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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转过天来他们就要出发去往下一个城市。巡演进行到一小半,乐团的人也基本都固定下来,不用再花过长时间去磨合和排练,因此陈河和余樾独自相处的时间就变得长了些。
他们都不怎么爱出去逛,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一个房间里各忙各的。余樾买了几本专业书,早上跟起来去练声,闲的时候陈河就过来给他补已经忘了大半的乐理,偶尔还会找音乐厅借琴带他练几首歌。
中间杨博文打过几次电话,告诉他们赵姨在季明家里干得挺好,唯一担心的是陈季明给她开得工资太高,她总觉得自己没干什么活,这么多钱受之有愧。
余樾把电话开了免提,陈河笑着说:“你让她拿着就行,本来也没什么活,而且陈季明有钱,花就完事了。”
杨博文在那边“啊”了一声,问:“这大半夜你俩怎么在一块呢?”
“我俩……”余樾连脑子都没过就开始胡编乱造,“我有点问题,找陈河讨论一下。”
杨博文不再追问:“哦,你俩有事那你俩先忙,反正家里这边没啥问题。对了,我前两天去你家里转了一圈,你爸也挺好的,你别担心。”
“行,”余樾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谢谢博文。”
杨博文听得膈应:“滚吧,我挂了。”
电话挂了,陈河刚回完邮件,靠在椅背上:“为什么不跟博文说?”
“说什么?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吗?”
陈河双手交叠在一起,点头:“嗯。”
“这有什么好出去嚷嚷的……”
余樾趴在床上随手又翻了一页刚写完的笔记,字写得乱糟糟,他自己也看不进去。
这些天他们单独出去的时候偶尔会碰见乐团其他的人,打照面之后陈河还没什么反应,余樾却先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松开再跟人寒暄。
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却一下子让陈河觉得他俩这件事见不得光。
陈河试探着问过几次要不要公开,起码身边人问起来的时候不要含糊过去。余樾不知道怎么想的,每次都摇头拒绝了。
可是公开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他们一起出门之后还能稍微方便些。
这些拒绝让陈河觉得非常不安。
他在这段关系里找不到任何归属感。
“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陈河皱着眉合上了电脑,“我们谈谈可以吗?”
陈河本意是想跟余樾说明白他们这件事不用那么藏着掖着。他向来光明坦荡,性向问题从不做刻意隐瞒,况且他靠本事吃饭,根本不会在意外界的闲言碎语。
这话进到余樾耳朵里就变了味,他把笔记本推到一边,坐起来,看着他:“谈什么?”
他没什么语气,这在陈河看起来则像是在生气。
陈河说:“没事儿,不想谈就算了。我们说点别的。”
他总是这样,遇到什么问题都会提前让步,但一方的退让并不是解决矛盾的关键。他们在这段关系里暴露出性格上的很多缺陷,比如陈河毫无底线的纵容能侧面反应出他十分没有安全感,也比如余樾的不愿开口是总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契机去谈这件事。
这些问题不是靠时间磨合才会好的。
契机来了,余樾吸了口气:“谈,你说。”
“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吗?”陈河想了想,先把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我是不是对你的要求太多了?”
余樾摇头:“没有,你对我几乎没有要求。”
“那是因为什么呢?”陈河不解,“我们难道不能正大光明的谈恋爱吗?”
余樾眨了眨眼:“我说了呀,传出去不好听,对你有影响。”
陈河沉声说:“我根本不在乎那些,除非你特别在乎……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不说。”
余樾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意?”
“感觉,”陈河低着头,慢吞吞地说,“感觉你比我在乎这个……我不知道。但是这让我很不安,我觉得我随时都会失去你。”
他说完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余樾:“我这么说你会觉得生气吗?”
余樾又摇头:“我不生气,你继续说。”
他觉得陈河在他面前实在太卑微了,他想不明白陈河为什么要这样小心,仿佛没把他当成自己的恋人,而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一个什么信仰。
这也让余樾觉得别扭,这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陈河只爱余樾,甚至没有爱过自己。
陈河沉默了片刻:“也许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我真的很想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其实你每次在别人面前先松开我的手,我都会有点难过。”
“难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余樾站起来,坐到陈河旁边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是什么感受,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陈河自嘲的笑了笑:“我不太擅长表达感情,而且我也知道我矫情,这些都是小问题……我不想因为这些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余樾“嗯”了一声,点头:“确实困扰。”
陈河溃败地低下了头。
余樾抬腿碰了碰他的,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困扰?”
“不敢问了,但是先道歉,”陈河没抬头,“对不起。”
余樾快让他气笑了:“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你就先道歉?”
“肯定是我错了,”陈河诚恳地说,“我要求太多了,你不想说真的没关系,我听你的,但是你别生气。”
余樾从桌子上蹿下来,抻平了身上有点皱巴的衣服:“我发现我有点没法跟你说话,你来。”
他拉着陈河的手走到窗边,满目尽是深秋的枯枝败叶;几片残叶半死不活地悬在枝头上,让风吹得打颤。
夜深了,城市里的灯火熄了大半,疾行的车灯在高处看起来格外平稳。
余樾喃喃地说:“其实我有点恐高,我妈去世之后,我很少会这样站到窗边去看楼下是什么样子。偶尔有几次站到这种高处,我心里明白这没什么可怕的,但还是克服不了。”
陈河攥着他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这件事。下次给你定楼层低一点的房间。”
“我不说你当然不会知道,”余樾看着他,“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光让我猜,我真的猜不到。我不是那么细腻的人,就像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地方一样,我总觉得我没有任何长处,配不上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答应你就是想跟你好好谈恋爱。陈河,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所以你别总让我猜,不要我指哪儿你就去哪,你得直接告诉我。”
“你连亲我一下都要跟我商量,”余樾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还要因为对我要求太多给我道歉,我不懂你这个逻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小心?”
陈河让他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还道歉,”余樾松开手,皱着眉问他,“你到底错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河看上去有点无助:“我不知道应该跟你说什么,小樾,我太在乎了,只有你才能让我感觉到我和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我是个失败的人。”
余樾听这话听得心疼:“你这样也让我很难受,过来。”
陈河依言往前走了一步,余樾叹了口气,伸出手臂缓缓地抱住他。他比陈河矮半头,但还是有点费劲地抬手拍着他的背。
这是一个趋近于保护的姿势,两个胸膛毫无保留地贴在一起。
陈河在这种安抚中逐渐放松下来,把下巴埋在余樾脖颈,深吸了一口气。余樾身上还带着一点酒店里浴液的香气,他闭上眼,在这种温和的香味里感受到久违的安定。
他是被家庭抛弃的那一个,无论他现在多么有能耐、多么有名气,但生命里最初的地方已经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这是他觉得自己失败的根因。
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只是怕自己再被丢下。
“你一点也不失败,”余樾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这样,我只是担心你家里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接受不了——但如果你觉得这些没关系,那我们可以跟外面讲。总瞒着别人,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陈河点头,闷声说:“好。”
余樾说:“说好问题是我们一起解决,所以不要害怕出现问题。”
他仿佛能明白陈河的不安从何处来,手顺着陈河的脊柱由上到下地抚摸:“你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
陈河说:“好。”
那天夜里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陈河揽着余樾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睡得很熟。
余樾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在夜灯昏暗的光照里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
陈河大概是觉得光吵,把脸埋得更深了一点。
他鲜少表露出这副模样,像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而余樾就像是他精神上的某种壁垒,成为他心里坚实的依赖。
余樾关了灯,身子往下挪了一点,准备睡觉。
陈河让他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余樾躺好,伸手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地拍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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