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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麟,你没必要那么说。”尹芮把胳膊从江麟手里抽出来,耸了耸肩,“过年对我没意义,我每年都这么过,无所谓。”
江麟见人乖乖跟在身后走,没再去拉他,退后一步和他并排:“不是。”
稍一顿又补充说:“不全是。”
尹芮懒懒地迈着长腿“哦”了一声。
从早前江麟的只言片语能大概拼凑出他家庭的氛围,尹芮能理解,却无法代入。
毕竟他从来就没有体会过整齐的一家人是什么感觉,哪怕只是爸妈同时出现在一张桌上吃饭,他这一辈子也感受不到。
对此,他也并不悲秋伤春,从小习惯了,没有比对就没有失落,是真的无所谓。
“你过年不回去……家里人会同意?”尹芮无意识重复了秋鸣的话,江麟的情况跟自己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不需要他们同意,我做我自己的决定。”江麟说。
尹芮没再往下问,再问就干涉过多,显得在打听人隐私。
拦不住江麟要主动说:“我欠他们的,能还的都会还。”
尹芮思忖,这是要跟家里完全断绝关系的意思啊。
又听江麟问:“你会觉得我无情无义吗?”
“问我干什么?”尹芮停了下来。
“我想知道你会怎么看。”江麟也跟着停下。
“我怎么看重要吗?你自己都说了,做你自己的决定。”
“重要的。”
尹芮哼声笑:“难道我说‘这样做不对’,你就会改变决定?”
“不会。”
“那不得了。”
两人站在楼道正中央,身边不时经过拖着行李的学生。江麟不为所动,仍定定看着尹芮。
尹芮偏了偏头说:“江麟,我不是你,并不清楚你经历过什么,也感受不到……”
“——小心!”
话没说完,从天砸下来一个行李包。
江麟反应迅速,侧身将尹芮推到墙上,把人半圈在怀里,后背生抗了“砰”地一记重击。
“对不起,对不起。”楼上噔噔噔跑下来一个男生,捡起行李包不住低头道歉,“甩脱手了没抓住。”
尹芮贴墙站着,江麟两手撑在他身子两侧,低着头一动不动。
“没、没事吧?”男生不知他情况,脸涨得通红,反复解释,“真不是故意的,我这……”
他求助的看向被护在里头的尹芮。
“喂,要不要紧?”尹芮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江麟肩膀,“死的活的给句话。”
江麟这才缓缓抬头:“没坏。”
尹芮朝旁边男生示意没事,让人走了。
江麟保持着圈人的姿势仍没动,尹芮推他:“没坏你倒是让开啊。”
江麟看着咫尺的眼前人,心念微动,脱口而出:“小芮,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这人时不时发神经、出口惊人的样子尹芮见识过多次了,对此已然不以为意,只是江麟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眼神,还是把他看得不太自在。
两人姿势暧昧,人来人往的楼梯间,不少人侧目。
真是得寸进尺,胆子越来越大。
“你可以再大点声,想当众出柜吗?”尹芮瞪着四周投过来的揣测打量,低声道,“你出你的,别拖我下水。”
原想这话会让江麟收敛,却不曾想他倏然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出柜’这个说法?”
虽不是什么隐秘词汇,但如果没有人提及,一般是不太涉及知道这些的。
江麟自认除了自己,身边不可能有人主动会给尹芮说这些。排除一切可能,剩下只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解释:尹芮自己主动去了解过。
“好笑,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尹芮不耐烦,用力推了江麟一把,“让开。”
“嘶——”江麟捂着后肩,表情痛苦弯腰蹲了下去。
“怎么了,不是说没事吗?”尹芮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江麟顺势脱力,整个人靠了上去,把下巴搁在尹芮肩头,似乎很难受。
“不就一个行李袋吗,到底行不行啊?你泥做的吗?刚怎么不说,我都让人走了,医药费可没人帮你报销啊。”尹芮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扶稳了人,“放假医务室也没人,能走吗?”
江麟不说话,身体一起一伏的抖动,似在忍疼。
“砸哪儿了?很痛?”尹芮想把人架起来,试了两次竟然拽不动,“能自己起来吗?你太沉了,可别想我会背你。”
江麟抖动得越来越剧烈。
“什么情况说句话!别吓人。”尹芮有点慌了,听过平地摔跤能把人摔残废的,江麟这反应,莫不是砸中了神经。
装不下去了。
江麟双臂一展,把尹芮抱住。
“靠!”尹芮这才觉出上当,气血上涌,推他,“神经病,滚!”
江麟不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他在笑,笑到差点失控。
“你特么再不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尹芮闷声道。
江麟松了点力,仍没放开人,嘴上在“抱歉”,动作没一点抱歉的意思。
“小芮,我只是……有点开心。”看到你紧张我的样子。
从尹芮提“出柜”开始,到后面担心他被砸伤,江麟压抑不住溢出来的欢喜。
“你开心个毛!开心就拿我下手?你刚装的是吧,我特么差点以为你神经受损要半身不遂了。”尹芮忿忿道,“还不放手,我肋骨要断了!”
江麟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人。
尹芮朝他胸前重重一拳,看这人扯着唇角还在笑,又落了第二拳。
江麟没躲,稍微挡了一下:“还是疼的。”
尹芮哼道:“我还会信?”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一口气狂奔到了底层,尹芮这才停下。
他摸着狂跳的心脏低声自语:“我刚是在干嘛?有什么好慌的,一个行李包还能把人砸死吗。”
“小芮。”江麟在后面跟上来叫他。
心里那点莫名出现的慌乱还没平息,尹芮装没听见,埋头往前走。
“尹芮,尹芮。”江麟小跑几步追上,“尹芮。”
“叫叫叫,叫魂呀。”尹芮烦躁地一转身,“干什么?”
“擦擦汗,”江麟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包纸巾递给他,“又不赶时间,走这么快,脸都红了。”
草!
尹芮朝江麟恨恨一眼,一把抓过纸巾就要走。
江麟拉住他。
“嘶——”尹芮耐心归零,眉头一拧刚要翻脸。
江麟指着老李头的值班室:“不是要登记吗,再走就过头了。”
草!
江麟你大爷的!
-
三天后,宿舍楼的学生已经走了一大半,剩下寥寥数人,又有大半会在余下的一周时间陆续离开。
到了除夕这天,一整层楼就只剩江麟和尹芮。
假期的校园是冷清的,老李头一大早也回家了,晚上会有另外的老师过来值班。
“芮,在干啥呢?”何牧给尹芮发来一条拜年信息后,又拨了一个电话过来。
放假前何牧约尹芮一起回梧城,尹芮说家里没人不回去。
“早知道你来我家过年得了,我都无聊死了。”何牧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大概是亲戚朋友在团圆。
尹芮半躺在床上:“你无聊什么,戴素素他们回去了吧,你没约他们吗?”
戴素素是何牧高中时候喜欢的一个女生。
“你都不在,没意思。”
尹芮好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不说这个。”何牧难得郁闷,“你一个人在学校不无聊吗?”
“不无聊,清净,挺好。”尹芮顿了一顿,“江麟也在。”
“哦,啊?”隔了几秒,听筒里没了杂音,何牧找了个安静房间,“江麟也没走?”
“怎么,你没约他?”
“早前的时候我问过,他说时间没定,不跟我一起回来。那这么说,你俩一起在宿舍……过年?”
“差不多吧,就这么个意思。”
“就你们两人,过年?!”何牧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是,过年。有什么问题吗?”尹芮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虽说江麟的心思是不那么单纯,但没到大庭广众宣告的地步,何牧不可能知道。
“简直爽翻了好不好!”听筒里传来何牧羡慕哭了的声音,“芮,你不知道我在家多惨。睡不了懒觉,还得帮我叔舅姨妈带孩子,好不容易歇下来坐一会儿,七大姑八大姨就拿我开涮。”
何牧越说越激动,一股劲倒苦水:“我今年才20,生日都还没过呢,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他们就问我计划什么时候成家要小孩!老天爷,离谱不离谱。”
“对了,说到离谱,我小侄女儿,小学四年级,就开始追隔壁班男孩了,字儿都还没认全给人写情书,放学去人班上堵人家,非要跟人一起走,人都吓得告老师。你说现在小女孩这么生猛的吗?”
尹芮笑得在床上翻身起来:“你侄女儿比你强,你连人都不敢约。”
何牧高中时候高调地追过不少女孩,最后都成了好哥们好姐们,唯独戴素素例外,他连告白都没敢。
尹芮是咂摸出来了,这个才是何牧真动心的人。
宿舍门被人推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江麟回来了。
大年三十还去雇主家给人补习,也够辛苦的。
“不说了,挂了。”尹芮挂断电话,心情颇好,给江麟接了杯水递过去,“这么敬业,你那个惠姨怎么没留你吃年夜饭?”
江麟放下背包,接水喝了:“留了,我婉拒了。”
“拒了干什么,学校食堂今天放假,回来可没吃的。”
江麟盯着他不动。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尹芮摸了下脸。
“你不想我回来吗?”
这话问得。
“想不想的,跟我有关系吗?”
“今天大年三十,除夕。”江麟说得很平静,眼里却全是期待。
尹芮自然是明白的。
“行行行,”懒得啰嗦,尹芮从柜子里取出外套套上,“走吧。”
“去哪儿?”江麟问。
“超市呀,寝室里啥都没有,咱俩喝西北风过除夕吗?”尹芮拉开宿舍门,寒风扑得他呼吸一滞,反手又把门给关上了。
“今天这么冷的吗。”尹芮返身去柜子里翻找,“我帽子哪儿去了?”
江麟看他找了一会儿,打开了自己的背包,摸摸索索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给你的。”他拿着盒子,走过去碰了碰尹芮的胳膊。
“什么意思?”尹芮回头瞧了黑色盒子一眼,扁扁的长方形。
江麟揭开盒盖,里边躺着一条折叠起来的红色围巾。
“今天结了款,还拿了个红包。我没送过你什么东西,挑这个是觉得比较实用。”江麟一边说一边把围巾拿出来往尹芮脖子上缠,“小芮,除夕快乐!”
围巾质料很柔软,也很暖和。
围巾颜色是正红色,烧得尹芮眼眶疼。
“丑死了。”尹芮飞快地眨了眨眼,眨去了眼睛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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