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年

　　“尚思年！”
　　宋卓然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来，但很快就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人：一个挺拔的身影，侧脸长得很凶，但看向身边人的眼光却有些温柔，他心里莫名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尚思年和陆厉同时回头，看到了朝她挥手的宋卓然，于是给身边人解释，“陆长官，是和我一起来昆山的朋友。”
　　陆厉看到来人，恢复了往日的桀骜和冷漠，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会认识他？”
　　“你认识他？”尚思年听得不明所以。
　　“你觉得呢？”陆厉反问。
　　尚思年无奈抿嘴，“陆长官无所不知，哪是我这种小记者能妄自揣测的。”
　　陆厉忍不住笑了一声，“也没有那么无所不知，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宋卓然走到尚思年面前，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飘絮，动作神色都十分自然，“你怎么和陆警官在一起？”
　　尚思年没理会这个动作，只当他又一时兴起。她在宋卓然和陆厉之间看了好几眼，觉得有些奇妙，“你也认识他？”
　　宋卓然皮笑肉不笑，“陆大警官，谁不认识。”随后侧过身朝陆厉伸出手，“鄙人宋卓然，私家侦探，还请陆警官多多指教。”
　　陆厉皱眉看着面前貌似温润却眼里泛着冷意的青年，他早就从下属口中得知最近上海有个出名的私家侦探，来沪时间不长，却在权贵圈颇有名声。之前远远见过几眼，没有放在心上，今日看到了才知道原来是个俊俏小生。
　　他也象征性地伸出手，两个人相握片刻，却都在暗暗使力，气氛一时有些暗潮涌动。
　　尚思年看着他们握手不说话，有些奇怪，“你们这是？”
　　陆厉一分神，宋卓然已经挣开了，“啊，好疼。”说得漫不经心，看向尚思年的眼神却有些委屈。
　　尚思年无奈地看向陆厉，“陆长官，我保证他是良民，这次是我让他和我来昆山调查案子的。”言语中尽是对宋卓然的维护。
　　刻意无视两人之间的亲昵，陆厉回想了一下尚思年在矿场的行为举止，“你说的是和刘文粤有关的案子？”
　　尚思年对他的洞察并不意外，“我倒希望与他有关，不过现在还没有头绪。”
　　看她一筹莫展，陆厉又笑了一声，“小心行事，别去招那些你惹不起的人和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尚思年也敢和陆厉开几句玩笑，“那包不包括你呀陆长官？要是能借你的名头一用，我肯定无所畏惧。”
　　宋卓然在旁边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多出陆厉这么一个棘手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就是尚思年信里提到的长官吗？
　　陆厉眼睛微眯，收起笑意，但没有直接拒绝，“我考虑考虑。”
　　此时尚思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了，如果能拿着陆厉的名声狐假虎威，那回上海之后岂不是可以在报社和案发现场横着走？这么想想都挺美的。
　　“那说好了，等你考虑好了，再见面的时候告诉我！”尚思年拉过宋卓然，“我们还有事情，先告辞了，陆长官。”
　　陆厉看着她手揽住宋卓然，于是抬眼，却对上宋卓然的眼眸，从中看到了针锋相对的意思，他低头笑了一声，莫名有些胜负欲，“等回了上海，我直接去报社找你。”
　　尚思年眼里闪过诧色，对他的话有些意外，但还是应和了一声，“好啊，”又招手冲陆厉道别，“路上注意安全，陆长官，上海再见！”
　　陆厉冲她点了点头，也没多停留，直接转身走了。
　　“人都走了，你还看？”宋卓然见尚思年还一脸笑地看着陆厉离开的地方，心里顿时有些堵滞。
　　“嗯？”尚思年回过神来，“他难得松口，我不得珍惜这个机会。”要知道就算是孙山，也不敢轻易动陆厉，这要是去她们报社走一圈，以后再也不用看田知路脸色办事了。
　　宋卓然刚想呛声，但突然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商会的事情可能没我们想得这么简单。”
　　听到他的话，尚思年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发生什么事了？”
　　宋卓然左右看了看，“上楼再说。”
　　回到旅店房间，尚思年看着面带严肃的宋卓然，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雒清明......”
　　宋卓然认真地看向尚思年，“他过世了。”
　　“什么？”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当真的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尚思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不是醒过来了吗？怎么还是......”
　　她心里有些酸涩，生命如此易逝，如落叶匆匆，不知所往。
　　宋卓然不愿让她想太多，没有说太多细节，只拿出了雒清明最后托付给他的日记，“上边写了他在商会的一些事情，我翻了一下，发现商会设的慈善会有问题，甚至还可能牵涉到昆山矿场的人。”
　　尚思年想起自己在延辰家翻到的账目，“这么说，我也找到了一些证据，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宋卓然：“不仅如此，他在日记当中还提到了一个人，商会的陈诸”
　　陈诸，商会办公室主任，属于元岗旧部。
　　“陈诸吗，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他和雒清明有什么关系？”
　　宋卓然看着日记中所写，“与其说和守正兄有关，不如说和刘文粤有关，他私下多次找人替刘文粤做的事背书，两个人的关系很近。”
　　尚思年若有所思，“那雒清明认识梦然吗？”
　　宋卓然有些遗憾，“他刚醒的时候我就问过，可惜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尚思年没有太失望，雒清明离职之后梦然可能才开始调查，所以不认识也不稀奇。
　　“虽然他们官官相护，但也不是没有突破口，守正在日记当中提到了一个人，他给的称呼是小妹，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名字，但行文中可以看出，她对这些事了解甚多，甚至手里还有证据。”
　　尚思年看着他手指指向的地方：小妹觉察陈与刘之谋，恐多生变故，遂离职而谋其他去处。
　　“所以这个姑娘，应该已经离开沪商会了？”
　　宋卓然点头，“没错，但是日记后有写，与小妹会面，知她于法租界一切安好，以留学经历谋得一份翻译工作。”
　　尚思年想了想，“我们可以找找这个时候的报纸，去年9月离职，12月就已经有了新去处，说不定报纸上会有相关的招人广告。”
　　宋卓然：“对，等我们回了上海就能找了。”
　　“一切，都会顺利的吧。”，尚思年心里有些对未知的恐惧，她看向宋卓然，“虽然调查的现在一切和梦然没有关系，但我有种感觉，她的死和商会一定有关，甚至还可能涉及到高层。”
　　宋卓然叹了口气，“如果最后发现，这一切和你大哥有关，该怎么办？”
　　尚思年心里早就做过无数假设，“如果真的是他，那......”，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法说出口。
　　“那我们就尽力而为，拔除商会这些毒瘤。”宋卓然看着她，很坚定，“雒清明的死不是意外，而在我们看不到的背后，商会又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呢？”
　　尚思年有些动容，果然不管过去多久，宋卓然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青年，正如他们最早相识时一般。
　　“好，尽力而为，也不会后悔。”她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日记和账册，“等我们回去，找到他口中的那位小妹，就可以商量对付商会的对策了。”
　　宋卓然喜欢这种与尚思年并肩之感，他压下眼中的喜悦，淡淡问：“齐飞呢？怎么没见到他和你一起？”
　　“他和陆厉一起回去，他们还得答复这次的爆炸案呢，对了！我也得赶个新闻稿。”
　　尚思年猛地想起自己来昆山找的借口，这次案子也颇有报道的价值，背后的纠葛也够让看客讨论一阵子了。
　　宋卓然状作不经意地开口，“这样，那你怎么会和陆厉在一起，据我所知，这人办案厉害，但风评一般。”
　　尚思年开始翻找起自己之前对爆炸案的记录，“他是警察厅那边派来的长官，这次也多亏了他才能这么快解决。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人不坏。”
　　宋卓然了然，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和尚思年约好了明日回去的时间后就离开了。
　　但当他离开后，尚思年手中的笔却久久未动，心绪繁杂间，都是宋卓然的身影。
　　......
　　在回上海的火车上，两人并未多言语，似是感受到风暴将至，在他们面前的，是商会这个庞然大物。雒清明、靳梦然、刘文粤、办公室离职的小妹......商会就像一张大网，将所有人困在一起。
　　网上之人无法挣脱，有的人自投罗网，有的人企图逃脱，在重重迷雾之下，他们也不可避免地踏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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