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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等种群
“鼻子怎么了,又被欺负了吗?”
“没有。”
温琮的回答被无视,“韩舒伶”好像什么都清楚,嗤笑一声,柔声问道——
“你恨他们吗?”
“他们是谁?”
“人。”
“人?我为何要恨人?”
“他们欺负你、伤害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恨吗?”
“韩舒伶”翩然着搂着她,柔情滚滚,关怀备至。
恨吗?
二十年来的委屈如走马灯串联起来,在脑海中一幕幕浮过。
“如果是我频频被人伤害,被人奚落辱骂,那么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呢,善良的孩子?你不会原谅他们了吧?他们自己没本事,却将怨气撒在你身上,现在也仍无一丝悔改。你觉得,你应该放过他们吗?”
回忆就此停止,温琮眸中的清澈染上淡淡狠戾。
“恨……”
“恨就对了。如此恶贯满盈的低等种群本就该死,你不仅要恨他们,还要想尽办法将这群卑劣之物彻底消灭。”
“低等种群?”温琮不解,“你为何要这样叫我们?”
“因为你们,本就是低等种群。”耳边吹来寒凉的风,那人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怎么样,想不想亲手除掉他们?”
“抱歉,我并不想做这种事。”
“放松。”是韩舒伶劝慰她时经常说的词,语气也相当。
“这并非伤天害理,而是,替天行道。”
鬼境中的画面戛然而止,储清徽跑来搂上她的脖子,吓得她心脏快要跳出来。
储清徽嫌弃地松开她:“你个子蛮高,胆子倒挺小。”
温琮不好意思笑笑:“天生的,没办法。”
“无妨,在你储掌柜这里训练训练,胆量自然就大了。”储清徽双手扣在脑后,享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
温琮没有这么惬意的心态,距离那晚已经十天了,当晚储清徽在酒楼戏弄完她们两个之后,她便又撞了鬼,在恐怖的结界中待了许久,这几天也一直昏昏欲睡,困乏得不正常。
不是说长寿村才闹鬼吗,城中心怎么也会有这种东西?她十分无助,却也不敢将此事告知他人,一声声替天行道还回响在耳边,温琮摁着额头,有一点后怕。
好像很了解她一样,那女鬼一直试图勾起她往日的痛苦,引导她往一条不归路上走。“因为你们本就是低等种群”,这句话印象太深刻了,温琮不明白它为何要这样说。
恶贯满盈这另说,低等种群又是为何?根据万物志记载,人族一直是历史上最为强大的种群,如今那女鬼却管他们叫做低等种群,实属奇怪。
“喂,想什么呢?”储清徽说。
“啊,没什么?”
撞鬼这件事让温琮深感不安,个中忧虑重重,她侥幸地不去提,可难保往后还会遇到。
她越想越压抑,于是试探着问:“清徽,如果我说世上真的有鬼,你会信吗?”
储清徽闻言使劲皱着眉,定定地看着她,将她看得发慌。
“你不会是,被那个彭仙人给吓着了吧?”
没想到储清徽是这种想法,温琮被她逗笑,忙去否定。
“没有?”储清徽认真起来,“我发现,你从长寿村回来就很不对劲,最近还时不时晕倒。”
储清徽瞪大眼睛,将自己缩起来,夸张地说:“该不会那地方真的吸人阳气吧?”
本以为有什么重要推论即将问世,结果又是这般不正经。
温琮扶额:“这都什么和什么?”
“什么什么?你说有鬼就行,我说吸阳气就不行,你这家伙也真是的。不过说真的,这几日大夫天天来看你,却总说你身体无恙,所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的原因当然与身体无关,温琮自是明白。可一想起彭仙人说的鬼魂可分辨善恶,只找心坏恶念之人,她又甚是百感交集。
当年那场变故发生后,这五年怎么过的她心里最清楚。浑浑噩噩,郁结常伴,忙碌能使她得到短暂慰藉,唯一使她挣扎起来的便是爹娘抛给她的族长之位。
还有族人需要她保护,她不能放弃自己。
可哪有什么以德报怨,无非是无能,才会至今都要忍受这一切。五年前她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还要面对无中生有的指责与嘲讽,每个冷血的字滴在心上,烫出无数烙印,最终化成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嵌在心头,长此以往怎会没怨气,只是藏在心底罢了。
韩舒伶和储清徽都说她像小白花,只有她知道自己不是。
泥泞中哪能开出洁净的小白花呢?只有一团黑色的火苗越烧越旺,所以鬼魂才会找上她。
温琮嘴唇张了张又合上,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蓦地身后马蹄声响起,越发急促。
她赶紧将储清徽拉进三十九斋,避免储清徽被人发现。
“这么紧张,又是那个魔王要来了?”
温琮再度扶额,无言以对。
“我说那姓黎的怎么总爱板着脸,原来还真是个冷面阎王。”储清徽不快道:“难怪你们之前要骗我。”
“我是怕你掀了酒楼。”
“掀了酒楼?本掌柜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温琮赶紧摇头否认,却又万般无奈。
几张桌子倒在地上,停不下来的拳脚,那天的闹剧还历历在目。幼稚可能是不幼稚,但的确是给她吓得够呛。
“而且你才见过她几次,就这么确定她是好人?”
温琮想起黎安给予她的善意,会心一笑:“黎将军待我很好,从不嫌弃我,也不骂我,肯定是很好的人了。”
昨天黎安还过来照顾她,陪她聊天,与其他元灵人完全不同。
储清徽听她这番言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好好好,是好人,行了吧。”
洪亮的嘶鸣提醒温琮马车已到,她嘱咐储清徽藏好,匆匆走出门外。一出门便看到黎安跳下马车,抬头,一道冷峻凌厉的目光袭来。
黎安样貌俊美艳丽,美得十分张扬,素日带兵打仗洒脱惯了,这会儿虽脱了军服,将其曼妙的身姿完美勾勒,也抹不去她从内而外的直爽。
“小族长,今日可好些了?”
“多谢黎将军找来的大夫,现下已无恙。”
“嘶,怎的又这样叫我?不是说了嘛,你是阿伶的好友,随阿伶喊我怀珺即可。”
黎安身后,韩舒伶慢慢下了马车。好似赶了很久的路,脸上有些红,手上搬了个衣箱,显出丝丝的疲态来。
黎安没注意到温琮错开的眼神,仍与她谈论这个问题,手一搭,震得温琮肩膀一抖,而后是轻微的痛感。
温琮只叹不愧是领兵打仗的人,手劲真大。
“莫不是,不想和我黎某人做朋友?”
被那样的双眼盯着,温琮克制不住地害怕,只觉自己若是蛮敌的话,可能马上就要被黎安给撕成碎片了。
让她有这种反应的人除了黎安就是储清徽,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用眼神震慑他人,真不知碰上了又会闹出什么乱子。
幸而韩舒伶及时救场。
“温族长家教严格,一时半会适应不了,你别逼她。”
黎安吃了一惊,愣着看韩舒伶:“这便是逼迫了?”
“上阵杀敌的人哪懂我们的感受,我第一次见你从战场上回来时,连你的眼睛都不敢看呢。”
此言一出黎安更是难以置信,又不懂韩舒伶为何要这么说,只答:“怎么可能,还有你韩少主怕的东西?”
“被十城府的大将军当做蛮敌一样瞪着,谁会不怕?”韩舒伶拿下她搭在温琮身上的手,“我看也不是温族长不想喊,而是被你黎大将军给吓到了。”
黎安思量过往,默默陷入深思。
自己当真凶成这般,连韩舒伶都会惧怕她?她在一边想着,温琮则在另一边接下韩舒伶手中的衣箱,一看便晓得此物是什么。
“你怎么没跟我说呢?我们该一起去的。”
十天前韩舒伶买回了那匹布,便带去了城里一家裁缝铺做出过冬的衣服来。本来温琮也是要跟着去的,可韩舒伶就是不许,令她只能在家休息,养好身体再说。
看着韩舒伶为她跑前跑后,温琮愧意难当,晓得韩舒伶今日要去取回衣服,便起了个大早。哪知韩舒伶为避开她这点心思,昨晚竟跑回了灵水寨过夜,根本没给她一点机会。
“我想让你多睡会儿,便让怀珺将我先带去了。”
见温琮仍愁着脸想要说什么,韩舒伶又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办,很顺路,不麻烦。”
温琮果然不再想着争辩,紧着将两人带进院子,倒上她刚泡好的新茶。
韩舒伶泯了一小口,问黎安:“这茶是温族长从筠瑶带来的,味道尚可?”
“甚好,清神解乏。”
温琮就在一旁坐着,听两人闲聊,时不时给她们添着茶,直到黎安抱怨道:“我说小族长,她还没喝掉半杯你就忙着添,不怕给她撑坏了?”
正在添茶的温琮顿住。赶了那么久的路,韩舒伶的疲惫她能看见,因此她拿出了自家解乏的茶叶细心照料。意识到考虑不大周到,她回头望向韩舒伶,那人却不以为意,推着她停下的双手接着将茶水蓄满。
“不会,我正口渴。”说着便将举杯一饮而尽。
而后她催促温琮:“还坐在这里干嘛,快去将衣服换上。”
温琮岿然不动:“我看你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是不是生病了?”
黎安一杯茶也已见底,预备蓄满,却见茶壶就放在温琮那里,而温琮双手支在身体前,微微耸肩、俯身前倾,关切看着韩舒伶。韩舒伶则惬然饮着温琮又给她添上的新茶,笑意盈盈,也将肩膀向温琮那边倾去。
两人挨得极近,私语着什么,生生将她隔出另一个世界。
“是我今日穿得太厚,热的。”韩舒伶哄着温琮,“快去嘛,我想看你穿它的样子。”
话都这么说了,温琮怎还会无动于衷,她嘻嘻笑说一声好,抱着衣箱就进了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黎安越发狐疑时,韩舒伶不再几秒就瞧一眼窗子,而是直接起身踏入温琮的房间,留黎安一人独守小院。
清香扑面而来,韩舒伶叩门问温琮换好了没有,却迟迟等不到回音。
渐渐的她心生不妙,等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懦懦的声音。
“阿伶,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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