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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梦归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梦里雷雨交加，冷风嗖嗖地吹进房间里，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她都是手脚冰凉。
　　她总是害怕冷的，因为太冷了会生病，腿会疼。梦里她蜷缩着，希望有人来帮帮她。
　　便看见一位老人，匆匆走来，有些发白的头发。他拉起自己，往自己手中塞了个汤婆子便消失了。
　　手里的温暖不禁让她自己怀疑，为什么要给她汤婆子后消失，那人去了哪里？
　　可那人走后，天色放晴，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她只觉得那人便在远方招手微笑。

　　从混乱的梦中睁眼，便看见苏佳期捂着她的手，一脸担忧。
　　“怎么了？”唐梦归刚醒来，想要撑起身子有些费力。
　　苏佳期扶起唐梦归“没什么，只是看你好像做噩梦了，出了些冷汗。”唐梦归一开始没感觉什么，但苏佳期说过后，确实感觉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在后背。
　　“冷不冷？”苏佳期担心地问向唐梦归，“要不要我陪你。”
　　唐梦归不是很理解苏佳期口中的陪是什么样子的“冷是冷，可你现在不就在陪我吗？你还能怎么陪？”
　　苏佳期将病床旁的扶手放下，将外套脱了后，便上床抱住唐梦归。“就这么陪你。”
　　唐梦归愣了一下，苏佳期是这个意思？
　　“渴…”唐梦归碰了碰苏佳期，示意她下床，她要拿水。
　　但是苏佳期直接转身去拿一旁床头柜上的水，没有下去的意思。
　　“你…真和我睡一张床上？”
　　“嗯，你不是冷吗？我捂着你。”苏佳期摸了摸唐梦归的脑袋，继续说道：“最近要好好休息，过几天你的老师就要立衣冠冢了，你想去就好好休息。”
　　苏佳期抱着唐梦归，关了灯“睡觉。”

　　唐梦归乖乖养了几天，便和吴诚诺，师娘几人给老师立衣冠冢。
　　吴诚诺在碑前低着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久久不能回神。
　　他哽咽道：“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
　　爹，我从未陪您好好喝过酒，也没给您敬过酒。今天，孩子好好的陪您喝。”
　　唐梦归拉了拉吴诚诺，“不要借酒消愁了…老师不会希望看到你那样的。”吴诚诺低着头，眼泪掉在了地上。
　　他低声哭泣，后来他再也压不住悲伤的声音，终是哭出了声。
　　他跪在墓前，双手攥成了拳头，用力地捶上胸口。

　　他的父亲会在阳光时，坐在小花园里，唱着“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会在自己犯错时，骂自己是浑小子，然后帮着改正的父亲。
　　他的父亲一开始不喜欢管教自己，忙着写作，忙着研究。他儿时怨极了，为什么就是不看看他和母亲？
　　但他打了后，父亲的目光也终于留在自己身上，担心这个，操心那个。
　　他看着是叛逆，但他如果不叛逆，父亲便要安心退休，又过自己的生活去。他怎么会愿意？
　　所以就装叛逆装了半辈子，装恨他恨了半辈子。
　　他早就不恨了，早就不想叛逆了。他想孝敬，他想尽自己一个儿子的本分，他想等自己设计出第一个完美的作品后，好好的和他喝一场。
　　但是…来不及了。就同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一样，父亲走了，他再也来不及了。

　　唐梦归轻轻搭上吴诚诺的肩“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老师已经走了，我们…无需徒增伤感了。”
　　唐梦归的声音低哑，却平稳。很快的抚平了吴诚诺的心情。
　　“是啊，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爸，我会好好的生活，会替你照顾好我妈的，你放心。”
　　师娘擦了眼泪，她眼眶泛红，已经静静地哭了许久。“老头子…你走好啊…”师娘低声啜泣。
　　师娘哽咽着抚摸过墓前的照片，又轻轻抚摸过陶瓷做的骨灰盒。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走好…”
　　唐梦归上前抱起放在墓碑前的骨灰盒。明明轻轻的一盒，唐梦归却只觉得格外沉重。
　　“老师，我带您回老家，我们一起都陪您回去。”唐梦归抱着骨灰盒，闭上了眼，眼泪又不争气的滑下。
　　“师娘，你还要在这里生活吗？”
　　师娘摇了摇头“我啊，陪我家老头子回去。每年清明就给他…在家门口烧点吃的，烧点东西。等我死了，把我跟他的衣冠冢放一起就好了…”
　　“师娘，不会那么早的。”唐梦归眼角微红，她不想继续经受离别的打击了。
　　师娘扯出一抹苦笑，便不再言语。

　　苏佳期看着唐梦归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是担心。
　　苏佳期跟在唐梦归身侧，轻轻的扶着她。
　　“小呆子？”
　　唐梦归转头看向苏佳期，眼尾泛红，眼中积满泪水。
　　“我们现在回国的话，你身体吃不消的。”

　　唐梦归最近几天为了弄衣冠冢，和各个地方去说，最后买了这么一块儿地。人就这么天天失魂落魄的活着，忘了吃饭，忘了时间。
　　苏佳期有时候都觉得，唐梦归忘了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了。

　　唐梦归摇了摇头“我可以的，我们今天回吧。”苏佳期却皱紧了眉头。
　　“飞机明天才有。”
　　“那就明天。”
　　她终究还是困在伤感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晚上，唐梦归出了医院就和苏佳期喝了几杯酒。
　　“唐梦归，别喝了。”苏佳期抬手要去拦，唐梦归却躲开了她的阻拦。
　　苏佳期第一次见唐梦归的情绪波动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发现，唐梦归虽然在情感上面感知愚钝，表达情绪也很隐晦。
　　但如果是伤了心，她还是会撕心裂肺的难受，她也会让自己痛苦。
　　“你不能再喝了！”苏佳期夺过唐梦归的酒杯，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再喝，身体就垮了。你还要不要早点带你老师回去了？”
　　闻言，唐梦归也终于老实了。
　　“苏佳期…他，真的…真的做到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真的把我，把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当作亲女儿来宠。
　　他不光是…倾囊相授，甚至倾尽所有的教育，帮助我和吴诚诺。
　　我凭什么啊？真的，我不配，真的不配。我那么糟糕…”
　　“你并不糟糕，唐梦归。遇见就是缘分，不光他是你的缘分，你也是他的缘分。”苏佳期其实是有些吃醋的。
　　唐梦归这么在意她的老师，对自己又会有多少在意呢？她恐怕在唐梦归那里，是个不值一提的追求者罢了。
　　“可是，这么好的人，他就这样…就这样的走了。苏佳期，你…你能理解吗？”
　　苏佳期拉住唐梦归的手，认真的看向她“小呆子，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如果我爱的人离开我…我也会伤心难过，也会要发疯。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都无可避免。”
　　唐梦归苦笑了一下“是啊，人之常情。”她没有喝酒，而是喝着苏佳期递给的酸奶。
　　“我会想念他的。”最后，唐梦归做了一个总结。

　　后来，苏佳期的私人飞机到了，唐梦归便带着师娘和骨灰盒一起回去了。吴诚诺的事业在这里，暂时走不开，就都交给唐梦归来弄了。
　　Z国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几人走过留下的痕迹，都被大雪掩盖了起来。师娘回了老家里，而唐梦归和苏佳期则带着骨灰盒来到了海边。
　　虽然冰天雪地之间，但波澜壮阔的海洋不曾被冻住。
　　唐梦归打开黑色的陶瓷盒，里面是一大把白色的粉末。人死后，就缩在这么个小小四方的盒子里面，确实难受。
　　唐梦归直接将骨灰全部倒进海里，随着打上堤坝的海浪，随之远去。
　　她将骨灰盒带了回去，将这个小盒子还给了师娘，便和苏佳期回去了。
　　回去的路被大雪掩盖，走过的路不曾留下痕迹。
　　人生不过如此…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老师，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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