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那天之后，凌霜的心情一落千丈，为什么，想见的人近在咫尺，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好像有种刻意的安排，余渊总是能和自己完美错过。现在，什么样的借口都安慰不了自己，凌霜只能靠揣测来度过这惴惴不安的几天。还好，几天后，是全体人员关于下次竞标项目的碰面会，这次，应该不会错过他了吧。
　　十几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前台的李楠和凌霜坐在最后面的墙角。人群熙熙攘攘地坐在一起，前后交头接耳着，“哎，你说这次项目，咱们公司有机会嘛？”“那肯定啊，你也不看看我余总多厉害，上次那么挑剔的老外都被他征服了。”“可这次来参加投标的，可是有不少国企设计单位啊！”“等着呗，黎总的业务能力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安静一下。”管人事的王经理进来招手示意，会议室一下安静下来。不一会儿，黎少卿在前，余渊在后，俩人前后步入会议室。坐定后，凌霜寻找着余渊的影子。俩人人就准备工作和同事们沟通商定内容，凌霜离余渊不远，她看着余渊，眼神一刻也不曾偏移，思绪纷乱，她想起了妈妈说过的话，‘谁能保证他不变心啊!’她看不透，余渊到底变了没有。沉浸在其中，没注意到黎少卿的话：“对了，新的财务来了吗？这次投标涉及到的一些费用支出需要财务来统筹分配。”他偏头问站在一旁的王经理，“来了，来了。”矮胖的王经理见没人站起来，有些急，在老总面前，自己可不能出一丝错误。他扫视了一周会议室，大声喊：“司凌霜，人呢？”全会场的眼光扫在凌霜的身上，但没想到的是，凌霜仍然坐着，她还望着余渊，一动不动，若有所思。一旁的李楠慌忙拉了拉她的衣袖，“霜姐，领导叫你呢！”凌霜这才缓过神来，慢慢站了起来，她还是看着余渊，可，余渊却低头看着文件，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凌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是你？”黎少卿先发声，凌霜看了下黎少卿，点点头。黎少卿越发奇怪，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但看着凌霜毫无波澜的面部表情，他也不想显得自己有多热情，只能装着没事，问道：“这次招标所需支出需要你那边做个统计，然后报批，你刚来，没问题吧。”“有问题，公司的账目前两天刚交接完，我还没理清，对于账款流程还要再熟悉一下。”凌霜沉稳的回答，“招标下周开始，你要多久。”余渊抛出这句话，不带一点温度，头仍然没抬。“两周的时间。”“给你五天，同时把最近半年的出差报销明细以及税务明细整理出来。”余渊回复的很快，语气里不给凌霜一点拒绝的机会。“余总，我做不到。”凌霜丝毫未退，整个会场的气氛冰冻到极点，十几个人，仿佛连呼吸也不需要发出声音。余渊慢慢抬起头，“那就走人。”说完这句，余渊起身，身板笔直地走出会议室，眼神没一丝停留。
　　凌霜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工位的，大脑嗡嗡乱想，一排排问号在脑中盘旋，余渊冷冰冰的表情不断撞击着，心脏疼痛难忍。旁边的同事低声讨论着，“五天的时间也太短了。”“就是啊，虽然平时余总看着严厉，但是对我们还是很讲道理的啊，凌霜姐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余渊在办公室，只是坐着，他的心绪难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把她拥入怀里，即使因为她，自己的梦想不再完整。但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她，他更害怕，凌霜来这里不是因为自己。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她远离。“喂，你对人家也太狠了吧。”黎少卿说着话走进办公室，“这个司凌霜有很丰富的财务知识，而且她同意公司提出的待遇。”黎少卿侧坐在余渊桌子上，“你这样显得我们公司也太刻薄了些。”“财务这样一块，好像不该你考虑。”余渊回道，“况且无设计公司工作经验，她不太适合。行了，你出去吧，我还要画图。”黎少卿也习惯余渊这稍显霸道的工作性格，他皱了皱眉，“好好好，随你，大设计师，走了。”黎少卿只能无奈离开。
　　下班时间到了，凌霜环抱着肩膀，一动不动。李楠见状关切地上前问道：“霜姐，余总以前虽说严厉，但也不像今天这样，你怎么办啊？”凌霜嘴角上扬，说道：“没事，我可以。”“真的？”李楠问，“嗯。”凌霜点点头。心里想道，‘余渊，即使要跟我了断，也要说清楚原因，不得到答案，我是不会走的。’
　　设计处的小伙子们围坐着制作模型，凌霜就在整理报表，等到他们休息的时间就跟他们请教设计工作所需报销的项目等，李会计的交接是很粗略的，凌霜根本来不及弄清设计所财务工作的要领，只能一切工作自己扛。她白天不停梳理报表和公司运作流程，晚上熬夜恶补设计所财务工作的知识。开始的一两天，她还会回家睡觉，后面，她愈发感到自己可能来不及做完，干脆收拾了换身衣物，住在公司。吃着泡面、面包，工作到半夜，困极了就在旁边地上铺个垫子打个盹，醒了立刻投入工作。黎少卿在一次商务聚餐后的深夜，路过公司，他发现凌霜工位的灯还亮着，想了想，他买了份宵夜送了上去。初冬的深夜，阵阵寒意袭来，公司的中央空调关闭了，即使在办公室，还是能感觉到寒冷。凌霜在电脑前出神地忙碌着，望着凌霜脸上专注的表情，黎少卿心里的一部分被触动。他拎着宵夜走上前，“还忙着呢！”“黎总。”凌霜听见声音站了起来，“这么晚，您来公司有事？”黎少卿摆手让她坐，“我刚结束一个饭局，从楼下路过，看到灯还亮着，上来看看。”“奥。”凌霜应着，“我这边赶进度，所以想加加班。”说完凌霜继续操作着电脑。黎少卿看了看凌霜身后地上的睡垫，摇摇头笑了，曾几何时，自己创业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这一次，轮到自己的员工了。他上前把凌霜电脑推开，“吃点东西再做。”凌霜手悬着，看了眼黎少卿，又把电脑拖过来，“我忙完这个再说。”黎少卿把宵夜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走到凌霜身后，扳住她的肩膀，把她架起来，推向另一边的座椅，“先吃饭。”不由凌霜一丝反抗。凌霜心里埋怨着，‘你们这些领导也欺人太甚了，给的时间这么短，还要管闲事让我浪费时间吃饭。’虽然这样想着，凌霜还是吃起了宵夜，黎少卿看着看着，干脆在一旁坐下，凌霜迟疑地看着黎少卿，“黎总，你要来一点吗？”黎少卿笑了，“本来吧，不想吃，看你吃的这么香，倒也有些嘴馋。”凌霜拿起另一双筷子递给他，分了一半到另一个饭盒里，分好后，继续大口起来，黎少卿吃了一两口，看着凌霜的样子，顿时觉得很可爱，他拿了纸巾递给凌霜，“你慢点吃啊，不要噎着。”“没办法，赶时间。”凌霜继续吞咽。“你别怪余总啊，他这个人对所有事要求都很严格。”凌霜突然停下，“你继续吃啊。”黎少卿说，“我吃饱了。”凌霜擦擦嘴，又回到工位，“你生气了？”黎少卿问，“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领导的标准就是我的标准。”黎少卿没有话可回，心里埋怨着，黎少卿啊黎少卿，在酒场上你不是挺能说的嘛，这个时候，怎么没话说。“黎总，您吃完了吗？”凌霜又说，“吃完我收拾一下，该开工了。”见黎少卿没说话，凌霜上前收拾起了自己的部分，扔进垃圾桶后又干起活来，完全忽视了黎少卿的存在。黎少卿苦笑不得，干呆着一会儿，自己收拾了残羹剩饭，见凌霜没反应，犹疑地站起来，嘟囔着：“那你先忙，我走啦。”“您慢走。”凌霜头也没抬。黎少卿有些尴尬，庆幸没有其他员工看见。他坐电梯来到楼下，又抬头看了看那灯光，‘也是，司凌霜都不把余渊放在眼里，何况自己呢。’
　　余渊虽回到了家，却知道凌霜还在公司忙着，连着几天吃睡在公司，心不禁隐隐担心起来，担心夜里太凉，凌霜会感冒，担心凌霜睡眠不够。几次想赶回公司，照顾她，又被脑子中另一抹想法阻止了，‘你就是人家的备胎，你以为人家爱你啊，她根本不在乎你！‘两种想法在脑中斗争着，让自己痛苦不已。
　　五日之期如约而至，全公司的人私下都在窃窃私语，余总这次的态度很奇怪，虽然对于工作，他对员工的要求精益求精，但也会照顾到员工的实际情况，遇到比较难的设计部分，他不会袖手旁观，而是手把手地指导大家，可对刚进公司的司凌霜，却过分严厉了些。而司凌霜这个人也很奇怪，公司新人往往恨不得把领导举在头顶供着，怎么会当那么多人的面和余总针锋相对，这一次，她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李楠听了这些，转述给凌霜，凌霜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让李楠不要多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中午临近下班，荀墨便过来找凌霜，“凌霜姐，那个......”这一刻，荀墨也觉得余总有些强人所难，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凌霜把报批单递给他，“荀助理，这次的招标费用审批单，还有这些，全部都在。”荀墨有些讶异，这么短的时间，司凌霜竟然做到了，周围的同事看到也惊讶不已，荀墨看着凌霜眼底的乌青，明白了几分，他接了过来，“凌霜姐，辛苦了，你好好休息。”凌霜点点头，自己也感觉撑不下去了，若不是在公司，她真想就地睡倒。
　　荀墨递单据给余渊，余渊没接，他放在办公桌上，正要回去，余渊问：“她，她还好嘛？”“谁？”荀墨一时没理解，看了看桌上的材料，明白过来，“奥，凌霜姐啊，我看着状态不好，脸色苍白，眼睛熬夜熬得红通通的，感觉整个人快晕倒了。”余渊没说话，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担忧，荀墨皱眉，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余总对司凌霜之前不是很严厉嘛，刚才的那个神色又代表了什么。想着为凌霜说几句话，但想起这位的脾性，荀墨还是放弃了。中午办公室不一会儿人就走空了，凌霜感觉不到饿，她只想趴倒在桌上。恍惚中，她感觉到有人轻抚着自己的头发，但自己好累，根本不想起身。直到李楠过来上班，轻轻推醒了她，“霜姐，霜姐，醒醒。”凌霜慢慢直起身，“怎么了？上班时间到了？”“累坏了吧，刚才黎总来过，他让你下午放假回家。”李楠说道，“黎总？”“是啊。”‘难道是他？’“快回去吧，霜姐，看你累的。”李楠催促着，“好，我收拾一下。”凌霜拿起包收拾起来，收拾间想起什么，拎着包往余渊办公室走去，刚到门口，余渊打开门走了出来，“跟我谈谈。”凌霜止了脚步，余渊看她一眼，没回答便绕过她走了出去，他走得很快，凌霜旋即跟了上去，直至电梯，俩人都进了电梯，凌霜跟了进去，“为什么？”凌霜望着他的后背发问，余渊仍没回答，凌霜不放弃，转到余渊面前，她的眼框湿润了起来，倔强地坚持着，“为什么？”余渊抬了眼，向电梯按键望去，对自己曾今那样般温柔地人，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凌霜上前拽住他的衣袖，喊道：“你看着我！”泪水已从眼睛里流出，“你告诉我，为什么？”余渊一个反手抓住凌霜的手腕，把她抵到电梯墙壁，他盯着凌霜的眼睛，慢慢吐出那几句话，“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之前不联系你，以为你会明白，至少大家不会搞得这么难堪，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凌霜整个人傻掉了，余渊松了她的手，退后整理着衣服，“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凌霜的声音变得颤抖，她不相信，只用两年，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变化。“人是会变的，上海不是小城市，想生存下来很难！我只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事业上，我顾不了你！”余渊加重了语气，“你回去吧，反正我们之前也没怎样。”大片的泪从脸庞流过，“我们真的没怎样吗？”凌霜看向余渊的脸，曾今安定自己内心的那张微笑的脸，怎么不见了。电梯门开了，到了地下停车场。“我们到此为止吧。”说完这句，余渊毫不迟疑地跨了出去。身后的凌霜泪如雨下，余渊向停车场走去，步子越跨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车旁，他使劲捶着胸口，大力地呼吸，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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