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

　　综合楼的走廊里，张述还在临时抱佛脚，默念着贾母拗口的台词。李真在他身后俯身请着安，一时笑场忘词，也扰乱了张述的接词。
　　张述哼哼唧唧地骂了李真几句，捂着耳朵，背过身，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继续背默，就着楼下的路灯，赶巧看到了雨中的一幕，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连忙喊来李真过来看。
　　李真凑到窗玻璃跟前想要瞧个仔细，好不容易练就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突然在嘴边打了结，这会儿是真的忘词了。
　　袁明清心情欢喜，快到会场，突然一扇门打开了，她被人一把拽了过去。这是恐怖片的镜头，袁明清一个趔趄，吓得差点叫了起来。
　　蔡妍闪出了身形，眉梢含喜，手还扯着袁明清的手臂。
　　“宝姐姐？蔡妍？”
　　袁明清甩开她的手，打量着她周身的装扮，又看向唐颂，“你先去换鞋。”
　　唐颂说：“好，等会儿会场见。”
　　蔡妍也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唐颂，目光随后落在袁明清身上，“张述刚才说看到一男背着一女在雨里，女的背影像你，我寻思着，这男的除了唐颂还会是谁。”
　　“死鸭子嘴硬，得亏我在含辛茹苦地背台词，不然老太君可就要被你们蒙在鼓里了。”
　　后台里，张述豪爽地笑了出来，瞥见孟湘的眼神杀，他敛去笑容，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头上灰白色的假发，颤着手轻轻拍了一下袁明清的肩膀，表达出对晚辈的无限关爱。
　　呃，含辛茹苦是这样用的吗？袁明清心里嘀咕着。
　　温雅婷走过来，拍了拍手掌，严肃地说道：“好了，不要再说笑了，下个节目就到我们了，相关同学做好上台准备。”
　　袁明清给蔡妍打了气，从后门悄悄溜进了会场。
　　舞台上女主持人笑容满面，调侃完搭档后，开始报幕：“那么接下来请欣赏高二明德班带来的《红楼梦》，编剧：高二明德班温雅婷、柳咏。导演：高二明德班温雅婷。助阵嘉宾：高二敬才班柳如是。”
　　高二年级都坐在会场的前面，高一年级都在后面。袁明清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找了两个空位子，正转头往后门张望时，上完洗手间的沈樾也来到最后一排的另一侧坐定。
　　沈樾远远地瞅了一眼袁明清，神情中有疑惑，袁明清微笑，点头，打招呼。
　　第一幕是宝黛钗初会。
　　看见台上身着华服、头戴金冠、眉勒抹额的贾宝玉，袁明清感到相当地诧异……那是李真吗？
　　李真一本正经地念着台词。
　　愣神之余，唐颂在她身边轻轻坐下，她稍微偏了一下视线。
　　温雅婷和柳咏作为编剧费了很多心思，颠覆了传统的三幕剧，整合了原文本中的部分段落，以薛宝钗为叙事视角，赋予故事全新的逻辑。
　　柳咏的不拘一格加上温雅婷的细腻入微，或许是新的组合。
　　选角时出现过不少纷争，温雅婷统筹全局，拍板定下了三春和黛钗的扮演者。孟湘跟蔡妍闹到现在还没有说过话。
　　黎晓春演的林妹妹，扎着一头的小辫子，多了几分俏丽，少了些许柔弱。
　　蔡妍演的薛宝钗，倒是延颈秀项，仪态万方。
　　黛钗俏皮话一句接一句。
　　灯光暗下来，幕布拉上。
　　片刻后，伴随着蔡妍的一声叹息声，大幕重新拉开，灯光重新亮起来。
　　第二幕是钗黛互诉衷肠。
　　舞台一旁，秦晋的二胡和柳如是的琵琶曲缓缓响起。
　　蔡妍在桃花林曼步，双唇轻启，来了一段清悠婉丽的越剧唱词：
　　“既生瑜，何生亮？我家虽世代经商，子女教养亦是严苛，我来贾府平素也是谨慎谦和，待人不敢落口舌，你常念木石前盟由天定，我叹着金玉良缘为哪般。子规啼，不如归，一处子规一处春，一树桃花一树忧，蘅芜香草梦微茫，月倚西窗影徘徊。久不思量，正待思量，已在思量……”
　　二胡本就容易催泪，极富感染力，台上的蔡妍已然化身为宝钗，呈现出这个稳重淡然女子的深闺愁思，惊艳了全场。
　　前排的学弟学妹们大声嚷着好，鼓掌声轰鸣，还有人耳语讨论这个宝姐姐是明德班的哪位同学。
　　袁明清抹了抹眼角，小声告诉唐颂：“蔡妍真的很厉害，我最开始以为她是书画上典雅的美人，熟悉了之后发现她居然有泼辣爽直的一面，全班除了你之外，我唯独不太敢招惹她。”
　　唐颂侧头靠近她，亲密得让她不敢胡乱抬头，生怕沈樾看过来。
　　“你现在没有顾忌了。”他说。
　　袁明清狐疑：“为什么？”
　　唐颂悄悄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你之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怪不得她会捉弄你，现在就不用再担心了。”
　　意思是她之前欲盖弥彰，现在她和他是彻底暴露了。
　　她是他的女朋友。
　　袁明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以至于错过了第三幕贾府新年夜宴，张述的假发跑偏了的笑点。
　　在一阵阵哄笑中，她抿着唇问：“刚刚没有考虑到安全问题，我会不会在路上被女生围追？”
　　唐颂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不给她反悔的余地，道：“我会救你的。”
　　谢幕后，袁明清去后台找蔡妍，问她什么时候学的越剧。
　　蔡妍卸下一身的行头，丢掉了典雅的仪态，松了松脖子，随意地答道：“我学了六年越剧，小时候在临安跟着我外公请的师父学的。”
　　看得出学越剧的经历并不十分愉快，她骨子里是个爽性人，不愿过分沉浸在追忆中。袁明清正要起别的话题，蔡妍却准备追问她和唐颂的事情，两人的交谈却被一阵哈哈大笑打断了。
　　“哈哈哈”扮演惜春的高雯对着张述差点笑岔了气，“老……老祖宗……老祖宗，你刚刚在台上，头发……哈哈哈。”
　　张述揪了揪高雯的发带，又喊来黎晓春扯了扯她的小辫子，之后拍了一下李真的金冠，慈爱地呼唤着：“我的乖孙女，我的乖外孙女，我的乖孙子。”
　　黎晓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掉下来了。
　　李真半张着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那刷白的脸色，大家都忍俊不禁。
　　温雅婷已经换下了戏服，上前说道：“大家都辛苦了，这次表演非常成功，改天我请大家喝奶茶。”
　　张述接话道：“这哪能让你一个人请，咱们班干部一起请大家，你说是吧，探春。”
　　温雅婷轻声笑了起来，“好呀，老祖宗，那咱们就一起请。”
　　听了这话，蔡妍却没有了高兴的样子，拉着袁明清和高雯一起去洗手间卸妆洗脸。
　　她慢条斯理地梳着缠到一起的头发。
　　袁明清拾起水池上的一朵淡粉色桃花，原来不是薄布和绢纱做的，是用一层比普通卡纸硬度低很多的彩纸折成的，做工非常精巧，在舞台上完全看不出来端倪，现在沾上了水就融化了。
　　蔡妍睨了一眼，道：“高雯的手真巧，费了一个星期做的。”
　　袁明清想起来，高雯原本是要选修手工坊前沿这一门课的，无奈报名的人太多，仅明德班就有一大半的女生报了，人数超出了限额，后来就被随机调剂成了数字化与信息检索。
　　高雯已经换了装，捂着肚子，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来大姨妈了，你们谁可以去教室帮我拿一下姨妈巾，在我书包的夹层里，没有的话就在储物柜里，谢谢啦。”
　　“我去吧。”袁明清说。
　　“欸”蔡妍掬了一捧水，洗净了脸上的脂粉，露出皎月般的素颜。“我正好要去教室拿睫毛卸妆膏，跟你一起去。”
　　两人往教室里走，蔡妍不忘回头朝会场方向看了一下，问道：“唐颂呢？”
　　袁明清反问：“他为什么要跟着我？”
　　蔡妍笑了笑。
　　高雯的书包里没有姨妈巾。袁明清打开高雯的储物柜，里面有一个中型的收纳包，收纳包上面整齐地摞着三本书和一个铁盒子，搬开书和铁盒子，下面压着的一张粉色卡纸掉了出来，落在地上。蔡妍俯身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李真收三个花体字。
　　袁明清和蔡妍面面相觑。
　　蔡妍抿嘴笑了一声，很快就想到当初李真生日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神秘生日贺卡事件，最后是不了了之，幕后之人没有再出现。
　　袁明清也想到了“和光同尘”，李真和黎晓春曾经都误以为她是嫌疑人。
　　而李真，恐怕早就忘记了这朵悄默默开放的桃花。
　　蔡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这丫头怎么在秋季运动会那么积极，对篮球赛拉拉队那么上心。”
　　袁明清也舒眉一笑，“怎么办，发现了高雯的秘密。”
　　“阿雯那么可爱，肯定不会下手杀我们两个灭口的，两个选择：要么假装不知道，要么如实相告。你会如实相告，我会假装不知道，我们有分歧。”蔡妍自言自语地说着，已经下了判断，不经意间流露出怜悯的眼神。
　　袁明清觉得蔡妍判断错了，“我会假装不知道，但不是出于同情。只要愿意，一个人可以守住秘密，藏住喜欢。同理，只要愿意，另一个人可以发现秘密，回应喜欢。”
　　蔡妍哑然，只觉得眼前的人不是缪斯，而是维纳斯。她拨弄着袁明清柔美得不自然的头发，感叹道：“我原来以为你想的天真，而今，我要对理性怀有深深的敬畏了。”
　　袁明清记得正事，从收纳包里找到了姨妈巾，给高雯送了过去。
　　元旦文艺汇演结束后，袁明清和唐颂一前一后回班级时，黎晓春和秦晋就知道唐颂和袁明清在一起了。
　　黎晓春嬉笑着要求跟秦晋换一会儿座位，轻轻捶着袁明清的胳膊，哀怨道：“唐颂下手够快的，作为你的头号迷妹，居然没有掌握第一手信息，有点难过，不过，还是恭喜你们两个人咯。”
　　袁明清不知道黎晓春的信息是否有加工的成分，问道：“李真告诉你的？”
　　“什么？李真居然比我先知道？”黎晓春腮帮鼓起来，实在是不甘心啊。
　　她自然是不知道见证人李真被张述怼完之后，还在耿耿于怀，伺机找补回来，他找了张述一圈，以至于没来得及传播这个消息。
　　而另一个见证人张述得知蔡妍带隐形眼镜导致眼睛发炎后，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买蔡妍所说的眼药水，已经急匆匆地跑去凤梧大道的药店了。
　　“咦，我可以假装不知道，等着李真报信，然后我再跟他炫耀我早就知道了，这样我就胜了李真。”已经想象出来李真脸色灰扑扑的样子，黎晓春心情好了一点，“秦晋真厉害，你跟唐颂一进教室，他就看出来了，是不是跟你做同桌太久了，什么都知道。”
　　做同桌太久了么？袁明清怔忡。她从不怀疑这个好好先生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秦晋跟黎晓春换回座位后，袁明清跟他简单地聊了几句晚上的话剧，对上他惨淡的面容时，不由得一窒，她发现自己更不懂这个同桌了。
　　秦晋再听黎晓春胡扯了几句话后，终于忍不住了，微笑着说要去音乐室还二胡。
　　轻轻关上门，锁上一室热烈。
　　他敛去笑容，眼底里有狼狈，有颓然。
　　整个人像是淋了一场雨，浑身湿漉漉的。
　　他走在湿漉漉的走廊里，窗外的世界有点空寂，窗外的黄昏有点虚幻，窗外的雨落在他心头，点点滴滴，留下了一缕忧伤。
　　路过严复办公室时，秦晋走了进去，把今天中午放到严复桌上的牛顿俱乐部成员申请书拿了回来，他这才瞥到严复的挂历上夹着一张纸：本人下午因事外出，如需联系，请致电。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严复没有看到，不然加入之后，他会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地步。
　　高雯一个人摇晃着腿坐在主席台上，望着远处男生们在打篮球。
　　黎晓春小跑过来，在她身旁坐下，顺着她看的方向张望，咕哝道：“男生练习运球有什么好看的，下节体育课考试，我们女生考仰卧起坐和排球垫球传球组合。”
　　“啊？”高雯反应过来了，“妈呀，我给忘记了。”
　　黎晓春嘻嘻笑道：“没事，我们两个人是一组的，作为搭档，我会罩着你。”
　　高雯看着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
　　周二下午体育考试。
　　户外球场，天气尚好，太阳暖暖的，微风轻拂，草坪也是干燥的。
　　男生和女生分开考。
　　袁明清先去看唐颂考。
　　众目睽睽之下，唐颂脱了卫衣，扔给袁明清，让她帮忙拿着。
　　只一瞬间，袁明清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刺眼的目光。蔡妍站在对面露出复杂的神情。
　　袁明清很容易自洽，低着头温吞地喝水，静默地站在球场外的一角。
　　唐颂穿着白色T恤，听到男体育老师的哨声后便上场，轻轻松松拿了一个高分，引来热烈的喝彩。
　　他擦了汗，目光找到了她，大步朝她走过来。
　　微风吹过，扬起他的头发，他身上散发着干净柔和的气息。
　　袁明清把衣服递给他，脸上绽露出淡淡的光彩，“穿上卫衣吧，不要着凉了。”
　　女生仰卧起坐，袁明清和蔡妍一组，蔡妍放水太明显。
　　袁明清的脸涨得通红，趁着起身小声告诉她：“十九后面是二十，不要瞎数，老师又不是傻子。”
　　蔡妍不以为意，提醒她继续，时间到了之后报数给女体育老师。
　　她伸出食指略显轻浮地挑了一下袁明清的下巴，笑道：“妹妹，这个时候就得姐姐我罩着你。”
　　凭借着宝姐姐一角成名后，蔡妍还在戏中。
　　两人一组对垫球。状况频出。
　　黎晓春发球，一个高高的吊球落过来，让高雯傻眼了。
　　“接球！跑起来！”女体育老师吹哨喊叫。
　　高雯定神看清楚球掉下来的方向，往后跑了几步，以稍蹲姿势准备正面接球，球却笔直地砸在她胸口，她咳嗽了一声，尴尬地活动了一下手臂。
　　“高雯，不好意思，再来。”球网另一头，黎晓春大喊着，“这次换你发球。”
　　高雯偏过头，看到另一侧蔡妍和袁明清的表演型排球，围观的人异常得多，竟然一面倒地为蔡妍欢呼。
　　高雯心道，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很紧张。
　　蔡妍站在原地不动，一脸的笑意，不断地把击过来的球击回去，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跟场外的张述一唱一和地搭话。
　　袁明清微微喘着气，前后左右跑动，应付蔡妍不规则的击球，体力消耗比较大。她眼神坚毅，还带着一点疑惑。
　　有点像猫捉老鼠的游戏。
　　张述回头，瞅见唐颂脸色不太好，简直是冷若冰霜。他放下鼓掌的手，在旁边冲着蔡妍喊：“咱们有实力也得收着点。”
　　黎晓春又喊了一声高雯。
　　高雯认真起来，集中全部注意力。
　　袁明清抬头目视来球方向，迅速判断出球的落点，向左迈出一步，双臂夹紧，左肩抬起，把来球击向蔡妍无法迅速接到的地方。
　　蔡妍终于不笑了，眯起眼睛，“行嘛，终于生气了，最后一球坚决不想让着我。”
　　“我没有生气，”袁明清淡淡地说道：“你做事太没有道理了。”
　　“那还是生气了。”蔡妍咯咯笑道。
　　“你得讲清楚道理。”
　　袁明清走到她跟前，用倔强抗议着她的捉弄。
　　“道理就是，你曾经在这个球场帮过我，现在我也算帮你了。”
　　“怎么帮我了？”袁明清纳闷。
　　“刘莹说议论文提观点要开门见山，可我更喜欢欲扬先抑，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和唐颂在一起了，怕你太张扬，我身为你的姐妹自然要先给你一个下马威。”
　　蔡妍说话的声音温柔磁性，一点都不腻，一点都不刺耳。
　　可是，袁明清还是觉得没有道理，也不再苦恼。
　　“反正咱们体育都拿了优，喝口水，去看黎晓春和高雯吧。”蔡妍笑眯眯地说。
　　袁明清步履轻盈，朝唐颂笑了笑。
　　唐颂微皱的眉头松了一下，看到她的运动衫背后被汗水浸湿了，知道她打的不轻松，将水递给她。
　　她说：“大冬天的出了汗还是挺爽快的，像是回到了夏天。”
　　他轻轻笑了，抽出纸巾揩拭她脸庞的汗珠，“去更衣室换衣服，再去吃饭。”
　　黎晓春的手臂有点红肿，她不太会使用巧劲，控制不了力量的大小，球忽远忽近，忽高忽低。
　　她为难，对手也为难。
　　高雯咬着牙，抬起酸痛的肩膀，迎击每一个球。
　　结束之后，高雯捏了捏肩膀，对黎晓春说道：“晓春，你的力气真大，下次不敢跟你打了。”
　　黎晓春忙说着“对不起”。
　　“黎晓春，”李真大摇大摆地走到前面来，“你不要使用蛮力嘛，上次荀慧都不愿意跟你一组练习，寒假我要是打排球顺便教你。”
　　莫名其妙被cue到的荀慧站在温雅婷身后羞怯得低垂着半张脸。
　　黎晓春顿时两腮红红的，恼羞成怒：“李真，你太过分了。”
　　“本体委下次送你一个护臂。”李真无视了黎晓春的控诉，凝视着高雯水汪汪的圆眼，说道：“就当感谢这个学期你作为小组长及时督促我背书。”
　　高雯的睫毛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红晕。
　　她呆呆站着。
　　她其实更想去打排球。
　　黎晓春扬着下巴从李真身边经过，去体育老师那里看成绩。
　　蔡妍注视良久，转头看到换好衣裳走来的袁明清，宛如呢喃，“这可就难办了。”
　　她似笑非笑地走过去，揽着高雯的肩膀，开导道：“哎呀，排球又进步了，得给体育老师涨工资。”
　　高雯还是稚气地“噢噢”应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