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做题家

　　时间走进12月的时候，齐莹莹彻底崩溃。

　　稳定的作息会让她6点准时睁眼，但是晃眼一上午过去，在书桌前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数学卷子刷完了，有提升吗？好像该错的还是错。

　　英语作文好久都背不下一篇。

　　专业课可以达到分数线吗？齐莹莹不知道。去年虽然复习的很认真，但是在考场上打开卷子时，一些题型还是没见过。

　　就这样，一直到12月底，齐莹莹才恍然，原来就要考试了啊。

　　准考证出来的那天，网页卡到濒临凌晨一点才显示，齐莹莹在刷出准考证的一瞬间就开始订距离最近的酒店。

　　第二天睡醒就刷到了考场附近酒店全满的消息，不由得庆幸自己眼疾手快。

　　可能是这次上天也不眷顾。

　　酒店是离考场最近的酒店，外观看上去也像模像样，内里设施却陈旧不堪。

　　齐莹莹洗澡洗了一半，热水竟越来越小，最后只能慌忙加快速度。擦了擦湿淋淋的头发，才发现吹风机坏掉了。

　　打电话问前台，竟然没有多余的吹风机。齐莹莹勉强用浴巾把头发擦的半干，摸了摸不算热的暖气，把空调温度开到最大。

　　第二天提前起床看政治，结果整个人开始拉肚子，最后只得在考场附近的药店买止泻药。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吃坏了东西，齐莹莹不知道，但是坏的开端让人的心情开始变糟。

　　考研最后的下午，当齐莹莹把专业课答题卡密封后，心里已经平静无波。

　　走出考场，发现冬日的阳光投射在脸上是如此温暖。齐莹莹闭上双眼，在暖意中压下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安然接受了一切结果。

　　在屋子里躺了一天后，齐莹莹开始做简历。不会再像去年那样，经历煎熬的等待，等一个未定的结果。这次从走出考场的那刻起，齐莹莹就知道了结果。

　　不就是失败吗，竟然也没多伤心。

　　找份合适的工作并不容易。空缺半年的时间导致无法再参加校招，齐莹莹也尝试投了一些应届岗，回复总是HR略带抱歉的话语，“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想要18届的学生。”

　　社招又需要工作经历，最低也要一年。好像有gap就是一个原罪，齐莹莹看着自己的简历，格外发愁。

　　本专业能去的一些国企，要求还挺严，自己不是男生又不是应届还没有工作经历，简直是Buff叠满。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一家辅导机构收留了她。

　　齐莹莹某天打开招聘软件，收到HR的消息时，有些惊喜。虽然工作跟自己本专业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自己的情况有工作就很不错了，而且这家机构，也是很有名的辅导机构。

　　寒假正是补习机构的业务高峰期，这家机构急缺班助。虽然齐莹莹并不是社科相关专业，但是英语四六级和一些学生干部经历，还是让这家机构丢来了橄榄枝。

　　班助并没有专职老师的工资高，但齐莹莹只是想找个工作过渡。她已经没有脸面花着父母的钱无所事事，两年的蹉跎让她曾经的骄傲都变成了笑话。

　　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齐莹莹提到了这件事。妈妈沉默良久，还是作出回复，“好好准备考工作吧，反正归根结底都要工作。”

　　齐莹莹看着和高霁言的对话框，通话记录还是上次那通。这么长时间，对方一条信息也没有发过，就真的这么冷静吗？齐莹莹只是苦笑。

　　前一段每次情绪崩溃时都想跟他打电话，点开对话框时就会想起高霁言那淡淡的语气，最后只能一点点咬牙坚持。自己能熬过这么难熬的日子，那这段感情又有什么所谓呢？冷战消磨掉了最后一点感情。

　　齐莹莹想找理由挽回，可是以什么理由呢？两个人还有未来吗？曾经想过一起读研，读完之后两人都找到不错的工作，然后一起陪伴未来的每一天。现在就已经这样了，以后遇到更困难的事情，是不是要一辈子不说话？

　　冷静完了，一段感情也就结束了。

　　“我们就这样结束吧。”齐莹莹迅速发出这句话，然后再未回复高霁言的询问。

　　开始带班时，齐莹莹才深觉省城教育的残酷。

　　齐莹莹只负责初中大小班部的作业收缴和课堂秩序维持，但和负责讲课的两位老师关系都不错。两人只比齐莹莹大了一点，都是英语专业毕业的，已经在辅导机构呆了三年。

　　“我还是想在这里呆几年再考教师编。”其中一位老师Emily说，“这里工资奖金都很高，真的考上编，那一点工资根本不够。省城房价这么高，那点钱别说房贷了，生活都够呛。”

　　另一位Lily说，“我准备攒攒钱，先在省城玩几年，然后考回家工作养老。”

　　齐莹莹就问，“你们怎么不去外企呢？我以为你们这种专业都去企业了。”

　　Emily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英专简直是天坑专业。好的外企每年名校学生都招不完，怎么会搭理我们普通学校的学生。”

　　“别的专业英语再好一点的话，HR都会先考虑他们。毕竟又会其他专业技能英语又好，比我们这种纯英语专业的好太多了。而且现在机译各种软件也很发达，我们就变得很鸡肋。”Lily迅速补充。

　　Emily说，“反正我认识的，基本都去当老师了。有我们这种去辅导机构的，也有进公立私立学校的。不过教师编也不好考，好的学校竞争都很激烈。”

　　Lily说，“所以我准备考回家，省城考编很卷，生活更卷，省城的孩子都快卷上天了。从最开始就是考虑学区房，哪一片的小学初中更好，哪个高中升学率更高，高中更是卷上天。”

　　“外国语、一中、省实验。为了能进这三个高中，省城家长铆足劲拼初中，初中好就能高概率进这三个学校，进这三个学校就半只脚踏进重点大学。”Emily摇摇头，“要不然就是铆足劲挣钱，把孩子送出去。隔壁的留学班呆的就让人窒息，让我感觉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Lily笑了笑，“前几天有个家长来咨询，自己家一年净收入100W左右，能不能把孩子送去读美高。我都听呆了，但是那个家长还担心自己钱不够，孩子出去太辛苦过得不好。可能对于那群人来说，这种程度只是个起步吧，里面还有很多更夸张的。”

　　齐莹莹目瞪口呆。

　　Emily说，“你要不然去那边待一段，保证刷新世界观。那一个个学生都是小祖宗，十几岁的年纪听得见的懂得比我多多了，一个鞋子都比我全身加起来都贵。”

　　Lily笑了笑，“我们这还不算啥，你去北上广深的分校，那边更夸张。”

　　齐莹莹开始边工作边考教师资格证，无比庆幸和大家沟通的早，没错过上半年的报名时间。

　　卡着最后的截点报上名，齐莹莹开始备考。准备过程并不算难，可能经历了数一和政治两年的摧残，笔试考完终于长松一口气。

　　准备面试时Emily和Lily毫不吝啬的提供帮助，最后顺利通过后，齐莹莹请了两人吃饭。

　　“想好接下来去哪了吗？”Lily问，“继续考省城的编制？回家？还是先在机构呆着？”

　　“你准备回家了吗？”齐莹莹问Lily。

　　“打算这两年回去，等回去工作安稳了就准备结婚。”Lily说，“我男朋友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俩也打了几年工，本来想着努努力待省城，结果看了看工资和房价还是放弃了，回去也挺好的。”

　　Emily说，“我还得慢慢熬。最近家里想着在省城给我买房，一个首付快把家里掏空了，这以后还有房贷，想想就发愁。”

　　齐莹莹想了一下，“我想回家了，以前总想着要在大城市混出名堂，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坚持不下去。”

　　可能是两年考研坎坷经历吸走了所有噩运，从教资考试到招教考试这一路都很顺利。

　　公示名单的那天，齐莹莹父母反而比她还要开心。

　　“当时高考完就想让你去学师范，反正都要工作嘛，现在这样多好。你要是读个研出来进车间工厂，跑那么远，还不如现在的工作好。”

　　齐莹莹妈妈这样说着，就有点哽咽，“我闺女也真不容易，好在老天有眼，终于有工作了。”

　　齐莹莹爸爸笑着，“回来工作家里还能给你买个房子，遇到困难也能帮帮。真自己去外面，爸妈一个首付都给不了。”

　　Emily和Lily最后和齐莹莹吃了饭。

　　“真好。”Lily不断感慨，“也希望我下半年的招教能顺利。”

　　“你的能力考回去很简单”，齐莹莹笑着夸她，“下次去你家喝你的喜酒。”

　　Emily也笑着祝贺，“你们两个来省城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吃饭。”

　　入职前的暑假，齐莹莹开始和妈妈忙着装修。

　　爸爸妈妈买的房子在六高附近，走路上班10分钟的距离。随着装修一步步推进，齐莹莹内心的快乐逐渐溢出。

　　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我有了自己的住所，有了安稳的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之前那种怅然的状态。

　　曾经年少轻狂的梦想逐渐掩埋在成长中，齐莹莹终于以现实的角度衡量自己的生活，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第一年寒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疫情搞得束手无措。高中课业紧张不能耽搁，齐莹莹待在家里，兢兢业业开始准备网课。

　　此时，之前的一些同学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莹莹，你真有先见之明，现在有了工作多好，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

　　面对这些话，齐莹莹只是嘲讽似地扯扯嘴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