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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我叫白慕,白色的白,仰慕的慕。”
他动了动唇角,似乎想要念一念这个名字,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白慕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头顶,却被他挣开了。
他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但没走,只是把身上一直背着的黑皮书包脱了下来,放在了秋千上。
白慕不明所以,看到他将书包打开,然后从侧边拉出一个拉链,里面竟然有夹层,夹层外还带了一个密码锁的锁扣。
这书包有两层?还带了一把密码锁?
为什么一个小孩子的书包要带密码锁?
下一秒白慕就知道了。
她眼见着他将密码拨动好,按下按钮,打开锁扣,将拉链拉开,露出了书包里码放整齐的一摞摞百元大钞!
白慕震惊不已,一时间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竟然看到了这么一大摞百元大钞!
她才十六岁,以前见过的最多的钱,就是过年亲戚们给她发的压岁钱,但那顶多才几百块,卷在手心里,也才薄薄的一卷,而现在可是厚如砖块的钱明晃晃的摞在一起,她的脑子早就已经宕机了,嘴里磕磕巴巴的问着,“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多的钱……”
他却一脸平静,仿佛包里装的不是钱,而是一文不值的纸,“是刘姨帮我装的,她说我把这些东西给他们,他们就会对我好。”
白慕不知道他口中的“刘姨”是谁,但是她明白他说的“他们”一定是指住在这里的这家人。
突然,他一向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们以为我小,什么都不懂,想要哄我给他们拿钱,我知道他们想要钱,所以我偏偏就是不给他们。”
他将书包往白慕这里一推,说道,“这些给你。”
白慕被虎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我不要……”
她看他的表情,一脸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孩子估计压根就不会开玩笑,这几天和他接触下来,白慕也算是摸清了点这孩子的脾性,但是越是了解越是心惊,到底是怎样的家庭和环境,才能养出这样性格的孩子呢?
身上没有一点天真烂漫,反倒深沉世故的让人害怕,说话表情冷冰冰的,仿佛都不会笑。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弟弟,就算他们对你不好,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要不然你妈妈看了,会伤心的。”
他听了这话,突然垂下了头,好半晌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白慕心里顿时难受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一时间同病相怜,让她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拍着背安抚着,“那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过了半晌,白慕松开他,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问道,“你家里人为什么会把你送来这里?”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道他竟然开了口,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说,“这里住的是我继母的亲戚。”
现在是暑假,没有人家会把自己的孩子往亲戚那里送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白慕只稍稍一想,就能脑补出一出伦理大剧,不禁担忧道,“明天你家里人真的会来接你么?”
他点了点头,同时把书包又一推。
白慕心“咯噔”的一跳,连忙把书包拉链拉好,重新让他背上去,“你自己拿好,别让别人随便看到。”
小小年纪背这么多钱,这得多危险啊。
他任由她摆弄着,等背好了书包,又问她,“你不要钱,你想要什么?”
她被问的愣住了,然后笑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况且……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啊。”
他还是固执的问,“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白慕又记起了妈妈,顿时觉得有些难过,恹恹的说,“有很多东西不是我想要了就能有的,也有很多东西是钱换不来的,比如……比如爱!”
她想起了亦舒写的《喜宝》,于是说道,“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你能给我吗?”
说完就沮丧起来,她说这个做什么呀,他什么都不懂。
可没想到他听过后,思索了片刻,突然认认真真的说,“我现在不能,不过你等着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能把你想要的给你。”
白慕被他的一脸严肃和一本正经给逗笑了,随口说道,“好吧,我等着。”
转天她再去小院儿,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听小区的人说,早上来了一排车停在外面,阵仗极大,一行人直接闯进了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小别墅,片刻后竟然带出来一个孩子,送到车上就开走了。
有热心的小区住户看到后忐忑不安,害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因为牵扯到小院儿,于是连忙给住在别墅里的这家人打电话,谁知道对面的人知道这个情况后,竟然慌慌张张的告诉他们不要报警,弄得小区里的人一头雾水。
但这毕竟也算是人家的家事,人家都说没事儿了,外人总不好插手去管。
再过了两天,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一家人总算回来了,不过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这家人总是语焉不详,搪塞敷衍的扯开话题,小区里的人虽然觉得怪异,但私下里议论了几天,也就慢慢将其抛之脑后。
她虽然知道一些内情,但是即便她此刻说出来,也不过是化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况且那孩子应该已经没事了,所以这件事也就被她压在了心底。
其后十几年里,她学习,考试,上大学,工作和肖城东相恋……在这漫长的记忆里,这件事不过是纷繁杂乱的人生浮沉中的微小的一粒,根本占据不了她那么多的心神,以至于要不是今天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压根不会想起年少时还曾有过这么一个奇遇。
这只泰迪小熊原本是她七岁时妈妈给她买的,她怕他一个人呆在大房子里害怕,有天过去特意捎给了他,以期这东西能陪着他度过漫漫长夜,还有这罐糖果,也是妈妈曾经喜欢给她买的东西,就因为当时他提过自己的母亲,她心中不忍,就把糖果也带给了他。
至于这个吊坠,则是她幼时去旅游时在景区买的刻字吊坠,很便宜,随手就挂在了钥匙链上,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发觉东西不见了,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弄丢的。
原来是丢在了他这里。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认出了她吗?
那么期间帮她处理突如其来的债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怪不得她刚跟着他的头两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会觉得那么怪异。
原来这些礼物都是她从前送过他的。
原来如此。
身后突然有丝响动,像是鞋底摩挲着地毯发出的声音,也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头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繁忙多日的顾明川竟然站在门口处,脸上神色莫名,一双睫羽低垂着,像掩藏波涛的湖面,幽深平静。
白慕抓起箱底的吊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我们曾经见过,对吗?”
顾明川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吊坠,用手抚摸着,仿佛抚摸着一个极尽眷恋的情人,开口说道,“对。”
她不解,“那么一开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他瞥开了眼,淡淡的说道,“直接告诉你,又有什么意思,对你来说有区别么。”
对于她而言,他不过是那时帮过的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会痴痴惦念这么长时间。
多年后再相见,她果然是把他忘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要怪,只能怪他们相遇的太早,又相逢的太迟。
那时他母亲刚去世不到半年,李敏华就堂而皇之的入住到了顾家,而爷爷早年因为外公的原因,已经很少回国了,他被家里人看管着,根本联系不到明叔他们。
母亲意外离世,家中有没有可以说话的人,父亲又不愿意搭理自己,他就开始日渐沉默下去。
那年夏天,李敏华借着将他送到江城亲戚家疗养身子的名义将他送了出去,父亲本来不同意,但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早就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从小就照顾他的刘姨怕他受委屈,将母亲留给他的私房钱取出来塞到包里,叮嘱他,“到了那儿你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他们见到这个,就不会太为难你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刘姨的用意,李敏华在江城的远房亲戚,是靠着她才发的家,如今她把自己讨厌的孩子送到他们那里“休养”,他们当然要好好“招待”一下自己。
见钱眼开的东西,就像是闻到肉香味的狗,只有把手里的肉包子丢出去,它才会摇着尾巴跑走。
可他偏偏不。
这群人越想要钱,越唯利是图,他就越不让他们如意。
明叔曾经说过,他的性子太像自己的母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懂变通,终究是要吃亏的。
但明叔又怎么能明白,变通的后果就是只能看着这群跗骨之蛆对你的血肉侵吞蚕食,与其如此,他宁愿受些委屈。
这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身上带着钱,一直阴奉阳违的哄他说出钱在哪儿,但他早有准备,在第一天他们搜过行李后,夜里偷偷把藏在楼外的盒子里的钱又悄悄塞到书包的夹层里。
就这么周旋了几天,这家人终于坐不住了,一气之下将他丢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饿么也不至于让他饿死,水不断,丢了些压缩饼干,算着日子,准备回来看他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
可惜他们失算了。
他们算不到,会有一个女孩儿,像一个精灵一般,穿过隐秘的花园,突如其来的闯入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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