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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
二十三班是学校有名的班级,聚集了高二级部不学无术声名最差的学生,可谓劣迹斑斑。
梁琛以前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从没拿正眼看过,很难想象他会和这些人有所接触。
“好,我跟你一起去。”何汀挽过孟展的手臂。
十一班在三楼,二十三班在一楼。两人还没走下一楼,便能听到从二十三班传出的喧闹声,与以上几层楼静谧的气氛大相径庭。
来到二十三班班级门口,人员出入十分频繁,屋子里的人打牌划拳,屋子外的人嬉笑玩闹,无一例外的是都没有穿校服。
“同学你好,请问梁琛在这里吗?”孟展拉着何汀小心躲过了莽撞冲出来的男生,对跟在他身后的女同学问。
谁知那男生听到孟展的问话回过头:“你们找梁琛?”
他剃了个鬓角炮头短发,中间头发梳得很高,嘴角斜吊,正狐疑地看着两人。
“对。”何汀离他较近,糯糯应了一句。
“你们找错地方了。”男生嘲谑道,“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那他在哪里?”孟展壮着胆子问。虽然对方人高马大,还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但她依然挥散了内心的慌恐,询问梁琛的下落。
男生原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完全是看在对方是两个女孩子的份上,才勉强耐下心思:“他一般跟五哥在一块儿,不来学校,要么出去骑街车,要么就是在哪家酒吧喝酒。”
说完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回头走了。
才走出几步,他扯了扯同行的女生,对她嬉皮笑脸地嚷嚷:“好同学堕落了也跟咱不一样,你看人家长得多纯,你这样的梁琛能看得上?”
女生甩开他的手,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冷嘲热讽,并不给予理会。
傍晚六点半,几人在A市的大街小巷寻找梁琛。
何汀与谢傅然向东找,高乐和孟展向西,何娇娇带着她一个小弟向南找,北边就交给了消息广通的李进。
除了谢傅然年满十八周岁,其他人都还未成年,于是寻找时屡屡受挫,被禁止进入酒吧,道路上也极少看到骑着摩托的人。
“怎么样?”何汀眼里充满希冀,一眨不眨地望着走出酒吧大门的谢傅然。
他摇头:“没有。”
何汀小小地失望了一下,转而振作精神,朝下个地方走去。
一路向西的高乐和孟展在十字路口处分开,孟展沿着商业街的酒吧一个一个地碰运气。
梁琛也还没成年,她心中猜想,如果有哪家酒吧不拦下自己,那梁琛多半会在里面。
她挨家挨户地找上门,好几次在谩骂和驱赶下走了出来,但依旧脚步坚定,不卑不亢地去往下一家。
幸运的是,用这种不顾一切暴虎冯河的做法,还真让她寻见了人。
她在一家隐蔽在角落的酒吧里找到了梁琛。
彼时酒吧里灯光昏暗迷离,五光十色的灯效快速打过,晃得人眩目。
梁琛坐在沙发上,手里攥了瓶啤酒,正用开瓶器撬开瓶盖,只是动作显然不够熟练,费了三次力气才得以成功。
他周边围了几个着装邪里邪气的青年,全程高声起哄,将酒吧闹得震耳欲聋。
“梁琛!”孟展见他要喝那瓶酒,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上前一把拽过他手中的瓶子。
“跟我回家。”她话语强硬,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滚开!”梁琛眉间不悦,轻松甩开她的桎梏,反手想去夺那瓶被她抢走的酒。
他是清醒的,他没有被胁迫。孟展紧紧咬住嘴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她认识的梁琛。
他以前最不屑的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可是现在,他已经俨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
孟展退后两步,将酒瓶藏在身后。她不说话,只是用倔强的目光凝视他,眼角泛起潮红。
梁琛的举止也就此停了下来,他眸底闪过嘲讽之意,不进反退,坐回了沙发上。
周围一群看热闹正起劲的混混哈哈大笑,其中一个熟稔亲密地搭上梁琛肩膀,递给他新的啤酒。
“男人可不能任由女人摆布,尤其是在外面!来来来!哥们儿请你喝新的。”
孟展心里的愤怒胜过了恐惧,上前用力推开劝酒的青年,愤然道:“他还未成年!你们怂恿他喝酒是想坐牢吗!”
女孩子用娇柔的声线吼出最大的声音,似乎是想用理直气壮的话语震慑对方。
酒吧内有一刹那突兀怪异,不合时宜的安静。
梁琛嗤笑一声,唇角嘲讽之意显而易见,他靠近孟展面颊,呼出的气息喷薄在她耳边,语调轻挑不羁。
“你吓唬谁呢。”
孟展在他贴近的一瞬间便僵硬在了原地,浑身上下的血液骤然凝固。
那混混又满不在意地说:“女人就是爱虚张声势,别管她,我们自己喝自己的!”
坐在他旁边的黄毛倒是颇有兴致:“欸——我看这位小美女性子挺烈,有张力,不是一般的女人。”
梁琛没说话,低眉撬开了新的酒瓶,这次动作迅捷了很多。
看他自暴自弃甘于堕落的样子,孟展喉咙一片干涩,难过悲伤绞得她心脏抽痛。
她握紧拳头,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空余的位置,半声不吭地就要扬起手中的酒瓶。
既然这样,那她就陪他一起。
果不其然,梁琛出手制住了她的动作,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一双丹凤眼深不见底,盯着面前孤注一掷的女孩。
旁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皆在疯狂起哄,酒吧里顿时比方才还要喧闹。
“我艹!现在的学生这么猛?!”
“让她来让她来!我还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孟展觉得他们吵得耳朵疼,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还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就在她撑不住的时候,梁琛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瓶,随意扔给了其他人,然后冷着脸将她带出了酒吧。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夜幕降临,商业街处处灯红酒绿。微风吹过,裹挟着暖意,空气中渐渐有了初夏的味道。
踏出酒吧,梁琛立即松开她的手,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孟展仍感觉脑袋乱哄哄的,但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梁琛脚步微顿,露出半边侧脸,冷酷厌烦地说:“别跟着我。”
他回身继续行向前方,孟展思虑片刻,咬紧牙继续跟着。
他在街巷里兜兜转转,没再说让她别跟着的话,仿佛当她不存在了。
没过多久,孟展发现,他走的正是回家的路。
他居然真的要乖乖回家?
孟展内心生出几秒钟的怀疑,随即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发消息告诉何汀他们,梁琛人已经找到了。
她连忙掏出手机给何汀和其他人报信,让他们不用再担心。
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静默地走着,路过韵味悠长的古巷,熙熙攘攘的人行道,氛围格外安然和谐。
还未走到小区楼道下,远远地,孟展看见梁琛家窗户旁站了一个人,是梁妈妈。
“梁琛。”孟展叫他名字。
他自然也看到了他的母亲,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麻木地向前走。
“跟我上来。”他冷冷吐出几个字。
孟展犹豫了半瞬,她是想要与他道别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她应该在这时候离开,梁妈妈不太喜欢梁琛的朋友进家门。
因为这就意味着,她会占用梁琛的时间。
感觉到她没跟上,梁琛转身回头,眼神寒若冰霜,又重复了一遍:“跟我上来。”
孟展一咬牙,迈步跟了上去。
不管了,被嫌弃就嫌弃吧,说不定上去后她还找出点梁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两人上了楼,梁妈妈已经为他们打开了房门,屋子里明亮的灯光照射出来,将昏暗的楼道照亮。
“回来了。”梁妈妈候在玄关口,朝梁琛笑了一下,眼底笑意寡淡。
许久不见的梁妈妈看起来有些沧桑疲惫,不知是不是孟展的错觉,她觉得梁妈妈眼角添了好几道细纹。
梁琛不予回应,没有穿梁妈妈摆在地上的棉拖,而是另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拖鞋。
“阿姨好。”孟展意识到眼前状况的与众不同,谨慎地跟她打招呼。
“哎,是孟展啊。”梁妈妈勉强冲她弯唇示意,两只眼睛回到冷漠无言的梁琛身上。
孟展跟在梁琛进了屋。
“小琛,你今天去哪儿了?”梁妈妈开口问他。
孟展动作微僵,下意识望向梁琛。梁妈妈既然能这么问,一定是知道或者猜到了点什么。
梁琛嘴角上勾,拉出一道讽刺的弧度,回答也充满讥讽:“你找人跟踪我,还来问我去哪儿了,是你给的钱不够多吗?“
此言一出,孟展被梁琛话里的内涵和语气惊到了。
她从未见过梁琛与他母亲这样说话,以前虽然梁琛也寡言少语,但言行举止间对他母亲还存有最基本的敬意。
而接下来让她更惊讶的是,梁妈妈对他的这种态度和表现似乎也已经习惯。
她眉间染着怅郁之色,紧忙摇头,做小伏低道:“没有,妈妈早就不做那种事情了,小琛你要相信妈妈啊。“
梁琛毫无温情的眼睛盯着梁妈妈的双眼,没再说跟踪的事,转而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我刚才去酒吧了。“他说得坦坦荡荡。
梁妈妈眼圈漫上红色,再一次倔强地摇头:“我不信。“
可是她心里却信了。因为她很了解,小琛不会跟她说谎,如果他想气自己,在把事情说出来之前,一定会先让它成为一个事实。
梁琛早有预料,此时回眸看向孟展,对她说:“你不相信我,那总可以相信孟展吧,刚才就是她在酒吧里找到我的。“
他眼里玩味之意流转,邪气十足:“孟展,你来告诉她吧。“
孟展完全僵在了原地,她没法想象,梁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变得这样面目全非。
原来他叫自己上来,就是为了让她充当见证他自暴自弃的证人吗?
“我……“孟展张了张口,喉咙里说不出半句话来。
“够了。“梁妈妈忽然出声,打破了目前僵硬的局面。
“孟展,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梁妈妈几近狼狈地对她下了逐客令。
孟展看了看梁琛,内心凉意遍生,他没有回望她,目光如铁般刚冷,固执地盯着前方。
“好,梁阿姨再见。“她被酒精灼烧过的嗓子干哑,低声告别后离开。
梁妈妈到门口送了送孟展,关门回身时,梁琛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紧紧闭阖上了房门。
她胸腔一阵苦涩,在无人注目的时刻,眼泪再也绷不住了,终于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自从知晓梁琛堕落后,她无计可施,始终听话懂事的儿子不再听自己的任何话语。
无论她使硬还是使软。
儿子就像是一棵染了虫病的小树,她在他枝叶生长到一败涂地的时候,挖掘出最初那颗悲惨的种子,才发现竟是自己亲手播种。
她无声流泪,只能在寂静的夜里,痛恨曾经的自己。
次日上学,何汀问起昨晚事情的具体经过,孟展忍着难过,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没有袒露具体情况和梁琛家发生的事。
上次运动会梁琛突然出现,还神态正常地陪何汀跑下了全程,最好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梁琛现在古怪反常的言行。
而何汀最近正纠结于一件事——周艺心到底喜不喜欢谢傅然。
她时常想起高乐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有理,但也不敢妄下结论。
于是思考再三,她换了条思路,倒不如直接去问周艺心,省去那些漫无边际的猜疑。
那天下了大课间,她将周艺心约到教学楼旁。
“怎么了?“周艺心好奇地看着她。
何汀对上她水灵灵的眼睛:“艺心,我想问你,你……喜欢谢同学吗?“
“啊?“小姑娘不按常理出牌,连点铺垫没有,一下子就来了个猛的,周艺心立刻被她问懵了。
“你问我,喜不喜欢谢傅然?“周艺心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教学楼。
大概在她心里,谢傅然就像学校的教学楼一样,庄严肃穆,不可僭越。
“嗯。“何汀点点头。
“没有的事,根本不可能,我不喜欢他。“周艺心否定三连,急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汀怔住,不意她回应地如此干脆,仿佛惧于与谢傅然扯上这种联系。
“那你为什么运动会的时候送水给谢同学呢?“何汀心中存满不解之惑。
周艺心犹豫了一下:“我是看其他人手里都有水,就他没有,所以才把水给他了。“
何汀又问:“那你为什么会问我谢同学的事?“她想了想补充,”就是上次。问他有没有喷香水,喷的什么香水。“
周艺心这下更为难,勉强说:“我就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想买来自己用。“
何汀眼睛微微一亮,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道友:“我也觉得谢同学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过我明确问过他了,他确实没有喷过香水。“
周艺心看她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抱着双肘说:“所以你来问我这个,是因为你喜欢谢傅然吗?“
何汀愣怔,她喜欢谢同学?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喜欢谢同学。
“我喜欢谢同学吗?这就是喜欢吗?“她不是很明白,她还没有喜欢过别人的经历。
其实周艺心也不太懂,顶多二把刀半桶水的程度。
“我也不确定,就是这些天相处下来后,感觉你好像跟谢傅然感情很好,超出正常朋友的那种。“
周艺心说到这儿想到了什么:“不过你如果真喜欢谢傅然的话,那以后可有的受了。“
何汀不明。
周艺心边想边道:“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说喜欢谢傅然,还是什么谢派里的,她们自己搞的一个派别,碰巧里面有几个比较特别的女生我见过。“
她在这里顿住,故意吊起何汀的胃口。
“那些女生怎么了?“何汀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好奇地问。
“都特别漂亮,身材也好,学习也好。“周艺心一项一项地数,”关键是还挺长情的,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谢傅然了。“
何汀细算了一番,她跟谢同学认识也不过七个月多点时间,这样看来,那些女孩子确实蛮长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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