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房东大叔，我俩把钥匙落在上班的地方了，您看能给我一下备用钥匙吗？”
　　杨柠月带着美瞳，两颊打了阴影，妆容仍然很艳丽，但是与昨天劣质的妆容完全不同。

　　房东看见愣了愣，转头又瞥了眼微微驼背的南星泽，像是突然认出来这两人是谁：“哦，这样啊，我去拿一下给你。”

　　只见房东拿出一串钥匙出来，南星泽和杨柠月对视一眼。
　　南星泽开口：“叔，这是三楼所有的钥匙吗？”

　　“是是是，我给你找找你们门上的钥匙。”

　　杨柠月笑吟吟地道：“大叔，别取下来了，您直接给我吧，我打开门马上就下来还给您。”

　　见房东还在犹豫，杨柠月向前一步，伸手直接捏住了那串钥匙上的红绳：“很快很快，您稍等等，我马上送下来给您好不好。”

　　房东看看钥匙串，抬头看看杨柠月：“呃……那给你哈，丫头拿好。”
　　“好，谢谢叔叔。”

　　两人转身进入楼梯，南星泽回头看了看，马上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陶泥，杨柠月在一串钥匙里已经找出了301的钥匙。

　　他们一边往楼梯上走，故意踩出动静，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把钥匙的形状印在陶泥上。

　　到三楼，杨柠月用钥匙打开门，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南星泽，南星泽就拿着那一串钥匙送了下去。

　　“哎呀，还挺快呀小伙儿。”
　　“就开个锁，可快了，等下我们就去把钥匙拿回来了。”

　　屋内杨柠月将胶带、荧光粉和腮红刷放在桌面上，又从背包里取出化妆镜固定好，然后将一些七七八八化妆的小东西都摆了上去，至少看上去确实是有人住的样子。

　　杨柠月摆好东西，南星泽刚好进门：“这样反而更简单了。我拿了几件衣服，挂上吗？”
　　“挂上吧，好歹屋里有点东西。”

　　等两人把东西都收拾好，锁了房门出去了。
　　他们仍然是打车到地铁口，进入地铁用现金买了票，在地铁上找了车厢的连接处站着。

　　一路到人最多的出站口下车，顺着人流走到一个集市，慢悠悠地逛了逛，来到停车场。

　　车缓慢进入车库，南星泽从地下室进入房子，去了假发和发网，洗了手摘了美瞳。

　　杨柠月用卸妆水给南星泽擦了眉毛眼睛，又小心翼翼地把他鼻子上的胶撕下来。

　　做完这些，杨柠月才开始收拾自己，卸了妆吃了片氯雷他定。
　　她把陶泥拿出来又回了地下室。

　　南星泽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看着作业中的仪器。
　　思绪渐渐飘远，他回想着葬礼结束后的事情，过去了这几个月，他现在能够从第三视角俯瞰那些回忆。

　　杨瑞泽和南希月下葬后，他一度沉浸在亲手掐死杨瑞清的臆想中。

　　燕泊羽因为他开口说话，一再向杨柠月强调现在是治愈失语的关键期。
　　尽管心里再担忧，杨柠月还是哄好了南星泽，让他在燕泊羽那里住下来。

　　燕泊羽推掉了7月份所有的病人安排，把南星泽接到自己的住处。
　　他并没有着急和南星泽谈心，只是做了些南星泽可以入口的点心，放在他的床边，然后陪着他发呆。

　　南星泽是自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慢慢对燕泊羽有了反应，速度之快超过了燕泊羽的预期。

　　很快燕泊羽发现，南星泽能够对两件事有极大的回应：
　　一是预习因为提前参加高考，还没来得及学到的高三内容；
　　二是将杨瑞泽作为假象目标，需要想办法让其消失的目标。

　　燕泊羽慎之又慎，找来杨柠月商量了很久，两人开始从第一件事引导南星泽。

　　那段时间杨柠月先是没日没夜把高中内容重拾起来，然后买了书买了教辅，带着南星泽开始预习。

　　南星泽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他时时刻刻把自己泡在各科的练习册中。

　　几乎不眠不休的状态以及高强度的学习，使南星泽越来越消瘦。
　　姥姥姥爷将几家酒店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然后老两口在女儿的别墅里住下来，天天研究做些什么能让外孙多吃一些。

　　每到夜里，杨柠月就会抱着猫，带着狗小心翼翼来到燕泊羽的住处，将狗狗和臭妞送到南星泽房间。

　　南星泽坐在地毯上，身边依偎着臭妞，怀里抱着狗狗，渡过了很多疲累的夜晚。

　　7月下旬，姥姥姥爷在院子里和臭妞玩，杨瑞清不知道从哪里翻进来，准确地找到了他们居住的那栋，站在绿植院墙外看着老两口。

　　姥姥当场呵斥杨瑞清离开，随后和物业对峙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物业查找监控，找到了杨瑞清翻进来的缺口，加固了小区围栏，增添了保安巡视时间。

　　这些南星泽都不知道，他在燕泊羽那里慢慢治疗，逐渐开口说话。杨柠月每天带着姥姥姥爷做好的东西送过来，那段时间可以明显看到他状态越来越好。

　　8月初，南星泽回到自己家，和姥姥姥爷一起居住。
　　但是姥爷和姥姥无意间的对话被南星泽听到，他担心杨瑞清的目的，质问杨柠月为什么瞒着他。

　　杨柠月只能托盘而出，她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双眼发红望着南星泽，说了出来：“烟烟，我们不能一直活在一个人渣的阴影下。”

　　南星泽神情一震，他心领神会抬眼看着杨柠月：“所以——我们需要永绝后患对吧。”

　　杨柠月点头，她抓着南星泽的胳膊：“烟烟——我们总要想办法把他送回去，最好能老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南星泽心脏疯狂跳动，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疯狂的打算，他点头：“但是我们要干净。”

　　8月份，南星泽谢绝了来看望他的老师和同学，杨柠月也拒绝了来看望南星泽的朋友们长辈们，说是南星泽状态实在不好，还需要再安静修养。

　　于是进入第二步，南星泽每天除了看书写卷子，其余时间都在考虑可行的方式。
　　他和杨柠月不断重复推演，罗列了各种可能的方法和需要的时间。

　　时间跨度从几个月，到南星泽读完大学的几年都囊括在内。

　　按照杨柠月的想法，他们先将人送回去几个月，至少不影响南星泽参加高考。

　　但是南星泽认为杨瑞清就是一个罪犯胚子，一定会用和当年类似的极端方法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所以一定程度上的意外才是那人的归宿。

　　只是这个想法他没有和杨柠月挑明，心里默默将西医作为自己首要专业目标，并且规避了燕泊羽关于这方面的询问。

　　杨柠月在和燕泊羽聊天的时候，捕捉到了这个念头，也许是一种畅快的臆想，杨柠月默认了南星泽部分极端的想法。

　　后来到北阳，帮南星泽办好转学手续，杨柠月租到了一套面积不小的房子，她和南星泽终于聊到了这件事。
　　聊的结果是，意外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
　　……
　　“钥匙打磨好了，今天还去吗？”杨柠月拿着钥匙，打断了南星泽的回忆。

　　南星泽接过钥匙看了看，然后放进口袋里：“那——现在去看看？”

　　两人在租房的三楼，走廊里没有人，南星泽带上手套，拿出钥匙打开301的门。

　　杨柠月进了门带上手套，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对着窗外的光看了看，放下杯子她又走到电视前左右观察了一下，拿着一个小灯照了照瓷砖墙面。

　　“你去咱们房间拿一下东西。”杨柠月扭头向南星泽说了一声，她又弯下腰，看向床底下的两双鞋。

　　南星泽从隔壁303拿了东西进来，杨柠月给她指了几处地方，就拿出卷尺梁鞋的长度。

　　南星泽捏着刷子蘸取了一点荧光粉，轻轻弹着刷柄，将粉末均匀地落在杯子上。
　　由于吸附的作用，粉末附着在乳突线痕迹上，显现出了清晰的指纹。

　　擦干净杯子和瓷砖上的荧光粉，南星泽收拾好东西和杨柠月一起退出了301。

　　回到别墅，南星泽走进父母的衣帽间，打开了一个抽屉，杨柠月看了看拿出一只手表：“就这个吧，价格也很合适。”
　　“好。”

　　杨柠月抚摸着表框，轻轻说道：“顺利的话，一年半载的应该没有问题。”

　　他们带上手套，把抽屉的手表清空了，弄乱了整个衣帽间，随后又将父母房间里铺好的防尘布掀开，全都撕坏了扔在地上。

　　“这个时间应该凝固了吧？”南星泽将鞋印杂乱地印在地上。
　　“凝固了，我去取指纹。”杨柠月说着转身下楼。

　　这天晚上九点左右，安兰大学家属院出现大面积停电，临近着安兰家属院的校内学生宿舍也受到了牵连。

　　电业局找出跳闸原因，将电闸推了上去，家属院内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南星泽接通肖予的视频，和他简单聊了一会，被叮嘱了早点睡觉，两人就挂断了视频。

　　南星泽躺在床上不断地回想还有什么遗漏，想的睡不着。
　　他起身走到书房，将桌子上的卷子和教材收好，铺上了他今天买来的纸，又拿出砚台倒了些水，握着砚慢慢地磨。

　　早上他和杨柠月不约而同起得很早，他们匆匆吃了几片吐司，坐在餐桌旁互相对视。

　　杨柠月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摆弄了一下手表：“走吧，放进301去。”这时她的备用手机响了起来。

　　“那个啥啊，姑娘啊我是你房东，咱们这边房子被盗了，你俩起来了没有？我敲门咋没人应啊！”

　　“昂——我俩夜班，还没回去。”
　　杨柠月听到房东的话很意外，她把手机拿下来换成外放。

　　“就是你们这层那个……哎呦那个王八蛋哪！他把一层都偷完了！赶紧回来看看你们少了啥？”
　　杨柠月扫了南星泽一眼：“好好，马上就回去了。”

　　南星泽和她一同起身，分别带好假发，杨柠月又匆匆给两人带了美瞳化了妆，上了车往城东开去。

　　直接开车到村外的地铁口，又打了车进了村子。

　　他们走进院子，房东大叔正和警察在比划什么，看见他俩进来，赶紧上牵，抓着南星泽的胳膊拉到警察面前；“你快说说，看你们少了啥！”

　　南星泽用安兰方言安慰房东：“叔你慢点说，我俩刚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那个301的龟孙哪，我看他可怜还给他降了房租，他把三楼的窗户都撬开了啊！”房东大叔擦擦汗，
　　“幸亏被四楼的小伙儿逮住了，这才报了警，不然偷完了让他给跑了。”

　　“好好，我们上楼看看。”杨柠月拽着南星泽的手就走。

　　三楼301房间里有两个民警正在检查，南星泽打开303的房门，和杨柠月装模作样看了看房内的东西就下楼了。

　　“叔，我们没少啥东西，钱和手机都在身上呢，屋里就几件衣服没什么值钱的。”

　　“那就好那就好，”房东转向警察，“同志啊，那坏东西就交给你们了啊!他那房租我也不要了，我以后听你们的，登记身份证，安装监控器！”

　　“现在租房乱象，政府为了大家安全，所以才要求你们房东登记身份证，报备上去了你们也放心不是，”安抚房东的民警接着说，
　　“以后咱们这里都需要整治，都是为了财产安全，装监控也需要去报备的。”

　　“好好好，谢谢同志，那坏蛋能判几年啊？可别让他再出来了啊！”

　　“失窃数量不大，但是情况比较恶劣，具体还不好说。”民警拍拍房东的背。

　　南星泽和杨柠月偷偷对视一眼，南星泽开口：“301住的是谁啊？是不是跑了？”

　　“是个惯犯，在我们那都挂了名的，”小民警转头看向他，“他已经被拘留了，现在在看守所呢，我们现在就是看看大家都被偷了什么，统计一下数量。”

　　“哦，我们也是刚来租房子，没啥东西，”杨柠月接过话题，“您先忙。”

　　南星泽边走边琢磨：“这里以后应该没什么用了，房子以后还要登记身份证，咱们可以先退掉了。”

　　“我也这么想，”杨柠月觉得脖子有些痒，伸手抓了抓，“这次拘留应该最少也有几个月吧。”

　　他们坐在车里，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姥姥姥爷先住在他们以前的房子里，别墅先空着。

　　“只是拘留，时间长不到哪去，”杨柠月边开车边分析，“原本还想把他‘请’到咱们这里来作案，结果他自己倒是先找地方动手了。”

　　南星泽点头：“但是东西得留着，还会有用。”

　　“嗯，也许……能等到你高考结束之后。”

　　“希望是这样，”南星泽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现在恢复良好，咱们都可以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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