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自打谢玄一从冷宫出来后，心中对慕成便多了一道防线，对他既期待，又小心翼翼，就像昔日寄人篱下时一般。

　　但慕成对谢玄一的感情依旧，得闲时便驾临承恩宫，陪她用饭、闲聊。近日谢玄一对学问甚是感兴趣，每晚用完饭后，便坐在几案对面看书，慕成则批阅奏折。

　　气氛微妙又平和。

　　倒是赵淑妃心中闷着一口气，谢玄一不再时慕成便和她在一起，谢玄一恢复婕妤分位后，慕成又将她抛到脑后，奈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且慕成最欣赏她知进退的性子，说难听些便是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赵淑妃深谙此理，是以不敢抱怨。

　　正值初春，枝头梅花开得正艳，亭亭立于松柏之间，甚是好看。

　　慕成来到承恩宫，负责洒扫的仆人见他踏进院来，纷纷跪拜行礼。慕成微微颔首，径直上了玉阶，却见朱门轻掩。

　　不知她又闹什么脾气。慕成想。

　　在慕成的印象中，每次谢玄一知他要来却仍然故意闭门，便又是生闷气了。

　　慕成只觉好笑，却并不介意。

　　一来，是两人年纪、地位悬殊，无论思想或是处境皆不同，她少年气的小打小闹对慕成来说不过是猫爪挠痒，无关痛痒，二来，是因为不在乎。不在乎，便不介意。

　　倘若回到他年少时，另一个姑娘将他拒之门外，他定会细细琢磨，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气了？要怎么哄才能让她开心？下次不能再做同样的事令她伤心了。

　　他推门而入，却见一名侍婢也无，眸光转向玉屏，只听一声惊慌而短促的“啊”，那少女身姿婀娜，周身雾气，湿漉漉的墨发紧贴着雪白娇软的肌肤，尖尖的下颌悬着一粒透明水珠，一双圆润明亮的杏眼微微睁大，似被雨水洗刷过的星辰，闪烁明亮。

　　她似一只受惊的小兔般，一眨一眨盯着慕成看了片刻，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身无挂碍，早被人看光了。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飞上一片飞霞，忙抬起玉臂交叉胸前、挡住两粒粉色樱桃。

　　可这哪能全遮住？除却两点之外婀娜身躯暴露无遗，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巍峨玉山相思豆，其下芳草桃花洲。

　　小婕妤今年十七岁，五官逐渐长开，玉体长势更佳，有道是盈盈一握楚宫腰，长腿玉雕，面似花娇。
　　明明是惹人流鼻血的身材，她却偏巧生着一对清澈无辜的杏眼，纯欲参半。

　　谢玄一心中忐忑，毕竟第一次做这等事，着实没把握。她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心脏已经跳动到嗓子眼了，她不由得胡思乱想——陛下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会不会觉得我下贱？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涌进脑中，她甩甩头——争点气，莫要胡思乱想！既然做了，就甭管他人如何想。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还做什么事？

　　慕成有着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清冷似幽潭，深邃如苍穹，闪着微芒，似星辰破碎，发出浅淡光亮。
　　在某些时候，他的确是个君子。深沉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上，并未再往下多瞧一眼，眼波无澜，只淡淡道：“把衣服换上，当心受凉。”

　　谢玄一见他不为所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颇为遗憾，看来这方法不奏效。

　　她就说嘛，陛下就是陛下，怎可用引诱风尘嫖||客那一套去引诱他？不过不打紧，那柳七郎说了，“哪有一进屋就脱裤子的？心急吃不了甜甘蔗，得徐徐诱之。”必要时可借药物点火，他们倚芳楼最好的“共赴巫山”百试百灵，就是有点贵，不过既然是婕妤所需，一概免费。

　　谢玄一也不差这点小钱。

　　当夜，两人躺在榻上，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慕成却丝毫不为所动，不久后便睡去，呼吸沉稳。谢玄翻身面对他，昏黄烛光透过纱帐深深浅浅映在他的俊美的面上，氤氲了分明轮廓。

　　谢玄一屈腿缩成一团，身子藏在暖烘烘的锦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前额轻轻抵在他的手臂上
　　，忽然，谢玄一念头一转，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待回过神来时，伸过去的手还未碰到那处，手腕已经被不举的人牢牢拽住。

　　她一惊，忙抬眼瞧去，恰恰撞进那一双深邃的凤目中，浮着几分斥责的意味，沉声道：“谁教你的？”
　　做坏事被人抓个正着，她脸色一红，热血瞬间上涌至耳尖，烫得要命。她尴尬得紧，脚趾微屈，嗫嚅道：“我…我…我想给你盖被子，你，你别误会…”语罢，似是羞愧至极，脖子一缩便钻进锦被里，不肯再出来。

　　被窝里一片黑，尴尬稍解，她正兀自思忖要如何向他解释，只觉有人隔着锦被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淡淡的，似教训小孩一般，“不准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知道么？”

　　谢玄一讪讪。

　　自打那夜后，慕成已有四五日不曾踏进承恩殿。她派小夭去打听，近日朝堂上并无什么风浪，慕成已经接连宿在苍生殿好几日。

　　按道理说，苍生殿是慕成的寝殿，自己睡自己屋是很正常的事，但谢玄一总觉得不正常，断定慕成是因为那夜的事不肯来见她。

　　她托腮叹了口气——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隔天，暖阳淡淡，春光尚好，御花园海池上的琉璃水阁折射出淡淡光泽，轻纱翩然。假山流水、攒尖亭檐，奇花异草，蜂飞蝶舞，一片春色满园。

　　谢玄一立在一簇开得正好的蔷薇前走神，忽听小夭低声提醒，“婕妤，冤家路窄，赵淑妃来了。”
　　谢玄一转眸望去，几名太监宫女簇拥着一名赵淑妃前来，赵淑妃今日着一袭浅蓝团花纹齐胸襦裙，罩同色外衫，腰坠璎珞，脚蹬珍珠软底绣鞋；雪肤花貌，明眸皓齿，纤颈玉臂，浑身上下干净得一尘不染。

　　谢玄一拂袖迎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臣妾见过淑妃娘娘。”眼光扫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全福。

　　那狗奴才点头哈腰，一副谄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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