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喜欢死对头

　　回到府里，燕临屏退下人后问扶北：“怎么突然回来了？”
　　扶北说：“我一路走一路觉得不对劲，他连去曹家都要派别人去，怎么会这么巧合让我们抓到尾巴，所以我就回来找你商量商量。”
　　燕临沉思片刻，说：“燕青云……大抵就是这几天就要有动作了。”

　　扶北此时忽然说一句：“既然如此，我们便只有反击了。”
　　燕临听他语气肯定，便一挑眉转头看他：“你有对策？”
　　“之前在蚕房，我听一些扬州人士讲，往年现在都是发大水的时候，今年恰好大河上游雨水落得多。”
　　“扬州？”燕临皱眉想了想，“那地方不是水路挺多吗？”
　　“是，所以我们就要趁此机会，握住他的把柄。”

　　昭元十九年，江淮泛滥，兖、豫、荆、扬四州十余郡大水，3000余家遭淹浸，死伤无数，天子震怒。
　　往太苍殿觐见的臣子在门槛上踏来踏去，里面的皇帝将奏折摔在地上的声音却越来越响。
　　一日早朝，皇帝命朝堂各官一同上朝，共商国事。天边才刚刚泛起曙光，扶北站在一楼身前，低头为他理好朝服领子。
　　两人无言，身边的下人们也不敢说话。扶北将领口抚平后，低头看着燕临的眼睛：“不要怕。”
　　燕临与他对视良久，这才闷闷应了声：“嗯。”

　　穿戴整齐走在太苍殿前的官道上时，燕临在重重人影里瞥见了燕青云的身影，燕青云自然也看见了他，两人隔着无数匆匆忙忙的官员对视。
　　然后燕临看见燕青云向他作了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燕临也同样回敬回去。
　　两人较了番劲，又同时错开脸，相似的侧脸线条绷成相同的模样。然后他们一齐迈开步子，走上了汉白玉台阶。

　　太苍殿里格外肃穆，皇帝坐在龙椅上沉默地看着手上的折子，下面的人无声快速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燕临扫视了一圈，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到皇帝下方的台阶上，与燕青云各在一方。
　　皇帝不知怎的，这时刚好注意到了，便收起折子，笑道：“来了。”
　　燕临飞快瞟了一眼燕青云后，低头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公公唱礼后，早朝开始，不一会儿就有大大小小各个官部的大臣前来进奏，无非不是扬州大水一事。
　　一位大臣走出来道：“扬州刺史言，现已进入灾后重建，希望朝廷能拨款放粮，助扬州渡过难关。”
　　皇帝点点头：“他的折子朕看过了，救济事小，只是不知该派何人押送才好。”
　　台下有了小动静，大臣们纷纷议论一番后，有人出来说了句：“臣等以为，该派个能代表天子威严，又不怕吃苦的人，方有利于灾后民心稳固。”
　　皇帝眯起眼，点了点头。

　　有了看着对面那人的手缓缓捏紧，于是在他走出来行礼的同时，燕临也跟着出来：“回陛下，儿臣愿领命前往。”
　　燕临正对着皇帝，看不清皇帝的表情，但能清清楚楚听到身后骤然出现的议论声，和余光里燕青云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动作。

　　待众人安静下来后，皇帝忽然问燕青云：“雍王，你有何事？”
　　燕青云迅速抓住机会上前一步，与燕临平齐：“回父皇，儿臣愿前往扬州。”
　　于是大臣们的议论声更甚，两位新晋王爷为了灾区重建在朝堂上公然对峙，其中心思格外耐人寻味。
　　皇帝脸上仍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他点了一位大臣：“王太师，你如何想法？”王太师即是皇后父亲，也就是燕青云外祖。

　　王太师被点后，先是一愣，又马上出来道：“老臣以为，雍王殿下既是皇后嫡子，若是能前去灾区，必能大振民心。”
　　皇上没说话，眼神却看向了另一边的丞相身上。此时大殿内无一人说话，众人皆知丞相与太师不待见，皆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于是都不作声。
　　丞相触到皇帝的眼神，点了点头出来：“臣以为萧王殿下既是新封王爷，又是年考魁首，前去扬州也未必不可行。”

　　殿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越发紧张，皇帝像是思考了许久，这才问燕临：“雍王，你说说为什么要去扬州？”
　　燕青云被突然一问惊了神，忙答道：“儿臣心系民众，自大水消息传来便夜不能寐，迫切希望能带领百姓渡过难关。”
　　皇帝没说话，转头又问燕临：“萧王，你呢？”
　　燕临想了想，才开口说：“扬州是个好地方，每年贡蚕也白软些……儿臣想与百姓一起，重建扬州的繁华。”

　　殿里有片刻的安静，皇帝直起身，眼睛望向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你打小便跟着吃了些苦，就你去吧。”
　　燕临一瞬间感觉松了力，连谢恩也有些晃神，他已经懒得再去管燕青云是不是气急败坏，也不想管身后大臣是否议论纷纷，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回王府去告诉扶北，自己终于胜了燕青云一次。

　　再有些出行吩咐后，早朝便散了场。燕临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丞相：“丞相举荐大恩，本王誓不会忘。”
　　丞相回头后扫他一眼，皱了皱眉，然后才笑道：“萧王多礼，乃是萧王心系天下，打动了皇上，与老臣并无太大关系。”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丞相才远去。燕临也准备抬脚往前走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萧王真是步步高升，这一回京，想必又要多封不少东西吧。”燕青云与王太师站在一处，眼里是熟悉的狠戾。
　　燕临笑着与老太师行礼，然后回他：“承蒙皇兄多让。”

　　*
　　甫一回到府里，燕临刚下马车，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扶北。他冲上前去，皱了眉问：“外面这么热，你待在府里便是。”
　　扶北笑笑：“知道你回来肯定要跟我讲今日发生的事，怕你等不及。”
　　一听这话，燕临眼睛就亮了起来，一边与扶北往屋里走，一边说：“燕青云果然想去扬州，皇帝问了我和他，丞相与太师的意见之后，才决定让我去。”他顿了顿，“我倒觉得奇怪，你说我和丞相并无往来，他为何要帮我说话？”
　　扶北低头静静听他说话，这时补了一句：“或许丞相也认为你比雍王更合适。”

　　灾区救济慢不得，扶北留在府里收拾行李，燕临就去宫里查看物资。转运司做事十分得力，不一会儿就调度好东西，并飞信告知了离扬州最近的粮仓。
　　处理完一切，临行前燕临去了一趟昭阳宫。柳妃早就听闻了早朝发生的事，因此燕临一进来，就被柳妃浑身上下看了个遍。
　　燕临安慰道：“娘亲，我不过是帮忙赈灾而已，不会出事，倒是您要小心皇后之流。”
　　柳妃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别担心娘亲，在那边要小心点，和扶北好好回京。”
　　燕临俯身抱了抱柳妃：“好，娘亲。”

　　赈灾车马在京外集合，燕临与扶北从府里坐马车前去。上车前，燕临握了握跟在身后格外担心的嬷嬷的手：“日后辛苦嬷嬷替我打理府中事务。”
　　嬷嬷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好好好，王爷公子要平安归来。”
　　车帘放下，马车起步。扶北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燕临，问：“可有后悔？”
　　燕临深吸一口气：“为这么多人谋出路，不后悔。”

　　马车与队伍汇合，队伍前的侍卫挥起旗帜，泱泱之众便就此启程。
　　远处宫城高台上，皇帝眯起眼，看向远处缓缓行动的黑色人群，许久后，待那群车马已经消失不见，这才与身边公公一道回宫。

　　从京城到扬州一段全是平地，少了许多舟车劳顿之苦，就算如此，行至一半时，燕临仍是躺在马车上，脸色苍白。
　　刚经过一处驿站，扶北端来一壶烧好的热茶，沏了一杯递给燕临：“怎么反应如此重？”
　　燕临恹恹接过，小口抿起来：“可能是坐得少……不过为什么你就没反应？”他看向扶北的眼神又委屈又气恼。
　　扶北拿出一个小罐，趁燕临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时，手伸进去又飞快地伸到燕临嘴边。

　　燕临只觉得嘴里被塞入一个东西后，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头晕也好了一点。
　　他含着梅子，含糊不清吐词：“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扶北盖好盖子放了回去：“来之前买的。”
　　于是燕临也不多问，转头看向窗外风景。一路行来，那罐子却轻了不少。

　　扶北再一次打开了燕临蠢蠢欲动想要伸进罐子的手：“再喜欢吃也不能吃这么多。”说完还非常无情地盖好了收在自己怀里。
　　燕临撇撇嘴，赌气也不拿了，转头不看扶北。经过几处驿站休息，燕临仍是不理自己后，扶北还是送了口。
　　又一次启程后，马车微微晃荡之时，他将罐子递了过去：“不准多拿，只准拿一块。”

　　等罐子里的梅子被吃完，路途也行了大半。一日燕临正嚎着没有梅子的时候，车外忽然一位侍卫报告情况：“萧王殿下，前面就到了扬州城门了。”
　　于是燕临立马翻身坐起来，掀开窗帘看出去，只见“扬州”二字端端正正镶在城门上方，因岁月流逝，黑黄不少。
　　马车渐渐停下，燕临看见前面有一方马车停住，前面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骨如竹，迎风而立。

　　“卑职扬州刺史，拜见萧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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