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路上

　　星期天下午，他们从度假村返回。家人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爸爸都舒展了眉头，眉眼间还一直难隐笑意。子璇再次庆幸自己抛掉了固执，顺应了家人的意愿。明哲要赶回省城，所以子璇要他不要下车了，直接回去。可他不听，帮子璇拎着行李跟着他们一家后面跨进院子，走进家里。
　　他当着子璇爸妈的面对子璇说：“我过两天就来接你。”
　　“不行，我要在家待半个月。”子璇赶紧表明态度。
　　“还是早点上去吧，争取在我出差前陪你把要买的东西买好。”明哲动员道。
　　“我觉得没什么东西要买吗！我和你妈妈两人就行了。”子璇也很坚持。
　　明哲求救似的目光转向子璇妈妈。
　　“明哲，子璇刚回来两天，也没怎么陪爷爷，不如让她在家再待一个星期吧。你忙，也就不要下来了，下周一，我让子璇爸爸公司里的陈司机送她上去。”子璇妈妈折中了一下时间。
　　“阿姨，还是我双休日回来接她吧。”明哲临走时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也好。你开车回去小心点。”子璇妈妈上楼放行李去了。子璇把明哲送上车，目送他的车子开出很远，直到在前面那幢别墅的拐角消失，子璇才慢慢走回家。
　　子璇妈妈见子璇回来，就示意子璇去楼上。她把子璇的爸爸也从书房喊出来。子璇明白爸爸、妈妈有话要避开保姆说。他们一起进了子璇的卧室。
　　“子璇，你结婚，我和你爸爸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明哲是个厚道的孩子，我不担心他会对你不好。明哲妈妈没什么文化，个性比较强，为人也有点刻薄，但总体还是识大体的。所以她陪你买结婚用品，你尽量多征求她的意见，不喜欢也不要表现出来。我的工作比较忙，不然有我跟着，她会谦让些。好在你们婚后也不住在一起，所以我也不太担心她会对你怎么样。你只要记住和她在一起时尽量顺着她一点。月牙湖的房子就照你的设计重新布置。”子璇的妈妈五十一岁，现在是县妇联主席，还没到退居二线的年龄，平时工作忙是明显的事。
　　子璇明白妈妈的一番苦心，她妈妈的个性也很强，在单位当领导也有很多年，做事一向强势，可因为女儿的身体，为了女儿的幸福，不得不在某些方面委曲求全。
　　“妈妈，不会吧，月牙湖的房子也要折腾吗？”子璇有点不解。
　　“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那房子已经住了五年多，墙面发黑了。趁这次把家里墙壁都贴上墙纸。常用的家用电器也要换换，地板和木制家具重新打蜡保护一下。这个你不用烦，你爸爸会派人去负责的，你只需动动嘴就行。”子璇妈妈把对下属说话的那种不用质疑的口吻带进了家里。
　　“妈，哪有人结婚布置两套房子的。”子璇撒娇地说。
　　“子璇，我家多年没有办喜事了，你就听你妈的吧，再说，离你单位那么近，你婚后还是会常住的。”子璇的爸爸插话了，并随手递给子璇一张银联卡，“里面暂时给你打了一百万，不够再告诉我，密码是我和你妈的结婚日期，既不会忘记，也不怕被别人捡到。”
　　他见子璇在发愣，宠溺地拍拍她肩膀，“你今天还没午休，上床休息一会。”子璇反身抱住爸爸的腰：“爸，我这么快就结婚，感觉有点不真实。”
　　“不要多想了，明哲对你的心意我们一直看在眼里。你就等着做他的美丽新娘吧！”爸爸双手扶着子璇的肩头说。
　　子璇手机上进了一条信息，她有预感：高寒峰发来的。昨天晚饭后，子璇和明哲漫步在竹林边，明哲正回忆幼时他们相处的点滴，高寒峰的信息来了，是一条《健康小贴士》之养生时间：吃水果的最佳时间是餐前1小时。因为水果属于生食，吃生食后再吃熟食，有利于保护人体免疫系统。子璇看过后当时没有回复，而在独自一人时，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子璇打开手机，果然是他，依旧是《健康小贴士》蔬菜篇：绿豆可以促进体内毒素的排泄，促进机体的正常代谢，具有降血压及降血脂的功能。
　　子璇看后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她不打算回复了，一来一往，就会没完没了，对谁都不好。
　　“谁的？有什么事吗？”善于察言观色的妈妈出声问。
　　“哦，同事的。没什么！”子璇没有带同事、朋友回家过，父母对她的交友情况不甚了解，所以子璇也不必刻意说是哪一个同事。好在子璇是个乖巧的女孩，从不惹是生非，父母对她也就比较信任。
　　“那你先睡一会。休息好了，我们去你外婆家。”子璇妈妈出去时帮子璇带上了卧室的门。

　　子璇的外婆李秀英是县实验小学的退休老师，退休前一年刚好担任李志刚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子璇和李志刚交往期间聊小学老师时他曾经提到过。但他不知道她是子璇的外婆，子璇也没有告诉他。李志刚结婚在老家宴请同学师长时，他从他们两人都熟悉的一位同学处知道了这件事。
　　上次在医院偶遇后，李志刚时常会给子璇发一些问候信息，向子璇了解身体状况，子璇都没有回复。有一天晚上下班，他在子璇家的小区门口拦住了她。子璇非常后悔上次让他送自己回家。
　　李志刚拉她上车。
　　“志刚，这不好玩。你结婚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子璇拒绝上车。
　　“子璇，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想了解一下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很好，谢谢你关心。”子璇逼着自己说生分的话。
　　“子璇，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和你分手不久，我就和朱文蕾在一起。”
　　子璇见已经有路人的目光注视他们了，赶紧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拉开他的车门坐了进去。他于是也立即上了车，想发动，再次被子璇制止。
　　“李志刚，分手是我提出来的，我没有生你的气。请你也不要自责，好吗？”子璇的语气明显不耐烦。
　　“子璇，分手后，我回到青龙，像无头苍蝇到处找你，好不容易从你高中班主任那里知道了你家的住址，结果那里已经拆迁。现在我总算明白：即使你没生病，我知道我们最终也走不到一起，你从内心深处，就没打算和我结婚，你从不在我面前谈论你的家人。我难得认识李老师，可你竟然都没向我透露她是你外婆。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你是我曾经甚至现在都爱着的女人，我希望你永远健健康康幸福生活着。”李志刚的声音透着万般无奈。
　　子璇心里一惊：难道我在母亲耳濡目染下，正如朱文蕾说得那样潜意识里也在排斥着无父无母家庭贫寒的他吗？不！子璇想为自己辩解：那我何苦跑去和你过一夜呢！想想又不妥，这时提这个无疑让自己成为笑柄。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既然他心里想好过点，不如成全他。
　　“志刚，我们现在这样，对彼此都是最好的。我会过得很幸福，相信你也会很幸福。忘记彼此吧。回去开车小心点。”子璇打开车门，下了车也不看他，就朝小区门口走。

　　晚上，独居的外婆家里很热闹，舅舅和阿姨一家也都来了，好在外婆家的房子是有院子的明清时的老房子，房间很多，堂屋很宽敞，连外婆一共十口人，也不觉得拥挤。子璇的两个表弟一个是西安大学的在校研究生，一个是军校的大三学生，他们听说子璇要结婚了，都很高兴，大表弟抢先说：“姐，暖房那天，我要压婚床。”小表弟乐天也不甘落后：“姐，我也要压。”“好，那你们两个都去压吧。”子璇也不拒绝。
　　“子璇，你先别做决定，明哲妈说不准让她那边的亲戚去压。毕竟新房在他们家。”子璇妈妈接上话。
　　“那就压月牙湖的房子，反正那里也算新房。”子璇反应向来很快。
　　“子璇，你今天怎么不把明哲带过来？”外婆问。
　　“外婆，下次带他来看您。近来他的工作比较忙，今天中午就赶回去了。”子璇解释。
　　“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喜欢高高大大的帅哥，我好像记得明哲哥不是很高耶！你怎么会选择他呢？”小表弟一向说话口无遮挡。
　　子璇被问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子璇的妈妈不满地瞪了一眼乐天。阿姨忙训斥道：“乐天，你也不小了，怎么说话的？”
　　家里的气氛有点沉闷。子璇自嘲道：“我这叫聪明，爱情面包双丰收。”
　　乐天被姨妈的眼色刺激了，再也不敢随便接话。大表弟机灵，忙说：“姐，吃晚饭还有一会，我们炒地皮吧。”
　　“也好，你和乐天打对家，我和我爸。”子璇也赶紧应和。子璇知道爸爸打扑克的瘾很大，没事时就喜欢和朋友在一起打，既然现在都闲着，不如让爸爸过过瘾。
　　子璇打扑克不在行，既不记牌，也不注意和爸爸配合，失误颇多，三局牌，他们一局都没赢。她知道好打牌的爸爸心里一定很堵，于是不好意思说：“爸爸，等我技术纯熟了，我们再来打垮他们。”子璇爸爸打趣道：“那我可有的等了。”
　　饭菜是舅妈做的，菜是子璇妈妈带过来的。满满一大桌家常菜，十个人刚好一桌。大家在饭桌上提前祝贺子璇的婚期将近。一大家人平时难得全部到齐，最高兴的无疑是外婆，她不停地给三个孩子夹菜。子璇的外婆虽然中年散偶，但晚年还是比较幸福的，她的三个子女在旁人看来都比较有出息，而且他们的婚姻也比较幸福，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孝顺。子璇的父母就不用说了，子璇的姨夫现在是教育局的副局长兼县中校长，子璇的舅舅也是一名公务员，在下面一个乡镇担任分管农业的副镇长，子璇的阿姨和舅妈是同事，都是县二中的老师。但她们工作二十几年了，工资及福利待遇却不如子璇，这就是县城和省城的差距。这也是她们每次面对子璇最愤愤不平的地方。
　　饭桌上，子璇的舅妈提到了大表弟的工作问题，她希望他明年毕业后能在省城找个工作，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至于怎么运作那是长辈们的事，子璇和两个表弟不等大家吃完饭，就提前离席，出门去逛老街的步行街了。

　　接下来几天，早上子璇爸爸妈妈上班去，子璇就陪爷爷去青龙河边休闲公园散步。公园里的人很多，有一群穿着红色服装的老年妇女在音乐中跳扇子舞，还有一群孩子在抖空竹。子璇陪着爷爷走在杨柳依依的河边石径上，呼吸着河边新鲜的空气，感觉神清气爽。一路上，不时地有人和爷爷打招呼。
　　“王老，你今天来得有点迟。”
　　“王老，你身边的小姑娘是谁呀！”
　　“王老，你的孙女从省城回来啦！”
　　“王老，你孙女长得真俊！”
　　“王老，你孙女有对象了吗？”……
　　子璇很不习惯自己成了爷爷那些熟人口中的话题，心里不甚高兴，但脸上还得时不时地挂着微笑。这个时候她想到了朱文蕾，她对子璇的有些评价还是比较贴切的，比如虚伪，子璇也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确实是虚伪的。不过她不觉得不妥，对他人无关痛痒的虚伪适时存在有什么不好！她看看时间，九点半了，阳光开始烈起来，她的额头上渗出了薄汗，锻炼的老人、孩子三三两两坐到了树荫下的石凳上聊天、休息。
　　子璇于是催着爷爷回家。“爷爷，不早了，我们回去家吧。”没有听到爷爷的答复，却听到了自己手机来信息的声音。
　　子璇知道不会是明哲的，他不太喜欢发信息，他每天晚上会打电话过来，也不大可能是高寒峰的，他喜欢中午或晚上休息时间发过来，不管子璇回不回复，每天一条《健康小贴士》。
　　手机的号码没有名字，但子璇对它不陌生，熟悉它就像它曾经是自己使用过的。
　　“子璇，真心恭贺你成为十月新娘！祝福你永远这样美丽健康！”看来现在的李志刚和老家的联系还是密切的，这么快就得到了子璇的婚讯。面对祝福，不回复就意味着自己还在介怀和他的过往。
　　“谢谢！也祝福你全家幸福安康！”子璇格式化的语言回复过去。
　　“老实说，这几年我一直在期盼这么一天。你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他的信息很快又传了过来。
　　“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信息，过去的一切就让它成为美好的回忆吧。”子璇早就释然，可他自从知道子璇身体状况后似乎一直觉得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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