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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
正月十五日,他们坐船从京杭运河下至临安城外。此时已是太阳西斜,天色已暗,朝城里望去,张灯结彩的元宵夜,街道上一片红光。风自西北而下,仿佛也被这热闹的上元灯节吸引而来。金戈站在船头面露忧色,喃喃自语道:“风火家人。”
众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宵禁前进了临安。沉重的城门刚在他们身后关上,完颜谦就拉着秦观颐跑没影了,只剩金戈和龙叔二人慢慢往人群中挪步。人头攒动中,金戈立刻见到了熟人,他拍着那人的肩道:“辛兄!幼安兄!”
辛弃疾转头看到了他,也笑着问道:“小金兄弟怎么也来临安啦?”他的身边自然站着贾瑞,他也认出小金,道:“哟,是小金神医啊!多亏那次你为我医治,现在全好了。不过嘛,现在可不能对我们称兄道弟喽。此次进京,我们兄弟面见圣上,皆封了官。皇上夸赞我等忠义,遥封耿大人为‘太平节度使’,统帅山东、河北大小忠义军,这回算是师出有名了。”
“哦,那封了贾大人什么官衔啊?”
“乃封诸军都提领。”贾瑞道,“我们辛大人虽说官职不大,皇上非常欣赏。对于他的见地文采都极重视,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报告耿大人这个好消息喽。哦,对了,还有一个叫朱什么的大人也上书皇上主战,他和幼安老弟也很投缘。”
“那还真是要恭喜辛大人了。”金戈作揖道,“辛大人才二十出头就名动朝野,前途不可限量啊!”
“怎么不见丰大侠啊?”辛弃疾问道。
金戈四周张望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和龙叔走丢了。他大叫一声不好,道:“我把他给弄丢了。不过没事,我们约在西子湖畔的天上客栈碰头,今晚就住那边。”他白了辛弃疾一眼,“看来,我只好跟你结伴出游了。”
“别老大不情愿的,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我们不若去猜灯谜罢。”辛弃疾道,“想来这玩意儿你应该在行。”
“巧了,我和辛老弟也住那个天上客栈。我这就先回客栈了。”贾瑞道:“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不比你们,这年纪熬不得夜,否则明日可就困不欲生啦。”
金戈和辛弃疾到了一处小摊前,摊主正举着一个灯笼请大家猜迷。交上两个铜子就可以猜一次,彩头是一只兔子状的小灯笼,下面装有木轮,可以拉着到处跑。当下的谜面就四个字:半部春秋,打一字。
刚出谜面,辛弃疾道:“我知道了。”正欲出钱猜迷,金戈却拉住他道:“辛大人,这么简单的灯谜你也猜,太掉价了吧。莫非你喜欢那只兔子,还是想把这里的兔子灯都赢回去?我看还是等等吧,后面应该有难度高些的吧,那样才符合你满腹经纶的模样么。”
摊主许是听到了金戈的话,朝他们这儿看了一眼,又转向其他人吆喝了。在收了六个铜板之后,谜底被人猜出来了,是个秦字,秦观颐的秦。
摊主似乎有意要刁难一下金戈,他挑衅似的朝金戈这边望望。那出一个白纸糊的方灯笼道:“诸位,诸位,现在我出一个哑谜,猜中了有奖!”他提起灯笼道,“我可只做一遍,各位看官抓紧着猜哟!”说着,他伸手撕破了灯笼的一面,接着又撕一面,接着又撕了一面。然后,他把灯笼放在桌上,风吹进来,把蜡烛吹灭了。摊主又提起灭了的灯笼,把最后一面也撕了,再把灯笼放回桌上。做完后,他笑着面对众人道:“怎么样?哪位看官猜出来了?”
“谜面是什么呀?”人群中有人询问道。
“都说了是哑谜,谜面么当然不能用讲的。”摊主笑道。
“谜面都不说,怎么猜得出来啊?”有人小声嘀咕,“这不就是把一个灯笼撕了吗?”
金戈拉了拉辛弃疾的衣袖,小声道:“我猜到了,你呢?”辛弃疾并不言语,失神地望着另一个方向。“辛幼安!”金戈大声叫他的名字,“你看什么呢!”想来方才摊主的演示他也没看。在灯火的映照下,辛弃疾的脸上显出奇异的光。他喃喃吟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
“哟,你还吟起词来了。”金戈道,“什么人啊?看你这副表情,莫非看到了美女?”
辛弃疾转过脸,认真地对金戈说:“小金,你慢慢玩吧。我,先走了。”说着挤过人群,朝他方才看的地方走去。
“真是重色轻友,这一个个的……”金戈叹道,“看来在这点上,辛大人也不比第三名好到哪里去。”
此时,摊主收起面前的一堆铜钱道:“各位,若再没有人猜对。我可就收回去了,这个谜嘛,明年再猜吧!”
金戈把两枚明晃晃的铜钱拍到桌上,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摊主笑道:“那就请这位小哥讲讲。”
金戈道:“季文子,三思而后行。”
摊主笑道:“恭喜这位小哥,答对了。正是欲出《论语》的名句。”说着递上了一只兔子灯,在众人的一片赞叹声中,金戈得意得拉着灯笼走开。走出没多远,他停住了,拔下牵着灯笼的麦秆。细细观察一番后,他从中空地麦秆里捅出一卷纸条。金戈舒展开卷起的纸条,看着上面的文字,他沉下脸来。金戈把方才赢得的灯笼留下,朝西子湖畔的天上客栈走去。
再说人群另一边的龙叔,他和金戈走散后遇上了小道人马钰。一年多不见,马钰精瘦了不少。龙叔的剑法受过王重阳的指导,与马钰也算有同门之谊。二人寻了个做面食的小摊,各点了一碗汤饼。看着漂在汤里的面片,马钰长叹一声。
“小马哥,你有心事啊。”龙叔呼噜噜就喝光了碗里的面片,正盯着马钰碗里的吃食。
“唉,你可别学金戈那样叫我。”马钰道,“要说我此次托词出来云游,其实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王道长?”龙叔道,“你不是很敬重他的吗?怎得也与他有了罅隙?”
“不是师傅,是师弟。”马钰道,“丰大侠你也看到了,师傅在南时村修活死人墓,我就和他一起住在洞里。后来他想发扬全真教,在终南山建道场,我也一砖一木地提他卖命,只因为我相信跟着师傅必能修得真道。”
“你师弟?”龙叔道,“王真人新收了徒儿?”
“不错,就是他。”马钰道,“以前师傅总是告诫我要笨鸟先飞,对于武功修行都要勤于练习,从来也不嫌弃我资质鄙陋,慧力不开。自打他收了丘师弟之后,就嫌我这做得如师弟,那也不如师弟悟性高。总之,我是样样不如那丘处机。唉,今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先跑出来云游,能遇上老朋友真好,总算可以一诉苦楚。”说着,他把汤饼推到龙叔面前,大声道,“店家,给我上壶酒。丰大侠,我也知酒入愁肠愁更愁,不过难得遇上故人,今宵非得一醉方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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