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世双殊[太吾绘卷]

　　叶献泽故意挑了这日的清晨。

　　就是因为清晨，大多贼人尚在卧床酣睡，没来得及起身。

　　老天爷也预知没什么好事发生，故而厚云遮掩明日。只透出点点阳光，大地浮表阴阴凉凉。

　　四人聚集在贼人营寨门口。

　　当然不是正门口，而是藏匿在了道路边上的树后灌木丛中，观察睨看。

　　寨门紧闭，幸运的是，并没有门卫看守。莫与笙估摸着，应该是看守的贼人偷了懒。

　　李芷芸正帮小乙穿戴织甲。两人都是第一回要走进凶悍的贼营，织甲即使穿得足够防身、足够厚实了，还是心惊忐忐。

　　小乙不停在给身体补充元气食物，嘴上油腻腻的，叫莫与笙好一番嫌弃。

　　莫与笙晃了晃手里的四品“千绞绳”，像是根本没把贼人营寨放在眼里。

　　“你拿‘千绞绳’作什么？”李芷芸没忘记，这根绳子的故事。是莫与笙用了低价，在她手上诳走的。

　　绳索制作精良，是李芷芸的亲手绣。

　　“我听说贼人营寨里有猴子。”莫与笙摆弄绳子的节奏丝毫不慢，“我要逮一只来养着。”

　　叶献泽摇头，又无奈莫与笙的异想天开了。

　　“四品绳子，你拿来抓猴子？不如还我！”李芷芸作势要去夺回，莫与笙闪身没让李芷芸得逞。

　　小乙边看戏，边吃的开心。短暂忘记了“心里多么害怕”的不快。

　　传闻中不好相与的莫与笙，实际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嘛！

　　“噤声！”叶献泽发话了，叫众人别再顽闹。

　　其余三人依言闭嘴，转眼又看寨门处——

　　一个鼠眼祟祟的小毛贼，背上背着一大袋行囊，正准备回到寨中去。惊异于无人看守，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没觉察有甚么动静，才推开寨门走入。

　　寨门又归一片静谧。

　　小乙嘴中三下两下啃完了剩余的食物，袖子擦干净嘴。看着莫与笙叶献泽不说话，等着两人发号施令。

　　李芷芸其实也是怕的。但是，可能是因为队伍盈满，准备又做得充分，所以比小乙看上去要平和许多。

　　莫与笙率先走在了前头，李芷芸随后；接着是小乙，垫末收尾的是叶献泽。

　　这个奇攻队形，是叶献泽想出来的。

　　想出来的时候，莫与笙毫不在意。嗤之以鼻：“哪用甚么队形？直接开了针匣，来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但是，李芷芸小乙支持叶献泽的决策。一比三，没办法，莫与笙只得照听。

　　莫与笙四品“金盏悬丝”开路，身后李芷芸勉勉强强八品“牵牛环身步”。小乙甚至连九品“提针行”都还尚不熟稔，踩到了枯树枝发出好大声响。

　　得亏寨外没敌人听见。

　　莫与笙眼皮子跳跳。叶献泽莫奈何苦笑。

　　推开贼人营寨硕大的寨门，莫与笙率先侵入。几番确定周围安全无虞之后，手背在身后作暗号让剩下三人跟着进来。

　　贼人营寨内部，和百花谷一样，是倚着山谷密林而建。但是因为聚众纷乱，没有好的筑工，所以建筑显得凌乱而缺乏规整。向东有一条路，向东北、向东南也各有道路。莫与笙一时为难，不知道向何处迈脚。

　　正在犹豫之际，听到另有人声。原来是刚刚进门的小毛贼去又折返！

　　莫与笙赶紧拉过身后李芷芸相护，躲在树后；同时，叶献泽也反应得快，捂上小乙的嘴，带人闪身隐蔽。

　　李芷芸惊骇地眼珠子提溜，左右直看，敌人何处而来。

　　小乙遭遇突变，幸好叶献泽捂着她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险些被发现。

　　小毛贼此时回来，已经搁放好了原先的大袋行囊。轻松自在、吊儿郎当，趁着四处无人哼着小曲、散着步。

　　悠哉悠哉，一点也预知不到灾祸将来。

　　莫与笙偷偷解下背后的针匣，探出若干几根银针在手。用李芷芸肉眼瞅不见的速度，朝小毛贼偷袭掷去。

　　小毛贼甚至一声都没吭，就径直倒地了。让小乙另一旁看着瞠目结舌。

　　她原以为，至少得拼杀个头破血流，才能分得胜负呢？

　　小毛贼并没有死。莫与笙的角度，掷击不到那人的死穴，只能迂回将哑穴、睡穴封上。纵使如此，也够小毛贼睡上一整日了。

　　李芷芸和小乙难得有颗好学的心，想问莫与笙“哑穴和睡穴在何处”？

　　可莫与笙一通在她们身上指点之后，她们过了一刻钟，便又忘得一干二净。

　　实在不是习武的料子。

　　还是叶献泽帮莫与笙收了尾。又用指法在小毛贼身上点上封禁要穴，以防万一。然后把躯体拖到密丛当中，树木花草遮掩得旁人再看不见。

　　方才小毛贼是从东边那条路折回来的，于是一行人正准备朝那个方向走。

　　就在此时，莫与笙余光被东北向小路上的动静吸引，转头去看。

　　瞧得并不真切，随后也望过去的叶献泽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阿笙？”叶献泽唤莫与笙回魂。

　　莫与笙的语气里却开始有些许异样了：“你们朝东边的路走，我独自去东北向看看。”

　　说罢，就准备离开队伍。

　　这不是个明智的做法，意味着一会儿叶献泽要一个人带李芷芸和小乙。

　　叶献泽拉住莫与笙一边手臂，却不是因为瑟缩，反倒是担心起要独自离群的莫与笙。

　　贼人营寨前路尚不知情况，现在选择分开行动，这与最开始谋定的计策完全不同。

　　可是莫与笙很坚持，像是一根筋认定了“东北方那条路非走不可”。对叶献泽扯出个自信的笑意：“你且带着她们先走，我去去就来。真的！”

　　像是怕被再阻拦，莫与笙拍拍叶献泽那只拉着他的手，顺势挣开。踏轻功，游弋左右，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李芷芸一点也不意外。莫与笙这逃课逃早功的性格，若是会安安分分照着计划走，反倒是失常。

　　小乙烂漫天真，看到三下两下就能撂倒小毛贼，卸去了危机感。自然而然就觉着，只有叶献泽在，那也能轻松化险为夷。

　　攻势队形要做出改变了。一强带二弱，只能叶献泽在前，李芷芸小乙在后作楔形梯队。

　　大概向前走了半里，都没遇上营寨里的贼人。其中路途遇上草庐，叶献泽小心翼翼地推门，结果屋内空空荡荡。

　　李芷芸警戒得很，手中未知品阶的竹笛攥得死死的。

　　小乙看到寨内有野生的“玉芦笋”，张开了臂膀去收割。不像是来征讨的样子。

　　叶献泽停住了脚步，实在奇怪贼人营寨里的这番异常安静。心内的惶意骤时顿生——该不会敌人都在东北向的路上，全靠莫与笙一个人拦截吧？

　　叶献泽这头正考量着要不要折回去。那一头，小乙推开了一扇草庐的木门。

　　说时迟、那时快，叶献泽忽然感到一阵莽然倾泻的杀气，是朝着小乙去的。

　　“踏雪寻梅”赶到小乙身后，叶献泽抓起小乙的后衣领，抓牢之后急急再向后退撤。

　　敌人的铁刀，就离小乙的鼻尖只差毫厘，利落劈下。倘若叶献泽再慢一些，小乙就该一命呜呼了。

　　生死关头乐呵哉，不知危急索命来。

　　劝君习术勤武艺，避却丢命贱骨埋。

　　持刀的人，似乎武艺上乘，在贼人营寨里该是头目之类的人物。架刀的姿势娴熟，瞅着小乙和叶献泽，“哼”了一声，似乎在遗憾方才扑空，等着下一次的好机会。

　　李芷芸躲在另一间屋后，持刀的那人暂时没看到她。

　　小乙“哇哇呀呀”吓得大叫，猫低了身子，这里躲、那里躲。又担心没有桌子椅子作屏障，哪里都不安全。

　　“臭小鬼们，恼了我酣睡！”戴不义朝刀刃上啐了口唾沫，准备攻小乙的。但是叶献泽死死拦在前面，不给任何戴不义靠近她的机会。

　　叶献泽也带了针匣。不过，若是用御射之法制敌，就要与戴不义保持一定距离。长距离给后者靠近小乙的机会。所以，叶献泽只能暂时放弃御射之法不用。

　　近身与戴不义周旋，指法点拿敌人手腕，格挡铁刀霹雳的攻势。

　　因为对方有利刃在手，叶献泽赤手空拳显得弱式。小乙更吓得叫唤得没谱。

　　叶献泽抿着薄唇，不想久战。但是，几次欲点直攻戴不义，都没能成功封穴麻痹。

　　“哈哈，小娃娃。你这实战功夫，还真没到家呀！”戴不义言语相激，本来想惹恼叶献泽。但是叶献泽性子稳沉，没那么容易上钩，仍旧步步为营近攻。

　　霹雳刀锋擦过叶献泽扬起的虚发，零落几根，险些擦着脸。叶献泽指间剑气看似无用似的频频“打偏”，却是在试探着戴不义的重创伤点。

　　就在叶献泽和戴不义互相打得热火朝天之时，又一声贼喝响起，惊扰得二者分神：“二弟，这儿还有一个花花姑娘藏着呢！你手忙脚乱的，我来帮你一帮！”

　　叶献泽大骇。

　　贼人营寨的另一个头目——戴不仁竟从另一间草庐屋中走出，朝着李芷芸走近。

　　眼看着，这一方叶献泽还尚未解决戴不义，解救小乙。另一方，李芷芸也陷入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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