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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起
玉林对卫燕楠她们两人犹如没瞧见一般,毫不理会,径自在蒲团上盘膝坐了。行痴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行颠东张西望了一会,也在行痴的下首坐倒。玉林和行痴合十闭目,一动也不动,行颠向空瞪视,终于也闭上了眼睛,两手按在膝上,过了一会,就伸一下去摸蒲团旁的金杵。卫燕楠见此干脆和双儿直接坐在地上。
一片寂静之中,忽听得远处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大群人奔向清凉寺来,行颠脸上肌肉动了几下,伸手抓起金杵,睁开眼来,见玉林和行痴仍坐着不动,迟疑了片刻,放下金杵,闭上了眼睛。只听得这群人冲进了清凉寺中,肆意叫嚷,良久不绝。
又隔了约莫半个时辰,大群人拥向后山,来到小庙外。有人叫道:“你们进去搜!”行颠霍地站起,抓起金杵,挡在禅房门口。卫燕楠走到窗边,向外望去,月光下但见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回头看玉林和行痴时,两人仍是坐着不动。双儿悄声道:“相公,怎么办?”卫燕楠低声道:“待会这些人冲进来,咱们救了老皇爷,从后门出去。倘若我们中途失散,我们到灵境寺会合。”
双儿点了点头。蓦地里外面众人纷纷呼喝,接着人影一晃,门中进来两人,在行颠身边掠时,向玉林合十躬身,便盘膝坐在地下,竟是两名身穿灰衣的和尚。外面呼声又起,却听得砰蓬之声大作,有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下,禅房中却又进来两名和尚,一言不发,坐在先前进来的两僧下首。
如此一对对僧人不断陆续进来。但见来了第九对后便再无人来。第九对中一人竟是清凉寺的方丈澄光。卫燕楠又是奇怪,又是欣慰。外面敌人喧哗叫嚷,却谁也不敢冲门。过了一会,一个声音朗声说道:“少林寺硬要替清凉寺出头,将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吗?”隔了一会,外面那老者道:“好,今日就卖了少林寺十八罗汉的面子,咱们走!”外面呼啸之声此起彼伏,众人都退了下去。卫燕楠打量着那十八位僧人,或高或矮,或俊或丑,僧袍内有的突出一物,是带着的兵刃,心想:就他们是少林寺十八罗汉,那么澄光方丈也是十八罗汉之一了。
玉林大师有恃无恐,原来早约下了厉害的帮手保驾。这些和尚坐禅入定,不知要搞到几时,我可不能跟他们耗下去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到行痴身前跪下,说道:“行痴大师,有少林寺十八罗汉保驾,您是笃定泰山了。我这就要回去了,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没有?”行痴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啦。回去跟你主子说,不用上五台山来扰我清修。就算来了,我也一定不见。你跟他说要天下太平,永不加赋四字,务须牢牢紧记。他能做到这四字,便是对我好,我便心中欢喜。”
卫燕楠应道:“是!”行痴探手入怀,取了一个小小包裹出来,说道:“这一部经书,去交给你的主子。跟他说:天下事须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能给中原苍生造福,那是最好。倘若天下百姓都要咱们走,那么咱们从哪里来,就回那里去。”说着在小包上轻轻拍了一拍。卫燕楠心想莫非这又是一部《四十二章经》?见行痴将小包递来,伸双手接过。
行痴隔了半晌,道:“你去吧!”卫燕楠道:“是。”行痴道:“施主请起。”卫燕楠站起身来,走向房门。行痴又道:“跟你主子说,他母亲再有不是,总是母亲,不可失了礼数,也不可有怨恨之心。”卫燕楠回过身来答应了,心道:小玄子估计是不会依你的。行痴沉吟道:“要你的主子一切小心。”卫燕楠:“是。”
卫燕楠回到灵境寺,关上房门,打开包裹,果然是一部《四十二章经》,只不过书函是用黄绸所制。
次日早晨卫燕楠带着双儿下山了。走出十余里,山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头陀。这头陀身材奇高,与行颠难分上下,只是瘦得出奇,这头陀脸上皮包骨,双目深陷,像个僵尸一般,只见他长发垂肩,头顶一个铜箍束住了长发,身上穿一件布袍,宽宽松松,便如是挂地衣架上一般。
那头陀走到他身前停了步,问道:“你是从清凉寺来的么?”卫燕楠道:“不是。我们从灵境寺来。”那头陀左手一伸,已搭在她左肩,将她身子扭转,跟她正面相对,问道:“你是皇宫里的太监小桂子?”这只大手在肩上一按,卫燕楠右肩一沉避开,食指伸出,疾点他天豁穴,噗的一声,点个正着。可是手指触处有如铁板,只觉指尖奇痛,连手指也险些折断,不禁“啊”的一声呼叫,跟着肩头一痛,已被那头陀蒲扇般的大手抓住。
双儿喝道:“快放手!怎地对我家相公无礼。”双儿飞起左腿,砰的一声,踢在他□□,这一下便如踢中了一块石头,大叫一声,眼泪直流。那头陀喜道:“这个小太监也是武功了得,当真厉害。”
双儿叫道:“我不是小太监!你才是小太监!哎哟!”那头陀笑道:“你瞧我像不像太监?”双儿叫道:“快放手,你再不放,我可要骂人啦。”那头陀道:“你踢我大腿,我都不怕,还怕你骂人?你武功这样高强,定是皇宫里派出来,我得搜搜。”
说着左手提了卫燕楠,右手提了双儿,向山上飞奔。她们两个大叫大嚷,那头陀毫不理会,提着二人,脚下迅速之极。
过了一会,那头陀放开了她们,这时双儿的头发突然散落,明显是个女子。头陀问道:“你们上五台山来干什么?”卫燕楠道:“我们上五台山来拜佛,求菩萨保佑,让我中状元,将来我这老婆,就能做一品夫人了。”那头陀想了片刻,点头道:“那么是我认错人了,你们去吧!”卫燕楠携了双儿的手,向山下走去。只走得几步,那头陀道:“不对,回来!你们武功很是了得,点我一指,踢我一脚。”
说着摸了摸腰间天豁穴,问道:“你们这般武功是谁教的?是什么家数?”双儿可不会说谎,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卫燕楠道:“我们这是家传的武功,是不能告诉你的。”那头陀道:“这小姑娘姓什么?”卫燕楠道:“这个说起来,有些不大方便。”
那头陀道:“什么不方便,快说!”双儿道:“我们姓庄。”那头陀摇头道:“姓庄?不对,你姓庄的人中,没有这样武功高手,能教了这样的女儿出来。”
卫燕楠道:“天下武功的人极多,你怎能都知道?”那头陀怒道:“我在问小姑娘,你别打岔。”说着轻轻在她肩头一推。这一推使力极轻,生怕这小孩经受不起,手掌碰上卫燕楠肩头,只觉她顺势一带一卸,虽无劲力,所用招式却是一招风行草偃,移肩转身,左掌护面,右掌伏击,居然颇有点儿门道。那头陀微觉讶异,抓住了她胸口的衣服。卫燕楠右掌戳出,一招灵蛇出洞,也是使得分毫不错,噗的一声,戳在那头陀颈下,手指如戳铁板,“啊哟”一声大叫。
双儿见势也双掌飞舞,向头陀攻去。那头陀片刻之间已将卫燕楠胸口穴道封住,回身相斗。双儿身法轻盈,但那头陀七八招过后,两手已抓住她双臂,左肘弯过一撞,封住了她穴道,转身问卫燕楠:“你说是富家公子,怎地会使辽东神龙岛的擒拿功夫?”
卫燕楠道:“我是富家公子,为什么不能使辽东神龙岛功夫?难道定是穷家小子,才能使么?”
小玄子的功夫是老婊子教人的,我时时和小玄子拆招比武,不知不觉间学上了这几下擒手法。”那头陀道:“胡说八道,你师父是谁?”卫燕楠当即说道:“是我叔叔的一个相好,一个胖姑娘柳燕姑姑教的。”那头陀大奇,问道:“柳燕?柳姑娘是你叔叔的相好?你叔叔是什么人?”
卫燕楠道:“我叔叔卫大宝,是北京城里有名的风流公子,白花花的银子一使便是一千两,相貌像戏台小生一样。那胖姑娘一见就迷上他了。胖姑娘常常三更半夜到我家里来,花园围墙跳进跳出。我缠住她教武功,她就教了我几手。”那头陀将信将疑,问道:“你叔叔会不会武功。”卫燕楠哈哈大笑,道:“他会个屁的武功!他常常给柳燕姑娘抓住了头颈,提来提去,半点动弹不得。”
那头陀可丝毫不觉,追问柳燕的形状相貌,卫燕楠竟说得分毫不差,说道:“这个胖姑姑最爱穿红绣鞋。大师父,我猜你爱上了她,是不是?”
那头陀哪知柳燕已死,怒道:“小孩子家胡说八道!”但对她的话却是信了,伸手在她腹上轻轻一拍,解她穴道。不料这一记正拍在她怀中那部《四十二章经》上,拍的穴道未解开。那头陀道:“什么东西?”卫燕楠忙道:“是我从家里偷出来的一大叠银票。”那头陀道:“吹牛!银票哪里会有那么多?”
探手到她怀里一摸,拿了那包裹出来,解开来赫然是一部经书。他一怔,片刻就满脸堆欢,叫道:“《四十二章经》,《四十二章经》!”急忙包好,放入自己怀里,抓住卫燕楠胸口的衣服,将她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卫燕楠笑道:“你问这个么?说来话长,一时之间,哪里能说得完。”
那头陀大声问道:“是谁给你的?”卫燕楠身在半空,突然见山坡上有七八个灰衣僧人向上走来,看模样便是清凉寺后庙所见少林罗汉中的人物,转头一看,又见到了几名,连同西首山坡上来的几名,共是十七八名,心下大喜。那头陀又道:“快说,快说!”眼见卫燕楠东张西望,顺着她目光瞧去,见山坡上三面缓缓上来了十余名和尚,却也不放在心上,心道:那些和尚来干什么?
那头陀大声喝道:“喂,你们快给我滚蛋,别来啰索!”这一声呼喝,那十八名僧人恍若不闻,一齐上了山坡。一名长眉毛的老僧合十说道:“大师是辽东胖尊者么?”
卫燕楠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头陀身材之瘦,世间罕有,这老和尚问他是不是胖尊者,那多半是讥刺于他了。不料那头陀大声道:“我正是胖头陀!你们想拜我为师吗?我不收徒弟!你们跟谁学过武功?”那老僧道:“老衲是少林寺澄心,达摩院的,这里十七位师弟,都是少林寺达摩院的同侣。”
胖头陀将卫燕楠放了下来,说道:“原来少林寺达摩院的十八罗汉统统到了,我一个人可打你们不过。”澄心合十道:“大家无冤无仇,都是佛门一派。罗汉是佛门中圣人,我辈凡夫俗子,如何敢当此称呼?武林中朋友胡乱以此尊称,殊不敢当。辽东胖瘦二尊者,神功无敌,我们素来仰慕,今日有缘拜见,实是大幸。”
说到这里,其余十七名僧人一齐双手合十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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