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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
苍白的光束突然闪了几下。
众人发觉那些蜡像与自己的距离,好像比片刻前又近了。
惊恐万状之下,几个人下意识地想要拔脚往外跑,却发现根本就抬不动腿,如同被钉在了地面。
再一抬眼便瞧见周围又靠近了几分的蜡像,登时后背冷汗直流。
镜子里,借着光脑的光,江沅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光束的移动,他眼神骤然一凛。
他看到了巫阳。
准确的来说,是顶着巫阳脸的蜡像。
其余蜡像的五官都是残缺不全,要不就是模模糊糊。
但眉眼间、脸型上、以及面部线条都能看出几分神韵。
江沅向来过目不忘。
蜡像上的脸都是外面玩家的脸。
光束来回移动了一圈。
蜡像里面没有他。
也没有楚礼。
“咚…咚…咚……咚…咚…咚…咚……”
静如死水的室内,响起沉重的撞击声。所有人都不敢看向声源,大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生怕稍不留神眼前悄无声息逼近的蜡像就到了自己面前,下一秒发生什么都未可知。
或许是死。
又或许是被吓死。
总之,都是死路一条。
室内的人屏气凝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又响起。
何召予从里面听出了节奏,他向后退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脚上好像被人绑了几块砖,动作迟缓。
一不小心之下,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
他心里咯噔一下。
北渚:“你的脚能不能拿开。”
何召予挪走脚:“……”
虚惊一场。
巫阳艰难地拧着脖子看向声源:“阿沅在那里面。”话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来回摩擦,粗粝沙哑,微不可闻。
离他最近的白霓裳捕捉到他的话,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移动光束后的那张脸,冷眸正凝视着他。
白霓裳哆嗦了一下,觉得这眼神有点不寒而栗。
这真是那位指挥官?
活的?
巫阳:“谁能动?去帮他一下。”嘶哑的声音听得所有人都呼吸一紧。
黄秋明尝试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还好:“动不了啊,感觉脚上好像被人绑了块石头。”
其余人纷纷尝试,结果不一而足,在这个空当,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大家发现原本移动缓慢的蜡像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一不留神就离他们近了一大截。
冷月无声,月光将那一张张脸照得惨白,任谁看到自己的脸瞬间出现一个雕像上,还冲着自己笑,笑意阴寒僵硬,如同一个复刻出来活人。
大家感到无比瘆人。
何召予扯着北渚的袖子,“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他点了一下光脑,正准备从里面拿出武器,听见身边低低的话音,手又从上面撤开。
动作带出了口袋里的东西。
他心里一横,缓慢弯下腰,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何召予微微抬眼,一瞬之间,脸上百感交集。
眼看那些东西迫近,在最前边的杨旭艰难地往后挪了挪,成效甚微。一回头就怼上一张煞白煞白的脸,呲着牙冲他笑。
杨旭快哭了。
正当此时,黑暗中闪现出火光,火焰腾跃起伏吞没了一沓白纸,留下的灰烬在室内乱飞。
白霓裳:“你烧纸干嘛?大家还没死呢。”
何召予:“……”
就不能想点好的。
“死了谁给你烧?”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是在同谁开玩笑。
但此刻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等回过味来,其余人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
找了一宿的两人,竟然都在校史馆的二楼,众人心中不寒而栗。
下一秒,室内突然响起说话声。
“这是哪?”
“为什么不开灯?”
“不是吧,那谁烧纸了?”
“历史考试都取消了,他估计是烧着玩。哈~很久没见过这么傻缺的玩家了!”
不知是谁突然咳了一声,一道强光打向说话几人的脸,他们用手躲闪,眯着眼睛,骤然失声。
何召予眉头皱起:“傻缺?”
“……其实”
“也别其实了,这里是校史馆二楼,看你们的反应是第一次来。”
“我操……”
“别操了,烧纸的不是我,历史考试是取消了,但烧纸还真不是玩,至于为什么不开灯,建议你们看看周围。”
顺着飞速移动的光线,几人看清了前面向他们逼近的蜡像,腿打了个摆子,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
楚礼瞧着那几人一脸操.蛋的表情,语气淡漠:“想必各位都清楚要做什么。”
穿着黄色皮衣的男人听着声音,抹了抹鼻子,语气不屑:“你算哪根葱?以为自己在命令谁呢!”
这个系统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反人类,有些副本里甚至说它变态也不为过,但值得一提的是,它允许玩家之间互帮互助。
帮助秉持自愿原则,只需要拿到别的玩家的铭牌在任何地方烧掉,就可以获得该玩家的帮助一次。
但帮助是有条件的,成功获得帮助的玩家必须将自身积分的一半赠与提供帮助的玩家。
虽然确实有人烧掉了他们的铭牌,但是瞧这样子,这帮人对此一无所知,除非他们傻,才会乖乖地履约。
“我么,烧掉你们铭牌的人。”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火焰腾起,照亮了说话人的那张脸。
其中一人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唇边的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他闭死了嘴,认命地移向周围的蜡像,一共十余个,他们只有五个人,胜算微乎其微。
身边的人想要拉住他,那人露出凶狠的表情,抽出腰间长刃。看起来他在这帮人中颇具威信,余下几人不明白怎回事,只得跟了上去。
先前空手套白狼的想法猝然长逝。
这几人身形健壮,可是却打得很吃力,而且即使用刀切断那些蜡像,不消一刻它们又会自动复原,并且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好在那些蜡像似乎五感不太灵敏,只是一味靠蛮力。
双方胶着苦斗。
镜子里,江沅的视线落到了突然出现的身影上。
周围蜡像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似乎亟待享用一场盛宴。
楚礼视若无睹,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有条不紊地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那张裂开的镜框后,提起步速。
瞧见朝自己方向走来的人,江沅的手插回口袋,他垂下眸,盖住了眼底的考究和疑虑。
“江同学,还活着吗?”楚礼屈指敲了一下镜面。
语气听起来像是勉为其难地来问候里面的人死了没?
镜子里,整个世界剧烈地摇晃起来。
江沅稳住重心,应了一声。
“有刀吗?”
他能听见?
江沅心里漾起一阵波澜,面无表情地答道:“没有。”
“防护服呢?”
“没有。”
“枪.呢?”
“都没有。问这些干什么?”他的视线投向对面的那张脸。
楚礼挑起眉与他对视,“只身匹马往冰里窜,江同学可真厉害。”他眼尾挑起,浸满了笑。
江沅直觉这人嘴里吐出来的话绝无任何夸奖之意,更像是讽刺,脑子里想到什么,反唇相讥:“不及你厉害,哪里都来去自如。”
说话间,一只断掉的手砸了过来,楚礼并未躲闪,在那只手即将撞到镜面时,捏住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尖叫声响起,好像误伤了一个人。
他浑不在意,脸凑到镜框跟前,一脸玩味地问:“想出来吗?”
江沅四下看了看,语气平淡:“还行。”
“还行?嘴挺硬。”楚礼的食指搭在唇边,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
“五十步笑百步。我们,彼此而已。”
楚礼微哂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嘴硬不硬?”
江沅毫无起伏地问:“你怎么死的?”
楚礼眼神眯了眯,下一瞬,他垂下眼眸,再开口时,语气骤然沉了几分:“向别人说一句请求不会死。”
避其重而就其轻,江沅盖住眼底的暗色。
嘴不硬?
他心里冷哼一声。
说完这句话,楚礼的身影消失在江沅面前,脚步声愈行愈远。
看起来是打算将他弃置不顾了。
即使楚礼不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交浅,又何必言深。
任何牵扯过多的交往在外城疲惫不休的征战里,都是一件华丽的外衣,除了虚有其表之外,还会徒增脆弱。
正沉思间,一阵尖锐的哗啦声响起,与外面混战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须臾,楚礼的面庞又出现在镜子里。
江沅的眼里闪过微讶,听见外面的人说:“往前走。”语气平淡无澜。
楚礼手里拿着一面形状不规则的镜子,稍一联想便知应当是来自旁边的镜框,两个镜子平行相对,他感觉到周围的世界正在急速地坍塌。
江沅盯着楚礼,好半晌,抬步上前。
身后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侵蚀周遭的一切。
待贴近镜面时,先前怪异的引力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待他多加思考,楚礼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
“继续。”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引导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他瞧着那双浅淡的眸子,里面似乎蕴藏了一方深不见底的池,里面似乎还蓄了别的什么。
遽然,他便到了池边。
江沅从镜面穿身而过。
再回首时,方才所呆的地方已经被遮天盖地的黑雾掩盖,什么也看不见。
透过那黑雾,他眼睫微动。
有一个人若隐若现,湛蓝色的碎花裙摆在一片寂然中格外显眼。
“里面有什么?”耳边响起探究的声音。
江沅没答,他垂眸瞥了一眼伸向自己的那双手,瞧见腕间那颗殷红的朱砂痣,避而不发,抬步往众人的方向走去。
楚礼若无其事地垂下手,站在原地,黑沉沉的眸光瞧着面前的画像。
下一秒,那面镜子四分五裂,碎成数块玻璃渣,在镜框内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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