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遗世情：真国色

　　重阳紧紧地拉着婉玉往里走，便听到李夫人理直气壮地质问着：“我们李家的女儿哪点不好了？你们有这么干的吗？她过门多长时间呀？你们家就要为你儿子娶妾，就连小门小户都知道的道理，堂堂相府竟然如此吗？你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婉玉瞧见婆婆沈碧君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厉声说道：“我们可没说婉玉不好，但这重阳和离儿是早有情意，在建邺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想婉玉也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吧？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与市井无赖不同。”

　　李夫人声调立刻高了八度，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沈碧君说道：“市井无赖？亏你这番邦女子说得出口，我们赵郡李氏自秦王时代便已经在朝做了文臣，家世清清白白，我女儿若是真有什么失德的，不用你们说，我就打死她，可我女儿规规矩矩，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李氏一族？人家会说会看赵郡李氏一族人的笑话。”

　　沈碧君冷冷地开口说道：“我儿不过是娶个妾氏，怎么就让你们赵郡李氏出丑了？”

　　一直没开口的宋夫人此时开口说道：“怎么就是娶个妾氏，难道我宋家嫡出的女儿，就只是个妾氏吗？”

　　李夫人讥笑着说：“说什么也不懂，就是什么也不懂，妾就是妾，刘夫人难道再为重阳娶个夫人不成，先不说我女儿还没死，就是死了，那也叫续弦。”

　　宋夫人娘家就是解家，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原本和这李家已经势同水火，现在这么一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今个就要说道说道，看看我们家离儿进相府算是什么？我到要看看你们李家能把我们宋家怎么样？”

　　一向干练的沈碧君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婉玉突然觉得很困惑，一直以来她娘都不敢得罪相府，可今个是怎么了？不但跟自己当家的婆婆吵了起来，更是将宋司空的夫人得罪彻底了。

　　一旁的李成然正搀扶着李夫人，似乎对李夫人并不担心，也没有极力阻拦，再看重阳好像不认识李成然一般，婉玉心中隐隐觉得今天的事，更像是一场戏，但谁才是观众呢？

　　正思索着，李夫人已经看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一把从重阳手里拉了过来，说：“好，你们逼人太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李氏的女儿宁愿当道士也不在你们家呆了。”

　　此时李成然立刻上前拉住李夫人说：“婶娘别太冲动，这带回婉玉对咱们李家来说也不好看。”

　　李夫人说：“人家不在乎，我自己女儿，我还不在乎吗？”

　　重阳一把拂开李夫人说：“我自己家事，我自己会处理。婉玉是我夫人，这是事实，不管怎么样，我们相府的事，你们娘家参与其中，怕都不好吗？”

　　门外一阵喧哗，丞相从外面匆匆进来，见到这场面，当即深吸了口气，李夫人一见丞相，立刻拉着婉玉上前哭道：“我们婉玉犯了什么错，你们这么快就娶小妾，人都快进门了，我们还傻的不知道，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丞相啊？你倒是说说呀？”

　　丞相叹了口气说：“今日之事都是相府办事不妥，重阳和离儿确实早有婚约，而重阳跟婉玉乃是御赐喜事，婉玉是重阳的夫人已是事实，我想离儿和重阳是真心相对，也不会在乎所为的名分吧？再说，重阳是个直肠直肚的人，对别人不敢说，对自己的女人绝对是实心实意，我敢保证，不论是婉玉还是离儿，嫁入我们相府绝对不会受半点委屈。”

　　宋夫人迟疑地说：“相爷这番话，说得好，这件事上，我们宋家在此可是做了很大让步，相爷心中应该有数，这也体现我们跟相府联姻的诚意。”

　　刘世绩笑道：“这个当然，将来刘家必然会还这个人情。”

　　宋夫人淡笑道：“离儿是妾氏的名分进门，我们只求她别真像个小妾一样，在相府任人欺凌。”

　　李夫人笑道：“我说夫人，不管怎么说婉玉也是个有家教的孩子，相爷治理下的府里怎么也不会像监狱大牢吧？夫人说的可真是严重。”那宋夫人原本没什么的两句话，让李夫人这么一说，立刻变了味，不但让人觉得她这是有怀疑成分，还有威胁的意思。

　　刘世绩不禁叹了口气，说：“两位夫人都是好意，出发点都是好的，这样，离儿进门一律用粉，不得用大红色，而进门之后，我敢保证一切都按我亲闺女对待。夫人你们觉得怎么样？离儿这事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宋夫人咬着牙勉强答应。

　　李夫人算是满意地离开，一瞬间婉玉突然觉得，自己母亲要的结果恐怕就是这样，以他们李家现在的状况，想阻止宋家嫡女进门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这么一闹，是让宋刘两家人不得不敲锣打鼓地用妾氏之礼迎娶结亲。而这主意显然不是她母亲想的，难道是表哥李成然？他自己敢做这种决定吗？还是他背后的重阳呢？重阳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并不想娶那离儿吗？

　　婉玉很多事都想不通，而事实也不容她在想什么，宋离已经进门了，那天又像他们当初一样热闹，只不过她已经不是新人了。

　　宋离进门还真的没找她麻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婉玉都觉得重阳左右逢源的功夫实在了得。

　　而当他们再次一周回建邺时，重阳只带上婉玉，就像李夫人说的那样，妾就是妾，和夫人永远不一样。

　　而这一次回建邺是朝歌大婚，其实婉玉是宁愿不去的，因为朝歌即将大婚，娶的真是那个秦夫的女儿韩琳，就是那个将绣球抛给朝歌的女子。

　　婉玉和重阳进入大丞相主殿，好多人已经到了，朝歌已经在那和众人寒暄了。他看到他们时上前一步，笑着引着重阳和婉玉入坐。

　　他的大婚比当初婉玉和重阳的婚礼要隆重，听说也是皇上亲自赐婚，满朝文武，经过上次丞相请辞一事后，都清楚了当今局势，几乎是全部到场。皇上更是喧了久已被软禁的太后到场，婉玉看着好像老了十几岁的太后，此时此刻，她再不是那个能左右朝歌的人了，真不知她此刻有何感想。

　　婉玉突然想，如果她和朝歌能拖到现在，是否今日的新人就是他们呢？想到这里，便再也不敢往下想。因为她怎么也阻止不了，朝歌爱上韩琳，并且娶她。

　　突然一个华服男子冲着婉玉说道：“如此丽人我也只见过我国的乐安王妃有此等容貌，但乐安王妃与夫人却完全不同。”

　　另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的男子说道：“哥我就说嘛，相府的三儿媳美得不可方物，比起乐安王妃还要美上三分。”

　　婉玉满脑袋都在想着韩琳，结果被那人一说，只听到乐安王妃，便接口说道：“乐安王妃正是家姐，不知道姐姐可还好？”抬首看到刚说话那人，两人显然是兄弟，但弟弟婉玉一眼便认出此人她是见过的便歪探着头，指着那人，好奇的问：“我见过你，上次在太后的寿宴上，是也不是？”

　　那人笑道：“夫人真是好记性，在下以为夫人早忘记了，当天你可是被人灌了不少的酒，不过美人醉酒也是美人。我叫许适，这是我哥许季。”

　　许季哈哈一笑：“果然名不虚传，听说你有传世的元贞皇后的凤袍，想来前途无量，有时间到梁国看看你姐姐，她总说很想你。”

　　婉玉有些不高兴，说什么有凤袍前途无量，她已经嫁做他人妇还说这些，摆明了不是什么好话。正想说点什么，可许季只微微一笑再没说什么，而是侧过身看向婉玉身旁的刘重阳，目光闪烁不定，很难看出此人在想什么。

　　重阳依旧是那般无赖的样子，笑道：“老兄，好久不见？上次见面你差点把我两颗门牙打掉。”

　　许季行了个大礼表示问候，又接口道：“重阳兄你太谦虚了，当年寿春太子河一战，我没把你门牙打掉，你确真的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足足在河里抱着浮木漂了三天，才命大被人救上来。”

　　听到这，在场所有人，包括婉玉也已经明白，这兄弟两人是梁国的使臣，因为近几年两国关系缓和，所以几次大的活动他们都有派人过来，碰巧此次派的却是和他们有旧怨的许季。难怪他会对婉玉出言轻薄。

　　此时重阳神情略微有些恍惚，但很快恢复如常，依旧是他那一贯欠揍的表情说：“那你该感谢我大哥，要报仇的话也该找他,和我没关系。”

　　此话一出相爷神色一暗，想来是想起了自己那死去多年的大儿子，这时另一个老者上前沉声道：“老夫对不住令公子呀！”承相立刻说道：“上阵无父子，战场上的事哪有人情可原。我若是怪司空大人，那才叫不通情理。”

　　而一边的子惠看着重阳表情复杂，好像也忆起从前的日子，明华长叹了一声，朝歌则是一脸看戏的样子，对于大哥他记起的显然并不多，其实承相刘世绩的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在场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婉玉看得出重阳从公公、子惠、重阳的表情可以看出死的一定很惨。

　　最后还是皇上笑了笑说道：“别提从前的这些事儿了，现在两国能放下恩怨，让百姓安居乐业，不是很好吗？百姓也苦够了。”皇上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收拾心情，婚宴继续。

　　婚礼也正式开始了，婉玉清清楚楚地见证着他们拜天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双双进入洞房。

　　手上疼痛蔓延，婉玉直到朝歌已经入了洞房之后才发觉，她的手被重阳攥得发白，真到快痛得掉眼泪，才一点点松开攥紧的手，而此时婉玉的手已经麻木了。

　　“我来吧，我亲自试，当年皇上小时候，我怕你中毒也是每顿饭一道菜不漏地试。”整晚未曾开口太后终于说话了。两人这才将注意转到宴会。

　　皇上眼里突然一湿，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当今臭名昭著的太后。也不知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只见皇上神色一暗，想必是觉得，今天这般情景，喧太后来是有些过分了。

　　只见太后迟疑了一下，对着下面唤道：“婉玉你帮忙将那碗羹递给我。”

　　重阳再次抓起婉玉的手，仿佛要握碎那双小手一般地攥着，婉玉待上前接碗时，便听到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子惠上前帮着圆场，一见婉玉那双手，便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重阳，说道：“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这么对她。”此时许季和许适两兄弟也上前，盯着重阳。

　　重阳只是哈哈一笑说道：“众位如此关心我，真让兄弟感激不尽，只希望你们真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我夫人那就更好了。”

　　子惠还要说，承相咳嗽两声他这才罢手。

　　上面的太后接过太监重新递过来的绿豆羹，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随后又小心地递给皇上说：“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皇上这话像是在说子惠他们，也像是在说他自己。接着叹了口气，便全部喝了下去了，之后这位已显苍老的皇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地拉着他母亲的手，想必是回想起儿时和母亲的艰难日子吧。

　　太后突然像触到火了一般，抽出了手。皇上立刻面露难堪之色。

　　随后太后，深深地看了皇上一眼，又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眼泪竟然当众滑落，随后太后起身就走，再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皇上没多久也起了身离开，众人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他们母子，依旧一个南宫，一个北宫。老死也不会改变的了。

　　一众人等回到建邺的相府，重阳只将婉玉送到他们在府中的院门口，就独自离开了。婉玉看着不远处等着他的子惠，不禁觉得，今晚也许很多人都难以入睡了，皇上、太后、重阳，也许还有朝歌。

《大宫-雏菊曲》
一篇让人激动不已的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