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

　　沈青松又夹了几筷子菜，“嗯！小文这菜炒得真好，不输饭馆里的！”

　　“谢谢爸爸，爸爸喜欢就好。”Vincent害羞地笑着。

　　沈如意抱起手臂，“那是，也不看是谁培养出来的，我每次其实都是故意不做饭，就是为了锻炼他的厨艺。”

　　沈青松拧了拧沈如意的耳朵，“净是歪理，你就是懒！”

　　沈如意冲他吐吐舌头。

　　看着Vincent把虾都剥好，堆到沈如意碗里，沈青松突然感慨道：“我原本还担心你那个臭脾气和娇惯样没人能受得了，好在你找了个好丈夫，小文这孩子是真不错！嗐，其实啊，我跟你妈第一次见到小文都吓了一大跳，觉得他是个不着调的人，肯定跟你走不长远哈哈哈哈，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啊，看到你们俩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沈青松顿了顿，正色道：“小文对你那么好，你别老欺负人家。”

　　沈如意原本挺感动的，听到最后一句，立马跳起来瞪着Vincent，“我欺负过你吗？”

　　Vincent闻言头摇成了拨浪鼓。

　　一家人边吃边聊，过了半晌，沈青松给沈长风夹了筷子肉，“小风在学校怎么样？跟同学相处的好不好，成绩有没有退步？”

　　沈长风低头笑道：“我在学校挺好的，成绩就那样，没怎么变，交了很多朋友，都对我挺好的。”

　　沈青松微微皱眉，表情略带忧虑，“交朋友可得擦亮眼睛，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朋友交好了就是一辈子的福气，没交好啊，害了你都有可能！”

　　沈如意不耐烦打断道：“哎呀老头儿你真是瞎操心，说的这么吓人，谁会害小风啊。”

　　沈青松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活了那么多年，见过的人比你们三个人加起来吃过的米都多，人心很难看透的。”

　　“外公你放心吧，我的朋友们都特别好，真的。”沈长风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就说了吧，都是些小孩，哪有人会害小风啊。”沈如意道。

　　沈青松冲沈如意说道：“要是你对你儿子多上点心，我会操心这些吗？”

　　沈如意闻言不乐意了，“我哪不上心了，非得要干涉他的交友，了解他在学校的一切才叫上心吗？”她捏着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我始终认为，学习是他的事，成绩好与不好都跟我无关，交朋友也是他的自由，他已经是大孩子了，有能力判断该和什么人交往，如果真有人欺负他，那么我会站出来让那个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要做的就是保护他陪伴他，让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多管，他快乐就好。我有我的生活，他也有他的生活，他应该试着学会解决自己的问题，而不是要我时时刻刻了解他的一举一动。我的教育是自由的，我并不认为这叫不上心。”

　　沈青松放下筷子，“是，我不否认你的教育观念，我只是提出我的建议。我认为了解他在学校里怎么样是有必要的，成绩是一部分，交友也是，父母应当关注孩子的这些部分，不然怎么全面了解孩子。你说你有你的生活，但你是他的妈妈，你的生活要包含他的生活才对。”

　　沈如意打断道：“我不同意，难道成为妈妈就一定要将孩子的生活完全融入进自己的吗，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的人选择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孩子的生活中，我承认，这种母爱是伟大的；但也该有其他的选择出现，我选择了更爱我自己，我觉得我先是一个女人，再是他的妈妈，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自私，那又怎样，我怎样选择都是我的事，我爱我的孩子，我也爱我自己，我现在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以后也永远不会后悔。我在选择爱他的同时也爱我自己，或许在你看来我对他不上心，但我觉得我已经将我想做的这件事做到了最好。”

　　沈青松闻言撑着额头，静静思忖。

　　父女俩每次都会有这样思想碰撞的时刻，刚开始Vincent以为他们俩在吵架，可后来他慢慢发现父女俩能听得进去对方的观点，甚至慢慢认可，这与吵架不同。

　　沈如意喝了口汤，微微扬眉，瞥了眼沈长风，“而且，我觉得我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很出色，不是么？”

　　沈青松看向沈长风，慈爱地笑了，“那倒也是，小风这孩子确实聪明又懂事，比你那时候强多了。”

　　沈如意啧了声，“老头儿你这么总爱贬低我呢，我像小风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人见人爱呢！”

　　沈青松冷笑了声，“人见人爱，呵，确实是人见人爱啊，光高中那会儿我抓着的小男生就有六七个。”

　　沈长风吸了吸鼻子，心中的八卦欲在熊熊燃烧，他冲沈青松咧嘴笑道：“外公，我妈年轻的时候很多人追吗？你讲讲呗。”

　　沈如意用食指戳了戳沈长风的脑袋，“什么叫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好吧！”

　　沈青松瞥了眼Vincent，Vincent看到了慌忙摆手，“爸爸我没事，我不介意这些的，相反我觉得有人追求她，是证明她魅力的表现，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我眼光的褒奖。对此我感到很骄傲，我找了个完美的妻子。您不用担心我会介意这些，您可以讲她学生时代的事，我也很想听。”

　　沈如意从没跟沈长风讲过她年轻时候的事，也没跟Vincent提起过，所以他们二人都非常好奇。

　　沈青松笑容温和，拇指抚摸着嘴角，似是在回忆。

　　“如意高中的时候，我刚好是她班主任，她那会儿长得……能看。”

　　沈如意蹙眉，不满地打断：“什么叫能看啊，会不会说话啊，我那时候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校花级别了好吧！”

　　沈青松笑道：“行行行，反正她那会儿长得挺漂亮的，就有好多小男生给她送早餐递情书，我有时候早上到班到的早，就看到她桌上摆着面包牛奶豆浆油条什么的，跟个早餐店似的，那个时候我管她管的严，坚决不同意她谈恋爱。”

　　沈如意来了兴致，盘起腿，道：“你们都不知道老头儿那个时候有多可怕，一有男生来给我送东西他就跟个恶鬼一样瞪着人家，把人家瞪怕了，就再也没来找过我。同班的就更惨了，他就说人家闲的没事做给人家加作业。因为有他在，高中时候虽然我的追求者众多吧，我也确实没有谈过恋爱。”

　　沈青松抬起下巴，“那些小男生才多大啊，懂得什么啊，就我爱你你爱我的，幼不幼稚啊，我看啊就是在浪费时间。你那个时候也傻里傻气的，我要不管严点，你不就给人骗了去了！”

　　沈如意冲沈青松耸了耸鼻子，“我怎么就傻里傻气的了，各科老师都说我有灵气，我一直都可精了，就你说我傻。”

　　沈青松瘪嘴，无奈道：“你精你最精行了吧。”

　　“本来就是嘛。”沈如意撅起嘴，放下碗筷，把头扭向沈长风，“诶，小风你怎么样？”

　　沈长风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样？”

　　沈如意眯起眼睛，“还能是什么，就是在学校里的小桃花啊。”

　　沈长风微微皱眉，“我不明白。”

　　沈如意啧了声，又向沈长风靠近了点，“你看啊，你长相随你妈我，一等一的美貌，性格又好，学校就没几个小女生追你？”

　　沈长风也放下碗筷，坦言道：“有。”

　　Vincent两手撑着下巴，“那你有喜欢的吗？”

　　沈长风眨眨眼，“没有。”

　　沈如意一脸八卦，道：“你早不早恋我跟Vincent不管的，你说实话，你在学校真没有一个两个有好感的女生？”

　　“有好感的女生吗？”沈长风思考片刻，迎着沈如意和Vincent期待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两字：“没有。”

　　沈青松感到十分满意，拍了拍沈长风的背，“小风这孩子，啧，真是好，小风要是我的孩子，我得少受多少气。”

　　沈如意努了努嘴，“没了我你得少多少快乐，有我这样的女儿你就偷着乐吧你。”

　　饭后，Vincent帮沈青松收拾面前的碗筷，问道：“爸爸这次来住几天？”

　　“就今天一晚吧，我不多打扰你们一家。”沈青松答道。

　　沈如意抬起头，“什么你们一家我们一家，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你要回老宅，那你记得联系周姐啊，她不是叫你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吗。”

　　沈青松摆手，“老宅干净的很，不用她提前赶回去打扫，她跟她孙子挺长时间没见面了，让她跟她孙子多待几天，再说了，她在老宅照顾我也照顾得很用心，这就算是给她放几天假了。”

　　沈如意蹙眉，“老宅没人照顾你，要不你还是在这住几天吧。”

　　沈青松站起身，“我这好胳膊好腿的，自己能照顾自己。”

　　沈如意还是不放心，正欲再说，沈青松比了个停的手势，“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吧，老宅我好歹住了这么多年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越活越回去吗？”

　　老宅是沈青松和妻子结婚时买下的，环境清幽，还有个小院子，他妻子喜欢养花，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从屋里向外面看去，别有一番情致。

　　母亲去世后，沈如意多次向让沈青松搬来和他一起住，怕沈青松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挤，她还想过买下他们对门的房子，奈何沈青松坚决不同意。

　　他嘴上不说为什么，但沈如意清楚，他是舍不得老宅，舍不得那个容纳了自己和妻子点滴的房子。

　　“这不是一码事，就是因为你年纪大了我才不放心你。”沈如意道。

　　沈青松倔道：“哎呀，你小时候天天嚷嚷着要出去玩，我也不放心，最后不还是放你走了吗，能有什么事啊。”

　　“你怎么这么不肯听我的话呢！”沈如意有些急了。

　　沈青松看向一旁，“我就要回老宅住。”

　　人的年龄增长似乎是个奇妙的圈，从零开始，慢慢增长，成熟的时期过去后，从外表看上去开始衰老，但却好像慢慢变得年轻，变得幼稚。一切都颠倒过来，儿女成了以前唠叨的“父母”，父母反而成了需要操心的“儿女”。等到时间流逝，圈慢慢回到起点。

　　他们终将离去，圈也终将重新回归零点。

　　老头儿倔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动，沈如意知道劝不动他，Vincent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没事的。”沈如意看了眼Vincent，点点头。

　　沈长风不做声，安安静静地收拾餐桌，等父女俩统一意见后，他才抬起头，冲沈青松说道：“外公，有个新的发热坐垫，我寄到老宅那边去了，天慢慢变冷了，你到时候记得用。”

　　“哦好！你真是有心了。”沈青松笑道。

　　“我妈买的。”沈长风说完就端着盘子去厨房了。

　　沈如意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沈长风，只看见了背影。

　　这孩子真是心细啊……

　　她根本没有买什么发热坐垫，是沈长风自己买的，却是以她的名义。

　　沈长风知道沈如意是为了沈青松好，她说这么多都是因为爱沈青松，沈青松听不进去，那么沈长风就将沈如意的这份爱意转化为另一种实质，将矛盾转化为爱的催化。

　　“爸……我……”沈如意有些不自在。

　　沈青松拍了拍她的肩，“你也有心了。”说完便走向客卧。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沈长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将手机开机，卡顿了几秒后，他收到了来自“蒲公英”的好友申请。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点了通过。

　　另一旁苦苦等待的谭四月，在验证通过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抓耳挠腮，在输入框里打字又删除，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才好。

　　沈长风看着左上方一直都是“对方正在输入”，都输入了五分钟了，还什么都没发，他觉得好笑，动动手指，发了个“？”

　　谭四月收到消息后，咬了咬下唇，他没明白这个问号的含义，以为是自己惹得沈长风不开心了，便将输入框里问好的话再次删除。

　　沈长风见那边没了动静，又发了句。

　　【feng：晚饭吃了吗？】

　　谭四月看到这条消息，心脏狂跳，打字的手指都在发抖。

　　【蒲公英：吃了。】

　　谭四月开始深呼吸，又敲了两个字。

　　【蒲公英：你呢？】

　　发完之后，他又想撤回，怎么感觉这么尴尬啊，他真是不会聊天。

　　沈长风在手机屏幕前笑了笑，回了句“我也吃了。”

　　谭四月不知道回什么，思索了片刻，敲下了一个字。

　　【蒲公英：哦。】

　　沈长风扶了扶额，嘴角翘起的弧度变大。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沈长风看向房门，只见Vincent端着牛奶，身旁还站着一脸八卦的沈如意。

　　Vincent有些尴尬，指了指门，“门没关，我们就进来了。”

　　沈长风点点头，“哦，没事。”

　　沈如意走上前，眯了眯眼睛，“小风，你老实跟妈妈说。”

　　沈长风不解，“说什么？”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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