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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对
刘彻眼见着那少年纵马驰骋,便是骄傲如汗血宝马也低下了头颅,忍不住喝了声彩。
谁料那少年听到声音后反而不见了满身意气,变作和周围奴仆一般唯唯诺诺,实在乏善可陈,唯有一双眸子灿若点星。
明明眼前便是西域也难寻的纯种汗血宝马,今天却不知怎么,目光总是倏忽就转到了少年身上,明明不过一普通骑奴,却异样的抓人目光,引人驻足。
或许带着一股自己也不分明的心虚,他开始夸起来少年□□的马儿。
“阿姊,你府中这宝马毛色油亮,体型矫健,不错,当真不错”
平阳公主一颗七窍玲珑心刹时便明白了,阿彻莫不是见猎心喜瞧上了这少年?
美目流转间细细打量,果然发现少年一副木讷外表下藏着的锋锐五官,是和那韩嫣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另一边武帝倒是没想到阿姊想得那样远,还沉浸在少年惊艳的骑射中,不由一声长叹。
“且不知我大汉健儿何日能走马河西,”
太皇太后崇尚黄老之学无为而治,他就不能提欲动兵戈,分明是帝王却也只能仰人鼻息,这样的事实另这位未来的一代雄主憋了一肚子火。
平阳深知自家弟弟的脾气,唯恐他触怒太皇太后,连忙宽慰他道。
“阿彻莫要心急,匈奴自古便是大患,昔年始皇帝为拒匈奴,筑长城征发民夫百万,以致府库空虚,当年太祖皇帝与匈奴会战被围七日,险些丧命,便是吕后娘娘被致信调戏,也只能含羞忍耻送女和亲。
如今,父皇母后亲自将南宫送去匈奴,才换来近年太平。阿彻万不可轻举妄动。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你亲政不久,外祖母尚在,根基未稳,府库不充,万不可妄动刀兵。”
刘彻挥开平阳扶过来的手,抽出腰间宝剑瞬间劈开围场木栏。
“阿姊,这些我何尝不知?
忍,忍,忍,可是忍到几时是个头!
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
叶初才来公主府,本意是想先安生过几天,看看发展才考虑往后的路子,是以在瞧见刘彻的瞬间,便想着不起眼不出众,眠然众人矣。
此刻瞧见姐弟俩也不避着人,大庭广众下竟然直接谈论军国大事,倘若不是刘彻混不吝,那必然只剩下一个原因。
平阳公主府在这位疑心极重的皇帝心里,是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他对自己同胞长姐抱以十分的信任。
想来也是,现在太皇太后还活着,朝堂上还是窦家的天下,他的姑母兼丈母娘馆陶长公主说话都比他好使,这种情况下,作为命运共同体的亲姐弟自然更亲近些。
而武帝在史书上始终是坚定的主战派!
想明白了此中关节,叶初决定冒险一试,若成,指不定这辈子卫青便可摆脱幸近之名,独以无双将才在史书上留下浓烈一笔。若敗?
怎么会敗呢?
劝说汉武帝力克匈奴,怎么会敗呢?就如同向森林里迷路的旅人送上一捧清泉般,刘彻等待他的清泉已经太久太久。
“殿下此言差矣!”
刘彻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此刻自己上来触霉头,这个人还是刚刚那个骑射出众的少年,犹带三分怒意的眸子停驻在少年身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询问。
“哦?”
这副身板长年在外干劳力活,是以并不瘦弱,此刻直挺挺跪在那里,不见半分胆怯畏懦,反倒是可以瞧出几分正气凛然来。
“匈奴野性不驯,每冬南下牧马,杀丁壮,掠妇孺,所过之处,人烟绝迹,百姓涂炭,如今陛下上承天命,福佑万民,岂容异族入我区宇,裂我冠裳,盗我名字,乱我名器!
治之惟恐其不深,岂会久纵?”
刘彻锐利的双眸直射向眼前的少年,帝王厚重的威压在沉默中无限放大,连平阳公主也不由得噤声。
暗自恼怒这大胆的骑奴,偏生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万一累得她待会儿美娇娘送不出去可怎么整。
叶初自然不知道平阳的小心思,他不退不避,一对眸子迎着刘彻的目光直撞上去,带着熊熊燃烧的野火,盛满青年旺盛的生命力。
即便打心眼里不相信一个普通的骑奴能说出什么经国之策,然而面对着眼前这样一双眸子,他却突然心下一动,鬼使神差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卿谓计将安出?”
叶初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熟读历史的他,太知道这位未来将在历史上名重千古的帝王,此刻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正如镌刻在未来每一个中华儿女心中的那句话,是汉武帝的野望,也是此刻叶初的野望。
“公主所言不差,陛下如今权柄不丰,自当戒急用忍。
可忍亦有忍法!
太皇太后历经四朝,窦氏满门遍布朝堂,陛下固然不宜与之争锋,那之后呢?窦氏仰仗太皇太后荣光方有今日,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成败易变功业相反不过倾刻,陛下亦应当早做谋算,一图他日有一争之力,青愿为陛下驱驰,届时陛下龙御天下,匈奴自然不在话下。”
刘彻审视着眼前挺直脊背跪在场上的少年。少年亦抬起眸子,与年轻的帝王对视。
这番话固然大不敬,但卫青觉得可以一赌!
终究还是平阳公主先忍不住,担心自家弟弟恼怒这小骑奴狂悖,连带着恼上了平阳公主府,摆摆手斥道 “便是陛下如今权柄不丰,也不是你一个小小骑奴可以妄议的,还不退下!”
叶初依旧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既不因为汉武帝长久的沉默面露慌张,也并没有因为平阳公主为他解围而放松丝毫。
他笃定的立在那里,哪怕是跪着的姿态,依旧挺拔如松。
刘彻看着眼前的小小骑奴,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一边顺着平阳的意思往前厅走,一边笑着回道。
“这哪里是小小的骑奴,依朕看,如此狂悖之人,倒是很适合去战场上搏一搏出身。”
言罢转头看着叶初。
“你既有如此宏愿,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明日你便往羽林卫去,既是条好汉子那便去从军,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全凭你的本事了!”
叶初目送刘彻和平阳公主离开,强撑着的一口气登时泻了出来。
赌对了!
贵人们走后,马场上的杂役们便也三三两两回来了,却再也不敢围在卫青身边调笑。连阿松也在若有若无的疏远着他,眼底是羡慕也是畏惧。
叶初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毕竟生在这样的世道,贵人随便一句话,便可以决人生死。一旦脱离了原有的阶级,被畏惧、被疏远本就是可以被预见到的。
得了刘彻的口谕,叶初当即将自己马场的活计做了交接,旋即去找了老管家。虽然才来没几天也没什么可以交接的,不过该做的总得做好,这是属于叶初的处世之道。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小青啊!哦,现在应该叫卫大人了。您如今得了陛下与公主的青眼,往后便是贵人了。公主殿下口谕:你小子即是我公主府出去的,往后若是遇到麻烦了大可报我平阳的名字。恭喜卫大人了,后生可畏呀!”
公主府的管家亦是有品级的,叶初自然不会拿大,笑着寒暄两句便告辞了。
晚间与阿母,阿姊热热闹闹的庆祝一回后,叶初躺在床上仍觉得浑身躁动,久久不能安眠。这是第一次,他的主动干预让历史拐了个弯,也许,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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