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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审讯室里,木田毫子坦白了这一切。
“原本父亲属意的继承人是康治的大哥……也就是我的亲姐夫。”
木田家的长子木田和孝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继承人。没有人不被他的魅力所折服;他在19岁的时候从早稻田大学毕业,接手家里的事业后不仅迅速扩大了家族产业的规模,之后又读了个研究生学位、并结识了木田毫子——那时候还叫伊丹毫子——的姐姐,伊丹千纱。
木田和孝和伊丹千纱的婚礼,在当时是被新闻媒体高度赞扬的“才子佳人”组合,两人在婚后很快生下了女儿木田常子。后来因为姻亲的缘故,伊丹毫子也嫁给了木田家的次子,那时候木田康治看起来也是不错的人,一切都显得蒸蒸日上。
可在婚后的某一天,毫子渐渐地发现家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她有次还听到了康治和父亲私下的对话。
“和孝他简直是疯了,”当时在长子的协助下风头正盛的木田义昭这样说道,“他是我的第一继承人,居然违背了一贯的传统、要取消年功序列制度,简直是荒谬至极!”
在绝大多数的企业都遵守着年功序列制度,根据资历与年薪决定员工的薪酬上升的时候,木田和孝推行改革、坚持引入绩效工资制度的行为无疑惹怒了许多在企业工作很久的老人。
在推行制度的这段时间里,木田和孝可以说是每天都被骂的狗血临头。他想要通过改革给员工给企业带来新的活力,但踩在下属身上毫无作为的老家伙们只知道自己分到的钱会越来越少。
于是,在木田义昭的默认下、在木田康治的暗中配合中,有人偷偷地给木田和孝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那天花冈来家里做客,他来探望称病在家的康治——实际上康治只是装病!正是因为他的装病,那天出门谈合作的人才会是兄长和姐姐……花冈听到了康治和父亲确认车子动了手脚的谈话,录了音,两个月前他告诉康治自己把当初的证据刻进光盘藏在一幅画里,敲诈康治。我就是从那回得知的真相。”
木田毫子眼眶含泪久久没有落下,她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十分凶狠地瞪着桌面,不想在警察面前哭出来。
给她做笔录的千叶和高木没有催促她。
木田毫子深呼吸后,接着叙述,“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姐姐因为这种理由被人害死,我甚至还试图收养常子,差一点常子就要喊那个人爸爸了!我没有办法原谅,那是我相依为命的姐姐,那么好的一家三口因为这种事情阴阳两隔!”
“但是其实,花冈根本没有录音,也没有什么光盘,他只是缺钱想疯了,”木田毫子带着一种很解气的语气说道,“我调查了好久才知道,他只是欠了巨额债务被人追债,所以四处敲诈。但是我花了三倍的价格收买了康治派去调查的侦探,告诉他光盘是真的——”
“果然,他成功被我骗到了地下酒窖,还想要去抢夺那副挂在墙上的假画。他甚至不愿意去思考为什么这幅花冈敲诈他的画落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
审讯室里,女人凄怆的笑声久久的盘桓在众人的心上。
**
“安室先生,你说,人的欲望真的会磨灭所有的感情吗?”
得知案件后续的佐岛加奈理心情很不好受。她躺在沙发上怀里放着抱枕,双手使劲地揉乱自己的头发。
作为亲兄弟和亲生父亲宁愿为了一些“人情”和“利益”不惜对家人痛下杀手,反而是多年后得知了真相的毫子女士哪怕设下骗局也要杀死始作俑者。
可是毫子女士和康治先生夫妻多年,育有一子,原本也是家庭和睦,她下杀手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信念,又是有着怎样的心情呢?
安室透端着晚餐从厨房里走出来,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食物摆在餐桌上。
“杀戮永远不会让人得到解脱。”他说。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佐岛加奈理。这个往常无比勇敢和坚定的女孩在今天显得格外迷茫,在沙发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发出对人性的困惑。
金发青年脱下隔热手套,走过来,坐在沙发旁边。
他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这个困惑的女孩,“人的欲望如果不加以克制,很容易会形成执念。手里掌握权势的人,可能会极尽一切资源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心里带着强烈怨恨的人,可能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去执行自己的复仇。”
“但是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法则,人到了年纪就会慢慢老去迎来死亡,做错了事情自然有法律来让他付出代价。用极端的手段去追求执念、填补欲望,人最终只会被眼前之事蒙蔽,落入罪恶的旋涡,摧毁掉当下的一切。”
佐岛加奈理抓起肚子上的抱枕,蒙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抱枕底下传来。
“那要是一个人,明知道前方很有可能是死路,却还是因为某个理由想要冲过去。这种人,也会迎来很糟糕的结局吗?”
佐岛加奈理想要问的其实是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也没有再说话。
她挪开抱枕去瞟对方,青年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折出好看的阴影。他的神色像是有片雾在笼罩,目光投向虚空,沉默了很久。
“或许会吧。”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佐岛加奈理从安室透的身上看出了一种浓浓的悲伤。这种悲伤好像一直寄托在他的灵魂深处,只在很短的片刻流露出来,然后又像一滴水融入湖里消失无踪。
她莫名地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佐岛加奈理忽地坐起身,拿抱枕砸向安室透,打破这片寂静的湖面。
“我拒绝!”她说,“人的命运就是为了改变而存在的,你等着瞧吧!现在我要去吃饭了!”
——五分钟以后。
松田阵平鼻梁上还挂着那副墨镜,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姿态很是放松地站在玄关处。
“你怎么又来了?!”佐岛加奈理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她现在看到松田阵平的脸就开始担心会不会要有命案发生!
松田阵平很是欠揍地接过她的话,“可是你还是开门让我进来了啊。”
佐岛加奈理咬牙切齿,“那我现在也可以让你出去!”
她说着就伸出手,要去推松田阵平——但是推不动。
这位警察先生看起来身形高大,其实也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在佐岛加奈理的“攻击”下岿然不动,甚至还优哉游哉地单手摘掉了墨镜。
“你需要锻炼了。”他犀利地评价道。
佐岛加奈理膝盖中箭,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安室!”这位超级要脸的大小姐决定找帮手,“来帮我把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去,我给你涨工资!”
还没等安室透走过来,不知道这句话又怎么戳中了松田阵平的笑点,他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安室透很快闪现到另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钳制住松田阵平的肩膀。
“松田警官,虽然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了,”他的腔调里带着一种有些危险的气息,“但是,半夜不请自来地造访一位年轻的女孩,实在是非常失礼啊。”
松田阵平收起他那种懒懒散散的气质,忽然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安室透的眼睛。
佐岛加奈理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氛,她悄悄远离“战局”,蹑手蹑脚地后退几步。
“我手里有个你们或许会感兴趣的情报。”松田阵平咧起嘴角,盯着安室透震动了一下的瞳孔,“确定不欢迎我吗?”
——所以,曾经在佐岛大小姐家中发生过的场面,又再一次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松田阵平单独地坐在长桌一边,面对着两个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讲故事的人。
“我在搜查一课查阅过去的卷宗的时候,见过一起奇怪的案子。有位叫做翁长高史的教授,两次被人控告杀人,但是案件两次都以自杀结案,后来案件全都移交给了公安并设为普通警员无权查看。”
松田阵平鼻尖是乌冬面的鲜香气,眼前是两个吃面人享受美食的表情,他的额角抽了抽,继续讲述自己带来的故事。
“前几天在一家咖啡厅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命案中涉及到的一段往事中有这位‘翁长高史’教授的身影,而非常巧的是,有位涉案人员的姐姐曾经因为一个事故被认为‘自.杀’,恰好就是我提到的被移交给公安的案件之一。”
听到这里佐岛加奈理吃面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向松田阵平,对方正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放到桌面上一看,是一个U盘。
佐岛加奈理试探着发问:“是……冈川绫花的姐姐,冈川香予小姐吗?”
松田阵平点点头,“没错。当天我在搜查物证的时候,在冈川绫花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一个特殊的魔方,是用碳纤维材料制作的——这种具有轻质高强度耐腐蚀的材料,用于制作魔方实在是大材小用。很有意思的是,这个魔方是冈川香予的遗物——而我在拿到魔方的时候就察觉到它里面藏有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大费周章地藏在这样一个魔方里呢?”
安室透放下碗。
他抬眼看向松田阵平,眉头轻轻皱起,问道,“所以就是这个U盘?有时候通过U盘存放重要资料的人,为了不让秘密泄露会特意设定自毁程序……你查看过内容吗?”
“还没有。”松田阵平回答,他的视线落到在一旁认真听着的佐岛加奈理身上。
“原本我还不太确定你们是什么情况,发现东西有问题只能选择当众顺走魔方,拿出U盘后再还给原主,这样起码可以保证普通市民不会因此被追究。但是后来在木田宅的案件中我看到你们行动上的配合,再加上秘密卷宗的另外一位涉事人的缘故,我决定直接来找你们一起讨论。”
佐岛加奈理愣住。她犹疑地指了指自己,“另一个涉事人该不会是……我吧?”
我怎么没有印象?
“佐岛小姐,”松田此时的表情很严肃,“秘密卷宗里另一位以‘自.杀’结案的死者,是你的母亲,泽田音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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