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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二人又发生了分歧。
纪钦远提出要先陪沈栝先去清理伤口,沈栝本不同意,但纪钦远格外执着。因为要去的科室不同,二人都僵持着要先陪对方去看伤。
于是沈栝又提出分开去看,但立刻被纪钦远否定了。他执意要和沈栝一起,最后沈栝拗不过他,无奈只得让他陪着。
让医生治疗时,在纪钦远的注视下,沈栝心不在焉地配合着。他还诧异于纪钦远如今的变化,失了几分稚气与活泼,不见从前的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不时透出的凉薄之意……但之前流露出的惊慌失措,他又还似从前那般。
他早就了解过纪钦远是在海利集团工作了,于是回来之初便每日在他公司楼下寻人,但连着几日,都不见纪钦远人影。
最后无意间躲进的酒吧,却让他找到了想找的人。
纪钦远站在一旁,紧蹙着眉头看沈栝的伤。越盯着他脸色便越差,眉头似乎都要拧成团了……如果不是在医院,他也许就要冲到沈栝面前质问他了。
之前在草坪里时,因为周围的环境昏暗,他也只匆匆一眼看了个大概。而现在在敞亮的环境下,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医生还在清理着背部刺入的碎石,用蘸着酒精的棉球擦拭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纪钦远看着都觉得痛,可沈栝也只是皱了下眉,除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并没有出声。
“医生,麻烦你轻一点。”
纪钦远终于忍不住了,压抑着情绪对处理伤口的医生提醒。即使知道这位医生只是在进行常规的工作,但在他眼里,无论怎样医生下手的力道很重。
医生听后轻轻点了下头,便又继续手上的工作。沈栝额角已经沁出了不少汗珠,但他听到纪钦远说话后,还是挤出了笑,轻轻摇了下头说:“我没事。”
纪钦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移开了视线。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着一样疼,还有不可抑制的气愤。
气他自己——但凡沈栝没有脱外套,又或者在倒下时沈栝没有互换位置……那受伤的就不会是沈栝。他宁愿是自己被伤害。
哪有人好不容易重逢,第一天就因为他受伤的?
他这会突然想起了罪魁祸首——当时他走得太急,根本忘了追究狗主人的问题。他实在非常气恼,甚至想将那一人一狗拉过来兴师问罪。
他厌恶所有伤害沈栝的人。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甚至是他自己。
“你先去检查手上的伤,我待会来找你,好吗?”沈栝一直很在意纪钦远手上的伤,担心是不是骨折这类比较严重的问题。
纪钦远本不觉得痛,但听沈栝这么一说,从手上传来的痛感也在这会愈加强烈。他还是忍着不吭声,绷着脸让沈栝看不出异常。
“不行,我先等你。”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甚至有些嘶哑。即使沈栝承诺过不会再轻易离开,他还是不放心。日夜惦念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那种感觉他无法描述,只是会生出无限的后怕,担心他再次离开。
“这里还有医生,四处都是监控,我走不掉的。你的手更重要,听我的好吗?”沈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得柔声劝道。
一旁的医务人员看不下去了,也抬头劝道:“小伙子,有伤就快去检查,免得拖久了会加重!”
……
纪钦远沉默了一阵,才一脸认真地对医生说:“那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行吗?我待会就回来……”
医生原本以为这两人只是朋友或是兄弟,可从纪钦远的言语之中却听出了几分奇怪。
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纪钦远:“知道了,快去吧!骨科在对面那栋楼看。”
本来还忍着痛的沈栝听到后又笑了出来,也附和道:“先去吧,我这边好了就来找你,不会乱走的。”
何止是纪钦远,他又何尝不是想留在对方身边呢?离开非他本意,却不能自己做主。但至少从现在起,他不会和当年一样了。
“那我真走了。……沈栝你……别忘了自己答应的话。”
纪钦远再三叮嘱沈栝,倒真像是怕极了沈栝再次不辞而别。那种经历他再也不愿回忆起了。
最后还是沈栝这边先好,便立刻去找了纪钦远。所幸手臂只是脱臼了而已,复过位之后便无大碍了。
“你现在住哪?”
二人走出了医院,现在大概已经是凌晨了。一阵寒风吹来,让纪钦远清醒了几分,才想起问沈栝。
他其实有很多想问的。但如今真的面对沈栝了,那些问题都堵在喉间,不知从何问起。
于是他只记起要知道他的住址。
“西陵区那边。”
沈栝说着拉拢下他敞开的衣服,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西陵区……原来这几天,他们一直都住在一个市里……但是他竟然完全没查到任何信息。
“沈栝,这几年……你到底在哪?”
纪钦远站住了。他有些哽咽,眼里氤氲着一丝雾气,但终于问出了口。长久被压抑在心底的悲恸一时爆发,掀起了大浪。
他突然觉得鼻头一酸,下一秒便有一大滴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砸了下去。他狠狠咬着唇,将头低了下去,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六年能改变很多事,但时间洪流也没把他对沈栝埋在心底的喜欢抹去。他曾经无数次想,如果上天能让他再找到沈栝,他愿意只和沈栝保持朋友的关系……只要能见到他。
但现在,他承认,他贪心了。
沈栝见此翕动了下唇,想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但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犹豫了一下。最后终究是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偏头不再看他。
这是沈栝第二次见到纪钦远哭。
他们就这么在车前一直站着,偶尔会有从停车棚边路过的行人,边走边看了他们几眼。良久,他终于打算开口时——不知是谁的电话响了。
豆大的泪珠还在无声滑落,纪钦远咬着唇极力抑制着哽咽。听到电话响起后,终于回过神来,随手抹了下脸便掏出了手机。
“喂?纪钦远,你在哪呢?我到你说的这个酒吧了,但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是林枫打来的。
“我不在那里了……你走吧。”
他的声音有些浑浊不清,全然不像平时那般轻柔。说着,他便要挂断了电话。
“等等,先别挂!你怎么了?我听着你怎么在哭?你没事吧?你到底在哪里呢,我不放心你这个醉鬼,给我说下地址,我来找你……”
沈栝的耳边掠过了阵阵风声,即使纪钦远没开免提,他也隐约听出了些零碎的内容。
他开始猜测对方是谁。朋友?……还是他如今那些经常换的情人。
“我没事,你回去吧,我挂了。”纪钦远打断了他,随即挂了电话。
沈栝这会拿出了一张纸在他脸上擦拭着泪痕。纪钦远捏着手机,任由沈栝动作。
他仍是看不透沈栝的心思。
“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吧。”沈栝问他。
纪钦远抓住了他的手,嘶哑着声音说道:“沈栝,那当年离开我的理由呢?你……”
话还没说完,纪钦远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是林枫。
他皱着眉接起了电话,还不等那边开口,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现在很忙,别再打给我了,我没事。”
“喂纪钦远,你喝醉了没?说真的啊……你说说我的名字呢?”林枫还是不信他。
这大概是因为曾经有一次聚会上,纪钦远喝多了后,也说着自己没醉,对他们说可以自己回家。结果等他们大半夜的喝完了,回去的路上就看到纪钦远躺在路灯边睡着了……
得亏那次是他们遇到了,把他送回了家。但后来第二天醒来,他发现兜里的现金都不见了。
“……林枫,我真的没有。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纪钦远收起手机后又看向沈栝,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不料沈栝却避开了话锋。
“你和林枫……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栝沉着声问了一句。
“哈?”纪钦远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关系?我们是朋友啊……”
沈栝阖下眼往地上瞟了几眼后,才继续说:“这几年的事……对不起,我还不能说。但是,当年不辞而别不是我的意愿。你对我生气也好,或是其他怎样也行,我都接受。”
怎样都接受?
纪钦远突然冷笑了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忘带钥匙了,今晚去你家,可以吧?”
这当然是他胡诌的理由。但他肯定沈栝绝不会拒绝,即使看穿了他的谎言。
“嗯。但是……”
沈栝犹豫了下,才继续问:“我那里…你可能住不惯。要不然我带你去酒店,那里可能……”
沈栝知道纪钦远从小娇生惯养,也不忍心让他去住那种房子。
然而纪钦远直接打断了他:“不用了,我就去你家。”
到出租屋门口时,纪钦远记下了这里的准确位置后才进门。
……他这才知道,沈栝还真没骗他。
这栋房子从外表看来就十分破旧,进去了更是如此。出租屋里不仅面积很小,头顶的天花板似乎还在漏水,纪钦远时不时就能听到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
从前他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地方,便一直觉得这些地方是会充满霉气的。
但今天一来才知道,原来一个破出租屋也能这么好闻……因为他总感觉这里留存着沈栝身上的清香。
他好奇沈栝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可即使问了,他觉得沈栝也是不会说的。于是他便只能胡乱猜测……
归根结底,他把沈栝现在过得这么惨的原因都归结到了那个当初把他带走的人身上。既然沈栝不主动说,他只能慢慢去查。
“沈栝,这儿只有一张床?那……”
纪钦远走进卧室才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而且这个出租屋,简陋到连沙发也不见一张。
“嗯,我打地铺。卫生间在那边,衣服的话,我没有新的了,你实在想换就拿我的。很晚了,洗洗就睡吧。”
纪钦远闻言皱了下眉。他还没打算做什么呢,就被打断了。但即使有千万种想法,他这会也得通通按捺住。……毕竟来日方长。
“不行,我睡地上。你背上有伤,你睡床。”
“不……”
“——或者我们一起睡床,你选一个吧。反正,我今晚不会让你睡地上的。”
沈栝话还没出口,纪钦远就直接否定了他的提议。他抱肘靠在卧室门口看沈栝,眼里带着一丝不可反驳的意味。
……沈栝只得选后者。
纪钦远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老旧的房子,不觉有些新奇,在出租屋里四处张望着。
他还是拿了沈栝的衣服去了卫生间,说是想洗下浑身酒气。虽是这么对沈栝说,但躲进卫生间后,他捧着沈栝的衣服嗅了半天,才红着眼眶放下。
沈栝的衣服明显不适合他,穿上后长了不少,直接遮到了他的大腿。
于是他懒得再换上长裤,直接就这么走了出去。边走他还凑近闻了闻自己身上……这个沐浴露的香气也和沈栝的木香很像。
这么看来,这个出租屋仿佛都是熟悉的感觉,就像他曾经也在这儿住过很久。
可在纪钦远刚躺到这张很窄的单人床上时,同样准备睡下的沈栝却突然转了身。
“等等,沈栝。”纪钦远叫住了他。“你要去哪?”
因为这房间太小,分明很低的音量也能被无限放大,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便是一清二楚。
沈栝仍是背对着纪钦远,侧着脸答道:“去洗澡。……我会小心的。”
“不行,医生说的不可以。”
说完纪钦远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了沈栝。“你就忍一天,嗯?”
不料沈栝立刻挣脱了他的手,但终于正对着他。纪钦远这才看到沈栝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莫名其妙地隐隐泛红……简直像是在害羞。
“你……”
纪钦远看着想仓促躲他的沈栝,不由得想到了关于他的那些破事。一定是沈栝知道了什么,才会害怕和他独处。
他不怀好意地凑近了几分,抬手就要碰到他的头发,笑着问道:“你害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这下沈栝更加不能淡定了,一把抓住了纪钦远乱动的手,又随即将手上的力道减了不少。
他还是故作镇定,一脸正色道:“别胡闹。我只是想去洗澡。”
“洗澡?”纪钦远嗤笑了下,“今天这个澡,就是非洗不可了吗?如果你一定要洗,那就我帮你洗,免得你背上碰着水了。”
……“睡觉吧。”
狭小的房间里,气氛十分微妙。
沈栝背对着他,让他只能胡乱猜忌,这究竟是在害羞,或是另一种异样的情感……
他装作睡着了的样子,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但其实他正忍着困意,强撑着眼皮,担心沈栝在他睡着后又去“打地铺”。
待他发觉沈栝也没动静了后,才缓缓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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