啧，此物能量场诡异，好像是个扰人心智，吸取灵魂的邪物啊，你不怕灵魂被吸进去？
　　我没有别的选择。两天后我要和顾小迟约会，我要求你给顾小迟施障眼法，让她把我看成千叶。
　　你确定？就算要测试她应该也有很多别的方法才对。不对啊，有乐子可看，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你照办就行。对了，一切不用保密。
　　咦？居然不需要我帮你保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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