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怎么办？她用目光无声地询问江淮生，江淮生摆摆手，示意她稍等。然后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趴下身子，把脑袋贴在窨井上听。李南枝左右环视，看见了前面废弃拖车上的东西，踮着脚走了过去。江淮生听了一会儿，确定人声就是从这下面传出来的，刚起身想找点工具撬开窨井，抬头，却见一根铁棍递到了眼前。
　　撬开窨井盖之后，说话声果然比之前清晰了一点。李南枝紧张地抓住了江淮生的手腕，江淮生拍拍她的手
　　“不用担心，这是甬道的传声效应，人应该离这边很远，我先下，等一会儿给你信号”说着，转过身沿着扶手爬下了竖井
　　李南枝紧张地盯着江淮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度过了惴惴不安的几分钟之后，脚下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李南枝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下去。
　　竖井至少有十米深，越往下，视线逐渐变得暗下来，一直下到底之后，只剩下头顶照下来的一圈光，其余都是一片漆黑，江淮生就站在光圈的边缘等着她。
　　“我刚才稍微走了一段，前面比这里宽，看着像是个排水的涵洞，但是地面很干净，没有污水，有可能是被重新改造过”
　　江淮生小声说，李南枝旋即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这里可能是一处藏匿人的地方。
　　这时，说话的声音又再次从一侧的甬道深处传来。江淮生拉着李南枝循着声音往前走去。地上果然很干净，没有污水，只不过十分潮湿，空气中充斥着很浓重的海腥味。但想到这里距离大海也就只隔了不到百米，所以也不奇怪。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中。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工具，只能摸着黑前行。江淮生在前面探路，走得却并不慢，李南枝甚至怀疑他有夜视眼，她只好紧紧拉着他的手。
　　走了差不多得有二三十米的样子，前面忽然透出了一点光亮来，好像是一处拐角。
　　这时，十分清晰的说话的声突然响起，两人赶紧贴着墙壁停下来。江淮生稍稍探头从拐角看去，只见大约七八米之外他看见了两个人，正打着手灯蹲在那里抽烟聊天。
　　他们说的是中文，但讲的是方言。江淮生显然是听不懂，李南枝侧耳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拍了拍江淮生的肩头，趴在他耳后小声道
　　“她们两个真的在这里！还没走！”
　　“你能听懂他们说话？”
　　“嗯，他们说的是潮汕话，我能听懂一点。他们在抱怨潮水涨得太慢，好像是要等水涨起来才好开船。要把人送到公海，有大船在那里等着。”
　　李南枝说话的气流划过耳朵，江淮生感到耳朵痒痒的，还有些发烫。忍不住歪了歪头。
　　“行，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就要上去，李南枝轻轻拉了他一把
　　“你的身体，能行吗？”
　　她之前见江淮生下车和下井，弯腰的时候脸上明显划过一丝痛苦，就明白肯定是那两枪伤到他了。江淮生摆摆手，转身猫着腰从拐角摸了过去。
　　李南枝屏息凝神，只听见有人叫了一声“谁！”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有人惨叫闷哼，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李南枝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里，感觉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之后，她终于听到了江淮生叫她
　　“过来吧”
　　她急忙摸过去，手灯的光线下，只见两个男人蜷缩着倒在地上。江淮生躬着腰，一只手按着肋骨，靠在墙壁大口地喘息。
　　“你要不要紧？”李南枝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江淮生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去。
　　前面的地上躺着两个人形麻袋，李南枝赶紧上去解开绳子。一缕金色的头发露了出来，是Gloria，她好像只是睡着了，但也可能是服用了某种药物。
　　李南枝又打开另一个麻袋，Rosita的脸也露了出来。
　　“醒醒，醒醒”李南枝摇晃着两个人，片刻后，Gloria发出一阵呓语，李南枝听不出说了什么。但是看到她干裂缺血的嘴唇，随即想到了。她搜索四周，很快在倒地的人身边找到了两瓶矿泉水。她打开一瓶，自己先尝了一口，确认大概没问题之后，小心地喂进了姐妹俩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金发姐姐慢慢地睁开的眼睛。
　　似乎是因为脱水太久昏过去了。
　　毕竟之前三个人都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李南枝好歹在越野车上喝了半瓶水才缓过来。这姐妹俩一直渴到现在！这些该死的家伙，连水都不给一口。
　　过了一会儿，妹妹也恢复了意识，但是似乎妹妹的情况更严重些，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
　　“先离开这里吧”江淮生有些焦急地催促着，
　　李南枝点头，扶着Gloria的胳膊站起来，江淮生走到Rosita身边打算背起她
　　“你的伤……”
　　李南枝看得出，刚刚的一番打斗江淮生身上的伤更严重了，整个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拿着手灯照亮”
　　说完，咬住牙一使劲儿把Rosita扛了起来，顿时肋骨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幸亏小姑娘瘦的很，也就七八十斤，江淮生觉得自己应该能撑得住。
　　然而刚走几步，前方拐角那头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好像是有人下了竖井。
　　怎么还有人？！李南枝一惊，随即想起来，自己刚刚似乎没把井盖重新盖好。也许是这些人的同伙看到了越野车和打开的井盖下来查看了，真该死！
　　江淮生果断转身
　　“掉头，往里走！”
　　于是几人掉头，沿着涵洞往前。
　　越往前走脚下越低，整个涵洞斜斜地向前铺下去，空气中的海腥味和湿气也越来越重了。又走了一段，脚下已经踩到了海水。李南枝意识到他们应该已经从下方穿过了马路和堤坝，到达海边了。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轮廓，李南枝抬起手灯——似乎是一条船。她想起刚刚那俩人的话，明白了，他们把船藏在改造后的涵洞里，等待涨潮的时候就可以开出去。怪不得从地面上什么都看不到呢。
　　这时身后的人声和脚步声突然变大了，那些人朝这边追上来了！
　　危急时刻，江淮生把Rosita推给李南枝，从后腰上拔出枪来，
　　“你们快走，想办法出去，我去挡一下”
　　说完，反身迎着那些脚步声走进了黑暗中
　　李南枝和Gloria两个人架着妹妹，踩着海水拼命朝前跑去，水越来越深。看样子潮水已经涨起来了，等走到船边时，水已经到了胸口。
　　“别走了！”李南枝叫住了姐姐。
　　不能再往前去了，水太深再往前就踩不到地面了。
　　且不说姐妹俩未必会游泳，就算是会，以她们现在的体力和状态也未必能从涵洞里游出去。她抬起手灯照了照，这是一艘柴油马达的铁皮小渔船。上面没有人，船舱里扔着几件救生衣，绳索，以及一些杂物。
　　这种船出不了远海，但是却可以为大船接驳。
　　“快，爬上去！”
　　她示意Gloria，金发姐姐倒底还有些力气，扒着船舷往上爬，再加上李南枝在下面托着，好容易终于上去了。
　　这时李南枝隐约听到了身后涵洞里传出的枪声。
　　她连忙跟姐姐一起把妹妹也推了上去。
　　“枝，给我手——”
　　Gloria叫着，李南枝摇头，她把手灯咬在嘴里，一个翻身扎入了水中，在水里摸索着，片刻后她找到了拴缆绳的地方，多亏她是渔村里长大的孩子，要不然还真不会解这种水手扣。憋着气，好容易解开了绳索。
　　重新浮起身来，水好像比刚刚更深了，她推了推船体，发现能活动了。她猜测这下面应该是像船坞一样铺着一段滑轨，现在水已经没过她的胸口了，她使出最大的劲儿推动船身。果然，船在浮力，滑轨和推力的三重作用下，开始缓缓朝前滑动。
　　“枝——你干什么？”金发姐姐急得大叫
　　“送你们出去！”李南枝把手灯换到手里，腾出嘴来大声喊，
　　“Gloria，你听好了——”
　　她抓住船舷，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现在赶紧把船上的救生衣穿上，等一会儿船滑出涵洞之后，你们就立刻跳船，然后往堤坝上游。上岸之后赶快离开港口，沿着大路往市区跑，如果遇上车就搭车，到了市区找找大使馆，或者找警察局求救。记住了吗？”
　　“记住了，枝，你怎么办？！”金发姐妹急得直流泪，
　　“我得回去，我同伴还在里面，我得回去找他，”李南枝说完最后推了一把然后松开了手，船渐渐向涵洞外面飘出去。

　　“我会没事的，别担心！”
　　她咬住手灯反身朝着黑暗的来路游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