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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火锅
张有树泪流满面,涕不成声,脸埋在手心里,“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声音嘶哑,记忆里的小女孩含蓄地笑着低下头,接过张有树送给她的学习用品,小声地说着“谢谢哥哥。”
骑着电动车来的王书记站在一边抽烟,望着翻滚的江水,黝黑的脸上满是哀伤,“唉——”
这是全村的一根刺,少有人提及。太荒谬了,全村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这对于张有树来说也是不能剥开的伤口,如果那时候他能回来,如果他能多关注一些女孩,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把孩子送回来给张奶奶的女儿始终没回来过,好像忘了这偏远的山村里还有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孩子。王书记这些年来也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却都没能联系到,到现在还在公安系统挂着失踪。
王书记把抽了一半的烟,扔进裸露的土地上,用脚踩灭,拍了拍张有树的头,沙哑的开口“我去找张婶子了。”看向坐在旁边沉默的刘志,眼中似乎也有着亮闪闪的东西,眼神有悔恨、有遗憾、也有期盼。
张有树没有吭气,刘志看着王书记点了点头,意思是交给他吧。王书记这才叹了口气,骑上电动车往刚刚许雨庭离开的方向追去。
刘志从放在旁边的小包里抽出两张纸,举在张有树脸旁边,“抓到了吗。”
张有树抬起脸,眼里满是恨意“没有。”他太痛恨那个犯人了,如果没有他,女孩可能在校园里读书,享受着灿烂的阳光,在过三年女孩就满18岁了,他就可以买一套大学时女同学们都喜欢的汉服送给女孩,穿上漂亮华丽的长裙一定很好看。他可以带着她一起进入到大学里,让她明白世界有很大,村子其实是个连“井口”都不如的小地方,离开了这里再也不会有可笑的流言伴随着她。
他明白女孩遭受的一切,同样是村子里的孩子,同样没有了母亲,面对着村里种种的流言蜚语。但好在他还有父亲,即使那时候连吃饱都困难,即使那时候有着谩骂与毒打,但是那依旧是他最快乐的时候,而且他会反抗,会大声的骂回去,会拿起棍子打回去,而胆小懦弱的女孩只会躲起来瑟瑟发抖。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女孩被石头咂的头破血流,瑟缩的躲在树后,不敢反抗的样子,在他赶走那些孩子后,才小心的探出头,明明眼泪成串的流着,却还是咧开嘴对着他讨好的笑了笑。
刘志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张有树说的,“那……能做什么呢?”
张有树愣愣的看着刘志,嘴巴微张,犯人他是找不到,但那些说胡话的人他却都记得,可这又怎样呢?这些人还在村子里生活着,甚至有的人过的比之前更好了。可是他做不到去报复这些人,甚至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们,这些人给他吃过饭,有的开十几公里的车到学校给他送衣服,有人拿着自己攒的血汗钱供他上学,有在他受伤后探望的人,接受了别人无条件的好,又怎么能指责他们?
在他们看来当时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他们碎嘴子地聊了聊,从未认为自己是从犯吧。
张有树望着刘志,眼睛没有聚焦,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挫败与无力蔓延全身。
刘志转头看向张有树,最终站起身把张有树的头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张有树的背,“是不是感觉很无力,有些事情知道了,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方法或者是能力,去帮助弱者,惩治施暴者。”
张有树在刘志怀里点点头,刘志看着张有树的发旋,“人真的很奇怪,快乐兴奋时会有异常或者过激行为,生气愤怒时会说出最伤人的话,而恐惧会让人失去自我意识。有的人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下一秒可能就称兄道弟,有的人上一秒还在恶语相向,下一秒却相谈甚欢……所以人是很复杂的动物,绝对的善恶是没有办法定义的。”
张有树听着耳边呼啸的江风,和刘志缓慢却平淡的声音,内心慢慢平定下来。
刘志伸手摸了摸张有树的头顶,“你痛苦的来源是迟迟未能归案的犯人,村子里乱嚼舌根的村民,以及没能救下女孩的你们。”
“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没有强烈的道德感,同时嫉妒、环境等各方面的原因,会让他们更加疯狂。刀子不捅到自己的身上,永远都不会觉得痛,通过编排别人,会让自己产生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实际上只是一种自我欺骗。所以没必要恨这些人,他们不过也是可悲的人而已,用诽谤来掩饰自己的自卑。而且,我相信因果报应,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自食恶果的。”
“至于另一个方面,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意料之外,没有人能预料到事情的发生,也没有人希望发生,不要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不是一直在努力改变这里吗?。”刘志停顿了一下,“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张有树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刘志,刘志看着他笑了一下,张有树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抱着刘志,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如同悲鸣的野兽。
那天之后王书记带着找到的张奶奶回去了,许雨庭和刘志沉默的收拾着东西,带着张有树回家了。回家后张有树就开始发烧说胡话,不停喊着“小桂花,小桂花。”刘志坐在他的旁边一直牵着他的手。而许雨庭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奋笔疾书。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有树的脚也在慢慢恢复,肿胀的地方渐渐变小,还有厚重的淤青留在那里。
十一月底,吴叔他们来帮着把菜收了,地里的萝卜和雪里蕻全被收了起来,剩下的菠菜可以放在地里,就算大雪掩埋来年依然会长出碧绿的叶片,其他的就保持原样,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薅,绿菜叶不好保存,还不如放地里。
张有树自那次从江边回来,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刘志却发现张有树爱上了发呆,而且整个人比之前要懒了,情绪不高,想了想,看着地里还生机盎然的青菜,一拍手,“吃火锅吧?”
正在直播小狗打架的许雨庭扭过头,歪了歪脑袋“怎么想起来吃火锅了?”
刘志爽朗的笑了几声,“这地里的菜不是还剩了很多,村里人又不缺青菜吃,干脆吃火锅,把他们消灭了。”
许雨庭又不做饭,对吃什么自然没什么意见。
张有树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刘志伸手整理了一下他本就平整的领子,对着张有树说“把吴叔他们叫下来吃顿火锅吧?还有王书记他们。”
张有树懒洋洋的抬眼看了眼刘志,没什么精神头地说“好。”刘志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张有树稍微偏了偏头想挣脱脸上的手指,刘志看着张有树没有活力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松开手准备东西去了。
盘算了一下人数,家里的一个电火锅完全不够用。刘志叫来许雨庭,叫许雨庭开车去镇上买一个,张有树闻言说猪场有两个电锅呢,拿过来用就行了,用不着买。
刘志笑着对张有树说,“太好了,谢谢张老板!”张有树抬眼看了眼刘志,又闭上了眼。
家里牛骨和鱼虾之类的都吃的差不多了,还是要去买点。许雨庭和刘志两个人兵分两路,一个人去镇上购物,另一个去邀请客人晚上来家里吃饭,顺便把猪场的锅带回来。
吃火锅麻烦的是处理食材,可能洗菜两小时吃饭半小时。刘志把躺在院子里的张有树叫进厨房帮着一起干活,让张有树坐餐桌旁择菜,自己站在水池边洗菜,时不时讲讲一些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以及当地特色。张有树听的津津有味,眼睛都亮了一些,时不时提问几句,刘志也能对答如流,明明他也没去过这些地方,却能娓娓道来。比如张有树问胡杨树是不是不死木?像传说中的“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刘志甩了甩菜叶子上的水,““不死木”只是当地人的一种歌颂和赞美,也称为“英雄树”,是能在温度高达四十度以上的沙漠生存的“神树”,不怕严寒和酷暑,能够防风护沙,能在无边的沙漠长到30米高,但本质上还是树,能存活大概200年左右,能稳固不倒,是因为发达的根系能直入地底二十米,能够让树干牢牢的挺立在沙漠里。”
张有树从小就知道世界很大,人一旦从这里走出去就再也找不到了,他既向往又恐惧。
刘志就像是从外面闯进这里的孤鸟,张有树从未觉得刘志会在这里久居,即使他已经在这里筑了巢,可终有一天会飞离这可怕的地方,不过他也获得了一些从未体验过的,就像现在撑着下巴,看着刘志穿着围裙一边洗菜一边讲着他知道的东西。张有树笑了笑,问刘志“云南的菌子是什么味道呢?”
刘志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笑脸看着张有树,“我也没有吃过诶,有机会一起去尝试一下吧?可能是看见小精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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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都没睡好,我还是不太擅长写感情戏,我只爱种田做饭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