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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
自那日从宁府回来之后,宁绍便再也没出现过,李洛水也识趣地保持距离。
不过她倒是也没闲着。
皇帝赐婚的圣旨很快下来,她这个新封没多久的县主,很快又将一跃而上,成为人人艳羡的太子妃。
上门拜访的世家贵族络绎不绝,李洛水便找了个由头,要在县主府办什么丹青宴,将京中的公子哥和女眷们一同邀请了过来。
宴会当日,县主府里热闹非凡,都知道她是即将飞上枝头的凤凰,蓄意讨好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李洛水也借此机会,将宁皇后那些个眼线全部安排去招呼客人,一群世家子在前厅高声吟诗作赋,她得了空闲,独自一人来到后院。
总觉得自己和那层热闹之间隔着什么,后院的荷花池不知何时已长出一片新绿,青葱的小花苞隐在碧叶之下,只冒出一点尖尖的头。
她才恍然发现,已经春天了。
过去的这几月,镇北王曾风尘仆仆地来过京城,领走了那所谓的骸骨和遗物。
李洛水躲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昔日杀伐果断的镇北王就坐在马背上,神色沧桑,目光哀恸,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几十岁。
萧云茵和卫溪舟的婚事就此作罢,闷闷不乐了几天,便说要去江南散心,皇帝大手一挥,钦点殿前卫统领史前初随行护送。
流莺用这些年杀人攒下的银子给自己赎了身,住进了屈秀才那间一眼望到底下雨还漏风的屋子里,她告诉李洛水,等今年春闱过后,便和屈秀才成亲。
李洛水对屈秀才算不上熟悉,只知道这人是个书呆子,貌似还有健忘的毛病,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要如何在重重考核的春闱里脱颖而出。
不过既然是流莺的选择,她作为朋友,只能祝福。
那些她在乎的,交好的人都找到了一生所托,就连春日里从南方飞回的大雁都成双成对,李洛水望向水池中形单影只的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便在水中看见了自己身后那抹面色不善的倒影。
“前院满座宾客不去招呼,却独自跑来这里,沈清禾,你莫不是心虚了?”
李洛水从水面上缓慢扭过头,差点忘了,今日的宴会,沈清蕖也在其列。
“只不过是看见某些人觉得晦气,来散散心而已。”她不冷不热地说。
“沈清禾,你不过仗着有皇后撑腰,得意什么!”沈清蕖上前两步,满脸怨恨地盯着她,“等我怀上太子哥哥的骨肉,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话音刚落,李洛水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沈清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说:“你笑什么?”
“笑你啊。”
李洛水嗓音凉凉的:“还没嫁过去,就想着用儿子去栓男人的心,以后三宫六院,你栓得过来么?”
“你!”沈清蕖怒道:“你装什么清高?当着皇上皇后的面答应太子婚事,还不是存了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可不像你。”李洛水弯下腰,将手放进水池里搓了搓,“我嫌脏。”
谁知下一刻,身后猛地覆上人影,她只觉得脑袋一沉,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按进了荷花池里。
春日的荷花池虽算不上冷,却足以令人窒息。她被沈清蕖恶狠狠地掐住后颈按进水中,拼命挣扎间想起了曾几何时的那个梦。
梦里的沈清蕖,也是穿着一身宝蓝色罗衫裙,毫不留情地将她按进荷花池里。
“当初流放途中我已经放了你一马,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要和我抢太子哥哥?!”
连这带着森森恨意的两句,都和梦里所见如出一辙。
鼻子和嘴里不知灌进了多少水,脑子也开始昏沉起来,意识模糊间,突然觉得颈上力道一松。
沈清蕖被赶来的沈清彦一把推倒在地,他将李洛水从池子里捞起来,有些焦急地喊道:“阿姐,阿姐!”
呛了好几口水,再睁开眼时,视线都有些模糊,等到看清面前一脸担忧的沈清彦,李洛水努了努嘴,费力挤出个笑。
“阿姐,你没事吧?”
沈清彦脱下外衫罩在李洛水身上,扶着她正要起身,却被沈清蕖一把拦住。
“他都叫你阿姐了,沈清禾,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清彦将李洛水护在怀中,脸上有了几分怒色,“让开。”
“我偏不让!”沈清蕖盯着这一对姐弟,拔高了声音,“我不仅不让,还要拉着她去见皇上皇后,当众揭穿她的真实身份!”
“杀人潜逃,假死欺君,沈清禾,这下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抢太子哥哥!”
沈清彦不懂这些,拉着人转身就走,不想手却被一把挥开。
“阿姐……”
“沈小公子怕是认错了,我并非你的阿姐。”
沈清彦怔在原地,张了张嘴,没说出半个字。
李洛水将外衫还给他,湿漉漉地来到沈清蕖面前,许是她眼底的神色太过吓人,沈清蕖忍不住后退两步,咽了咽口水,“你,你要干什么?”
雪亮的刀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李洛水拿出那把卫溪舟从不离身的匕首,锋利刀尖离沈清蕖的脖子不过半寸。
一旁的沈清彦吓了一跳,“阿姐,你别乱来!”
沈清蕖脸色惨白,她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在说笑,那把尖锐的匕首随时可能刺穿她的喉咙,惊得大气也不敢喘。
李洛水一字一句:“要不要试试,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我说这后院为何如此热闹,原来都在啊。”
萧弈摇着折扇,不急不缓地从月洞门里走出来,视线落在几人身上,脸色一沉:“李洛水,你好大的胆,还不将匕首放下?!”
李洛水收了匕首,不想沈清蕖却面色惊恐的后退一步,自己跌进了水里。
等到被救上来,她像只受了委屈的洛水小猫一般钻到萧弈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道:“呜呜,太子哥哥,你得为我做主,清平县主她杀我不成,还要将我推入水中,呜呜,清蕖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萧弈很吃这一套,将沈清蕖揽在怀中低声安抚了几句,抬头目光沉沉看向李洛水,“李洛水,别以为父皇赐了婚,你就能为所欲为,还未过门便对侧妃下此毒手,你好大的胆!”
李洛水反唇相讥:“太子殿下眼睛不好使,便找个御医来看看,分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与我何干?”
“好啊,反了天了,连孤也敢顶撞。”萧弈怒极,正要派人将李洛水拿下,想到什么,倏地一笑,“今日孤不同你计较,等你嫁进东宫,孤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说完便打横抱起满身湿透的沈清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姐,你怎么样?”
沈清彦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李洛水叹口气,“别担心,我没事。”
“阿姐。”沈清彦垂下眼,向来目中无人的小少爷如今却眉头紧蹙,“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瞒着我,但你既然平安回来,能不能别和长姐为敌了?”
李洛水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你也看到了,是她将我按进水里,也是她非要和我过不去。”
“我瞧长姐也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沈清彦迟疑开口:“不如你同我回去,和爹还有长姐说清楚,倘若当年的事另有隐情,相信爹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隐情?”
李洛水弯起唇,目光冰冷又嘲讽:“我告诉你,你的好父亲和好长姐,便是那最大的隐情。”
沈清彦一怔:“你说什么……”
“当年当街与宁琮发生冲突,失手杀人的,就是你那温柔可人的长姐,而决定让我去顶罪,亲自将我押解入狱的,就是你以为秉公执法的父亲!”
“这不可能……”沈清彦喃喃道:“他们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是与不是,你不妨回去问问。”
沈清彦离开时始终一脸不敢置信,也是,这几年沈家待他不薄,骤然知道事实,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以至于再次撞见迎面而来的桃桃,他也没发作,只沉默不语的离开。
“姑娘。”桃桃将外衣披在她身上,望着沈清彦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就这么将事实小公子,不怕他闹出什么祸事?”
“他迟早要面对这些。”李洛水被桃桃搀扶着往里屋走,一边说道:“沈家迟早要倒台,他那骄纵性子是该磨一磨。”
“姑娘说得是。”
“桃桃。”
被突然叫到名字,桃桃抬起头。
隔着一面山水屏风,李洛水正在里边换衣裳,她的声音很轻,从屏风后传出来,显得有些不真切,“哪天我不在了,阿彦就拜托你照顾了。”
状似随意的一句嘱托,桃桃却变了脸色,她知道,自家主子不是在开玩笑。
“姑娘此言何意?”
“沈清彦小时候不这样的,他聪明懂礼,只是缺了些教导,他日还要劳烦你多费心了。”
“姑娘……”
桃桃刚要开口,就被李洛水打断:“你先别说,让我说完。”
她自顾自说道:“我在城东的如意钱庄里存了些积蓄,到时候你拿着钱,带着阿彦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桃桃心中陡然升起不安的预感,顾不得主仆有别,走到屏风后,在李洛水跟前跪下,郑重嗑了个头。
“桃桃只愿跟着姑娘,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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