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嗜好

　　34
　　次日清早，我起床洗漱完，打开房门，房子里很安静，我正想着洛景是不是还睡着，就看到茶几上放着几个碟子。瓷白的碟子上分别盛着全麦土司，两面煎过的火腿，薄薄的蛋饼，色拉酱，番茄酱，还有鲜磨的豆浆，豆浆用保温杯装的，打开一看还冒着热气。我有些感动，想不到他还记得我喜欢早餐吃这些，这是我二十多年的习惯了，我记得学生时代总因为这个被洛景鄙视穷讲究的。

　　我端起杯子小小喝了口豆浆，才发现保温杯下压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俨然是洛景的字，字如其人一般漂亮。上面写着：“小念，我今天去东京，最近有很多通告要赶，为巨蛋演唱会造势，所以会很忙。乖乖在家，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的，你放心。要想我。洛，即日留。”

　　我不由得笑了。明明不会照顾自己的是他这个家伙吧！

　　“我会想你的”前面似乎还写了字，可是被涂掉了，黑乎乎的一团，说真的还很碍眼。我反倒好奇起来，辨认了一阵，才勉强看出似乎写的是“要想我”这三个字，也没什么稀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涂掉，涂掉之后还不是又在后面加了这一句。

　　我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在意。将纸条收起来，吃了早点便去上班，走到车库时才想起车似乎还在我跟怀特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的停车场里停着呢。我有些头痛地想，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天有没有被拖走，最后只能走出小区，到路边打的。

　　到了公司果然立刻被Cameron抓住，火速塞进了办公室，然后抱着一大堆文件进来，砰一声堆在桌子上。我美丽的秘书咬着牙挤着笑说：“苏总，您是不是改姓林，名叫黛玉了？”

　　我说：“亲爱的Cameron，我好好考虑过了，明天就给你升职加薪！对了，最近你要不要休假，放几天假怎么样，带薪的？”

　　Cameron这才阴转晴，一甩卷发，眼神睥睨，像在教训属下般：“下星期我休假，这么多天超载工作，我脸上皱纹都多了，要好好保养保养。苏总，你要是下次在这样动不动消失，我就辞职！”

　　我苦笑点头，目送她扭着腰袅袅婷婷地出去了。

　　话说我一直都很好奇，女人是如何看出脸上任何变化的——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区别，而且她们总是对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细纹或斑点耿耿于怀。性别所赋予的天赋吗？

　　我拿起文件山顶那一份，正是之前与怀特他们的合作项目，简单过了一遍，这才发现，过了这么久，本以为应该谈得差不多了，但竟然与我所想的相差甚远。看记录，商谈的会议也进行过几次，但都以争论告终，真正的进展却几乎没有。更令我担心的是对方的态度，再这样下去，SE重找合作对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皱着眉头又翻了一遍，拨电话给Cameron：“Cameron，叫负责跟SE合作的项目组经理过来见我。”

　　五分钟后便响起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中年男人职务上是我的属下，但按辈分，我该叫他一声三叔。中规中矩的一个人，能力虽然一般，但做事是认真的，就是不大懂得变通，也常常有些自视甚高。当时他大概是念着这次合作做成了的话是大功一件，所以积极请命，我想着反正有我坐镇，出得了什么乱子。哪知还就真出了这样的乱子。

　　“念念，你叫我？”

　　“三叔，先请坐，”我见他坐下了，才问，“跟SE合作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苏潜坐下了，一听我问这件事，立刻苦着脸抱怨，看来他也是积怨已久。

　　我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都是些不大的矛盾，却因为双方都不肯让步分毫而越闹越大，到如今却几乎要不能收场了。事态可能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但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苏潜抱怨到一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还要说话，一看我的脸色，才讪讪地住了口。

　　我却笑了，道：“三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潜似乎觉察到不对，放下了水杯，觑着我的脸色说道：“念念，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又道：“三叔，你儿子硕士快毕业了吧，我听说他也想来苏氏旗下的楚星科技公司工作？”

　　苏潜对我转化话题显得有些不解，但还是赔笑回答道：“是。”

　　“也不是不可以，楚星最近做了几单大生意，又刚上市没多久，势头还是很不错的，也正是缺人才的时候。”我看看他瞬间有些发亮的脸，转而忧心道，“可若是这次跟SE的合作项目失败了，我还动用关系把项目负责人的儿子弄进公司，怕是会招来一片骂声，毕竟如今靠着一层亲戚关系吃我们苏家老本的人可不少——董事会对此也颇有怨言哪！上次还有人说要借机整顿整顿公司的管理层呢。”

　　苏潜擦了擦汗，脸色有些白，讪笑：“苏总怕是过虑了吧……”

　　“三叔，”我盯着他，慢条斯理地说，“这次合作虽说对苏氏在娱乐圈的发展至关重要，但其实对整个苏氏来说，成，固然好，败，倒也没有太大损伤。可对三叔你……”我笑一笑，没再说下去。

　　对面的男人脸色苍白，我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又说：“其实合作嘛，说到底有什么难的？”

　　男人转头求救似的看着我。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次合作只是一次对国际市场的试探，赚钱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借这次东风突破国内市场，走入国际，让我们的艺人更为人所知。”我看到他从疑惑转为明白，继续说道，“能够赚钱当然好，不能赚钱也没关系。如果明年洛景的歌也能在欧美榜上占个位子，或是小远的电影在国外也有票房，这是比赚钱更大的功劳。”

　　“钱嘛，总是赚不完的，何必急于一时？三叔你的事业，可才刚刚起步啊！”

　　苏潜恍然大悟，站起来诚心道：“多谢苏总。”

　　我笑道：“三叔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嘛！”

　　又寒暄了几句，苏潜告辞出去，我这才揉了揉鼻梁，叹了口气，想着还得给怀特打个电话才行，正想拨给拨给Cameron，却发现办公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门后冒出来个脑袋，受人追捧的影帝脑袋星光闪亮，在我看来却总傻乎乎的。

　　“哥，你好厉害！”脑袋说。

　　我招手让脑袋的主人过来，摸摸他的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啦！我今天早上拍完了戏就赶回来了，先到这儿来看看你咯！”苏明远想了想，忿忿道，“哥，你要是平时都这么狠，看谁敢欺负你！”

　　我笑笑：“做生意不是这样做法的，处事待人，想什么就做什么是行不通的，是拐弯抹角，恩威并施，还是直接出击，都要看情况而定。人这一生，委屈自己可不避免。宁可自己委屈自己，不要让别人委屈自己。”

　　苏明远一脸的似懂非懂，这个年轻的影帝，演技无可挑剔，在外面是骄傲的王子，为人却单纯的不行，但也正是他的单纯如此可贵。

　　我无奈地笑着摸摸他的头，说：“算啦，你这样就很好了，反正你哥是不会让人委屈你的。”

　　苏明远哦了一声，打了个呵欠，眼角有泪花冒出来。

　　我抽出纸巾给他擦眼睛：“行了，你哥四肢健全，你可以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苏明远点点头，揉着眼睛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哥，我刚刚到这边不久之后，那个金毛也来啦，我们一起等的，他现在应该还在的。你要小心点哦！”说罢还嫌弃地皱皱鼻子。

　　怀特已经来了？

　　我往门口望去，果然看到了怀特的身影。仍旧是那个金发后梳的完美主义者的模样，冰冷而严肃的模样。我想起那天一起晚餐时随和风趣的金发青年，心想他是不是总这样，工作时和闲暇时截然不同，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苏明远自顾自打着呵欠揉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经过怀特，径自出门去了。怀特却盯着他，眼神微露兴味。

　　我皱皱眉，但随即扬起笑脸开口道：“怀特先生，我可正想找您呢！”

　　怀特随即收回目光朝我走来，依然是冰冷严肃的样子，仿佛刚刚他对小远无意间露出的兴味眼神是我的错觉。

　　我跟他握了手，请他在办公室的沙发处坐下，又让Cameron送了咖啡进来，我们便开始谈公事。依然是关于这次合作的事宜，我之前因为在医院所以撒手不管，他似乎也因为在美国母公司发生了些事而离开了段时间。怀特这次来找我也显然是因为对这段时间的缓慢进展有所不满，我跟他一拍即合。不得不说，跟他谈事情很快，几句话的功夫我们便敲定了下一次会议的时间，就月底完成合作计划达成共识。

　　一切都敲定了，我心中长吁一口气，面上自然还是淡定地微笑，伸出手道：“怀特先生，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快，希望下次会议我们能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

　　原本握个手就好，我却忘了这家伙工作之外可不如工作时那般雷厉风行。他执起我的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吻上我的手背，抬起眼睛望着我，道：“念，我说过了，叫我Jensen就好。”

　　他的轮廓很深，当他低着头抬眼看人的时候，碧蓝的眼睛显得冰冷而深邃。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可惜的是我身边有魅力的人实在太多，我禁不起对他们一个个地意乱神迷。

　　我抽回手，抽了张纸巾擦手：“怀特先生太客气了，苏念大概担不起您的厚爱。我怕叫您Jensen的人太多，您会认不出是谁在叫您。”

　　“怎么会，我可只允许像公主殿下和刚刚那位一样的美人直呼我的名字。”

　　我一挑眉，笑道：“我和弟弟都能入你的眼，可真是苏家的荣幸。”

　　怀特显得有些惊讶：“你弟弟？”

　　我点头：“对，亲生弟弟。他为人单纯，所以我这个做哥哥的要做好保护他的责任。他身边的任何危险因素，我都会为他清除。”

　　怀特眯起眼睛打量我，我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几秒过后，他率先笑起来，道：“公主殿下可真是位好哥哥！”

　　我但笑不语，他又说：“但是即使是哥哥，弟弟若要恋爱的话，也不能任意阻止吧？”

　　我不动声色地笑：“当然。但小远向来听我的话，毕竟没有什么人是比家人更重要的了。”

　　怀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么，我就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了。再见。”

　　“再见。”

　　我想起查到的资料中对他的描述。怀特的确是个商业奇才，工作时的效率高也是出了名的。但他私生活的混乱几乎跟他的才华一样惹人注目。倒不是说他喜欢搞什么变态的玩意儿，或者脚踏几只船这种。只不过是他喜欢美人，且不拘男女，与他们交往时也很专一，但这喜欢和专一的持久力却实在短得厉害。据说，跟他在一起过的人，时间最久的就是超级名模兰卡，但他那超越了性别的美貌也只留住了怀特一个月。而且怀特追求时从不用强迫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有那样的名声却能屡屡得手，想必他的手段是一流的。

　　怀特之前对我流露出兴趣时，我可以无所谓地跟他打打太极，但是小远的话……

　　我看着怀特离去时修长挺拔的背影，缓缓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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