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疫尸

　　“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不这样啊，就这俩个月的事儿吧。”
　　齐颂把头压得很低，缩着脖子，佝偻着腰，眼神左躲右闪，像过街老鼠一般胆怯不堪。
　　“没事儿，我只是觉得那个人的形态有些过于奇怪，很难让人不注意......”韩鸳说道。
　　连宋用筷子一挥，随意说了句：“习惯就好。”
　　齐颂在膳堂转了很久，最终锁定了膳堂东南一处无人的角落，把饭盘先放下，自己随即坐了下来，舒了口气，再次检查一下四周，确定无人找他后，开始把饭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着。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从膳堂北口来了一小批队伍，一人领头走在前面，四人分成俩组在后。
　　只听得连宋手里的勺子突然没了声响，他对张决恩轻声说道：“看，来了......”
　　决恩抬头向那五人看去，“是索龙......”他嘀咕着。
　　索龙长着鹰钩鼻，脸型很尖，穿着一双长筒翘头履，腰部的白色配带扎得紧紧的。
　　他用一双锐利的鹰眼扫视着整个膳堂，只不过俩圈就找到了目标物，此时他正蜷缩在东南角，像一只等待被捕的猎物。
　　“齐颂！”他喝了一声，带着制裁人的口气，仿佛再说—“你的死期到了”。
　　他抬起右手向后面的人示意，四人中出了俩人，他们冷着脸走到齐颂身边。此时的齐颂已经吓成了一座雕塑，张着嘴巴停滞在空中，惊恐的眼眶里流出了俩行眼泪。
　　俩个岛位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前扣住了他的肩，往外带着拉走。就如同一道霹雳炸进了齐颂的身体，连着灵魂都炸醒了。他发出了呼天喊地的求救声：“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个岛卫勒住他的衣领，怒斥道：“你给我小点声！”然后一把将他从饭桌里面拉了出来。
　　他摔倒在地上开始往外爬，嘴里重复着：“救命！我不走！我哪都不去！”
　　另一个岛卫将他拎了起来，“你再如此不配合，信不信我将你四肢打断装进箱子里带走？”
　　“你你......你要将我带去哪？”齐颂哭着说。
　　那人阴笑着脸：“一个好地方。”
　　“你胡说！我哪也不去！”他拼命扭捏着身体从岛卫的手里挣脱了出去，一边跑着一边哭：“哪有什么好地方，夫田走了，就再也没.....”话还没说话，一只硬邦邦的拳头瞬间砸到他的脸上，他“哐当”一声头着了地。
　　这一下砸地声属实有点重，膳堂里顿时没了声音，众人一脸茫然地往前凑，连韩鸳，张决恩几人也都放下了筷子赶了过来。
　　齐颂的话触犯了索龙不可逾越的底线，他紧握着铁一般的拳头站在齐颂面前。齐颂被砸得眼冒金星，仰起头来迷迷糊糊地看着索龙的重影。
　　索龙单膝拄地，抓起齐颂的脑袋，嘘声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在问你最后一遍，你走不走？”
　　齐颂迷虚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索龙抓着他的脑袋开始一遍一遍地往地上咋去，“哐！哐！”他每砸一次都要抓起他的脑袋问一遍，“走不走？”
　　齐颂的鼻梁骨被砸断了，浓浓的鲜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哐！”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破的是脑袋。从额头发髻线里流出来的鲜血就像一条条蜿蜿流转的“河流”，流进眼里，汇成一片血海。
　　众人无不叹气蹉跎，也有人扭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停下吧......你那样砸下去，会死人的！”
　　索龙继续向下的手被抓住停滞在空中。他觉得既惊讶又好笑，这是在岛上第一次有人敢忤逆他。
　　索龙慢慢地转过头，发怒紧绷的脸仿佛要颤抖起来。是韩鸳，他将抓住索龙的手缓缓放下。
　　“你在做什么啊！”索龙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帮助一个犯了规则的人？”
　　韩鸳好像并不怕他，一脸平静地说：“他犯了什么错你可以当众说出来，众目睽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你们如此棒打一个手无寸铁之人，难免不会人人自危？你们掌事儿的肯定也不想让大家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中吧......”
　　“是啊......”
　　“是是是......他说的没错......”
　　有一些岛民开始认同附和韩鸳的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连宋有些玩味地看着韩鸳，他很聪明，本是一个人为齐颂出头，结果如何都得是他一人承担，但是他却用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命运都连在了一起。
　　索龙溜溜眼珠，看到大家有些许躁动更是愤懑，点着头，一个转身抄起旁边桌子上一个瓷盘劈头盖脸地向韩鸳砸去。动作快得出人意料，韩鸳没来得及躲开，瓷盘被砸地粉碎，鲜血像雨水一样的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韩鸳只觉得像晕船一样得头部发蒙，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阿律连忙跑向前抱住他。
　　“你没事吧，韩大哥？”
　　“喂！为什么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张决恩有些怒了，挺着胸膛走了出来，攥着拳头大有一种要动手的冲动。
　　连宋知道张决恩是个直脾气，但敌强我弱，怕是真动起手来，他会吃亏，便拥攘大家一起凑上前来抗议。
　　连宋昂着头，一副放荡不羁的嘴脸：“索龙，给大家个说法吧......”
　　“是啊，当下弄的大家人心惶惶的......”
　　“每日的基地修建工作已经累得身心俱乏了，这到了晚上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被莫名其妙地挨顿打......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啊！”
　　“还有最近的修建工时为何要加倍，也给个说法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逼向索龙，他看着慢慢向他靠近的人群，一时也慌了，大家顺势将他围成一个圈，开始你一拳我一脚地推搡着他，索龙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在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被打伤，也不知找谁算账了。
　　就在这时，沙仁番带着一帮人进了膳堂，大声喝到：“都给散开！”所有人扭头一看是沙仁番，便都停了下来。毕竟岛上除了马尔塞，就属他的权利最大。
　　众人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他走进圈里，将挤到地上的索龙扶了起来，愤愤地说了句：“没有用的东西！”又转过头冲大家吼道：“所有人都给我后退！不听话者一律都送去西岛口喂疫尸！”
　　又走到捂着脑袋的韩鸳身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血流了不少，先去二楼包扎一下吧。”
　　阿律不解，他以为沙仁番会给一个解释，“索龙他......”
　　沙仁番打断了他，“失血过多会休克的，有什么话过后再说！”他的表达决容不得别人再次置喙。
　　韩鸳抓了抓阿律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阿律无奈地点点头。韩鸳走的时候看了看半躺在地上的齐颂，他满脸都是血，眼睛里也是，此时他正睁睁地盯着韩鸳，一直目送韩鸳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

　　也许是麻药用的有点重，韩鸳在被送进医室缝了针后便睡得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日跌时才醒来。
　　韩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股刺激的药腥味窜入他的鼻孔，熏得他头痛欲裂。
　　“呲~”他摸着受伤的脑袋，紧绷的药线让他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动作。
　　“注意你的表情管理哦~”张医师停下了手里正在研磨的药罐子，走到韩鸳身边顺势将他扶坐了起来。
　　“是一条很长的伤口，缝了有大概十三针吧。好在都藏在右脑头发里面，留点疤也看不出来......”他从桌子上端起一碗红黑色的水递到韩鸳的面前，“喝吧，消炎止疼的。”
　　韩鸳接过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他小时候最怕喝汤药了，总是刚进嗓子眼就全给呕了出来，他的师傅会让宫廷里的御医将汤药熬成浓浆状再晒成小药丸，他才敢用水送服。现如今他已不是当朝太子傅官下的得意门徒了，自然是有啥喝啥。
　　韩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对张医师说道：“有劳张医师了，韩鸳在此谢过。”说着他微微向其鞠了一躬。
　　张医师淡然一笑，“韩公子不必客气。从您的眉宇间能看出您是位身份尊贵之人，流落此岛还受此待遇真是难为您了......”
　　韩鸳抿笑摇摇头，刚想再问他点其他事儿，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某处盯着他，一回头，是齐颂！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一副怯懦的模样。
　　张医师也看到了他，一脸疑惑地问：“你是？”
　　齐颂不敢正眼看人，低着头眼睛向上瞟着说：“我......我是......是齐颂......”
　　“哦~”张医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对韩鸳道：“我昨夜听说了一些你与他在膳堂的事儿。嗯......那我先回避一下，你俩聊。”
　　“好！”韩鸳点了下头。

　　“齐兄，你过来吧......”
　　齐颂转身将门关上，慢步走到韩鸳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韩兄！昨夜多谢你出手相救，诚不想让你遭此大害！你且受我一拜，好让我心里好受些。”他俯身重重地磕了一头。
　　韩鸳有些手足无措，想低头去扶他一把，只觉脑袋一阵眩晕。
　　“齐颂，你快起来吧。我当下这个状态也扶不了你。”韩鸳向旁边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齐颂点点头，在韩鸳的面前坐了下来并且塞给了他一个桃。
　　韩鸳顺着他的脸向上看去，额头那里绑着歪七竖八的纱布，实在是滑稽得很。
　　韩鸳似笑非笑，用手轻指了一下。
　　“哦！”齐颂用手摸着头上的纱布，有些难为情地说：“额头上的药布是我自己弄得，有点丑，呵呵......”
　　韩鸳：“我觉得位置不太对，一会儿你让张医师再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他的神态开始紧张起来，“不用麻烦了。我......我之前经常被砸脑袋，都是自己包扎的，都......都习惯了......”说着苦笑地低下了头。
　　韩鸳感觉得出来，他好像很排斥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只要让他和别人建立联系他就全身紧张。
　　“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韩鸳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很长时间了......我是第一批来到这个岛上的‘猪仔’.......”
　　“那看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呢！”韩鸳向他开玩笑，他先是一愣，随即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身体慢慢舒展了下去，背也开始放松了起来。他昂起头，这是韩鸳第一次清楚地看清他的全貌。面部轮廓很柔和，有点女人相。
　　“对了，索龙他们要将你带去何处呢？你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额......”这个问题将他问住了，他低下了头眼珠转来转去的，有些糊弄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冥冥之中觉得去了准没好处。”然后十只交叉放于腿前，身体不停地往前倾去。
　　韩鸳看他防备心如此之重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便也不再说话。齐颂察觉到由于自己的不真诚让韩鸳感觉有些不舒服，便又上前客套道：“韩兄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韩兄若有用得着我之时，在下一定肝胆相报！”
　　韩鸳：“那倒不必，齐兄言重了。”
　　齐颂抿了抿嘴接着说：“韩兄住哪一方？过后我送你回去。”
　　“我住九一木方。”
　　“九......九一......九一木方？”不知道齐颂为何听到“九一木方”这几个字又吓得像昨夜在膳堂那般难堪，身体不自觉地紧张到挛缩成一团。尽管强装镇定，还是难持荏色。
　　“齐兄你怎么了？”韩鸳看着他哆嗦的右手问到。
　　“没......没事......在下突......突感不适......先告辞了......”他捂着脑袋，腾得一下站起身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齐颂！齐颂......！”不管韩鸳怎么呼喊他，他都没有再回头。
　　韩鸳无奈：“他怎么这么奇怪？”

　　入夜，韩鸳回到九一木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齐颂不对劲。
　　为何他听到‘九一木方’后如此惊慌失措，这房子里面肯定有让他害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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