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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天书
“你的东西要不要带回去?”走在小圣贤庄内,洛七低声问着谢离歌。
谢离歌想起了那坛兰花酿,点头:“走的时候我再去拿。”
洛七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冷不丁地察觉到一束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看去,正好见到张良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他同样予以回视。
洛七早就知道张良的存在。他派人去简单地查过,张良与阿离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可是要多好的关系,才能让阿离在阔别十余年后还能毫无顾忌地住进那人安排的住处呢?
看上去倒是个谦谦君子,可惜是个笑面狐狸。
洛七漆黑的眸子里有淡淡的紫光想要刺破黑暗,却还是沉寂在浓重的黑雾中。他细细打量着张良,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东西,轻轻挑了下眉稍,看向张良的目光中防备更甚。但是出于礼节,洛七还是颔首示意。
张良见洛七与他打招呼,有些惊讶,也颔首回礼。
阿离的师兄便是这个人么?眉目风流,举止有礼,身上一派恣意妄为的气息,却及其警惕。
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张良收回目光。
星魂快步走入紫贝水阁。
先前,东皇太一将他单独留下,让他去紫贝水阁查找一样“宝物”。什么样的宝物能让东皇太一如此在意?
他将手掌放到水晶墙上。
水晶墙内,一只只巨兽般的鱼自在地游弋;墙外,一团金光化作一只三足金乌栖落在横梁上,歪了歪头,默默地监视着这位“入侵者”。
水晶墙出现了波动。一个透明的太极图案出现在星魂的手掌下,旋转着迅速扩大,水晶墙泛起波澜,在一片白光中将星魂融了进去。
空的。
星魂站在东皇太一说的地方,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四周的石头上长满了毛茸茸的水草,色彩斑斓的珊瑚半遮半掩地藏在水草后面;他一脚踢开拢在一起的水草,一窝小鱼惊慌失措地四散游走。
这里……
星魂环顾四周,皱紧了眉。这里不是没有水,而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与海水隔开了。
他心中震撼,对东皇太一更加防备。
海浪将海底的沙滩抚平,没有留下任何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论道的过程及其枯燥,谢离歌全程都在神游天外。当年拜入师父门下时,师父曾教她道家道义,但她听得昏昏欲睡,久而久之,师父便也放弃了。
丹青子与荀子、伏念的论道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两人早先便相识,便由荀子带着去了后山,闲扯起了家常话。
“说起来,近来医鬼姑娘可好?”荀子问道:“我遇见了一位有些棘手的病人。”
“还是老样子。”丹青子指了指洛七:“我这位徒弟先天不足,便常年在医鬼处治疗。”
“哦?”荀子看了看洛七,有些惊讶于荀子口中的“先天不足”。
医鬼的规矩是医鬼不医人。她以能将鬼医为人而著称,生死人,肉白骨,医术精湛。而洛公子的“先天不足”要严重到什么样的程度,才需要常年在医鬼那里常年治疗?
洛七坦然回视。
“也就是说,丹青先生能联系得上医鬼?”荀子问道。
“是。当年我有恩于她,她答应以后可尽毕生之力为我医治一位病人。”丹青子回忆着当年的场景:“医鬼给了我一只鸽子,我可以用那只鸽子联系到她。”
荀子点点头:“丹青先生与墨家的人打过交道吗?”
“墨家……”丹青子沉吟片刻,摇头:“极少。”
荀子点点头,想了想:“墨家的医仙,端木蓉姑娘,乃是医鬼的师侄;因被鸟羽符所伤而陷入昏迷很久。”
鸟羽符?谢离歌微微抬了抬眉。
只听荀子继续说道:“此种症状,唯有碧血玉叶花和雪蒿生狼毒可救。而雪蒿生狼毒太过罕见,不知医鬼那里可有存药?”
丹青子停下步子,捻了捻胡子尖:“待我回去后,便写信去问问看。医鬼性情古怪,但既然端木姑娘是医鬼的师侄,那她应该会伸出援手。”
“既然如此,那有劳丹青先生了。”荀子深深作揖。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如此用心。”丹青子笑道。
荀子摇摇头,负手站在山路上,看向山崖外翻滚的云雾。
“天下动荡,没有哪一家能够独善其身。”
“要我帮你收拾么?”洛七坐在席上,懒洋洋地倚在小几上问道。
“没多少东西。”谢离歌环顾房间,最后还是只拎起了张良先前带来的那坛兰花酿。
洛七眯起眼睛嗅了嗅:“好酒!阿离,可否分我一杯?”
“那便如师兄所愿。”谢离歌道:“就当是感谢师兄给我采买衣物首饰了。”
洛七扬了扬眉,偏过头刚好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罐子,他顺手伸进去抓了一把:“这什么?”
他看着手上的一块块裹着糯米纸的琥珀一样的糖果,扔了一个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扩散开来,是阿离喜欢的味道:“梅子糖?”
“是。”谢离歌在他对面坐下,将兰花酿放在桌上,看了一眼那罐子梅子糖:“把这个也带走吧。”
“晚上我们在哪喝酒?你刚好,师父见你喝酒肯定又要唠叨。”洛七伸手拨了拨酒坛上的穗子。
他是有私心的。
今日来小圣贤庄,看到与阿离从小一起长大的张良竟是个如此温文儒雅的人物,他确实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到没有问“何时饮酒”,而是直接将饮酒的时间定到了晚上。
这么仓皇狼狈,只是想确认她还是不是自己的师妹。
“这么着急?”谢离歌没有多想:“山下有间酒馆的小菜不错,我们买了之后去房顶上喝吧。”
“也好。”洛七眯起眼笑了,心里热乎乎的。
谢离歌心里却浮现出不久前她刚到桑海时,在有间酒馆碰见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店小二。
忙完了搬家的事宜,回府又耐心等到师父入睡熟后,谢离歌与洛七才偷偷溜去了黄石桥附近的宅子。
洛七打包了几碟子小菜在谢离歌身边坐下。三更了,屋顶上吹来的风终于退去了热气。
“有间酒馆打包的?”谢离歌捻起了一粒花生米。
“对。”
“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店小二?”谢离歌回忆了一下那个小二的长相:“女扮男装的那位。”
洛七一愣,继而点头:“看到了。她虎口有茧,脚步轻盈,呼吸声很低。武功应当不弱。”
“三师公,子明他……”少羽背着昏睡的天明,走在张良身边。
“不必担心。”张良冷静地安慰他:“子明有巨子传授的内力护体,只是他现在还无法将这股深厚的内力完全驾驭、为己所用,并无大碍。”
少羽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两个傀儡无声无息地从岔路处飘了出来,见前面有人,便逼近过去。
谢离歌在房顶上已经喝了半坛酒,双颊泛上酡红,,人却还算清醒:“旧时我在新郑,极爱这兰花酿。”
“但是后来很多年没有喝过了。”
洛七在一边沉默着。他酒量不错,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构成不了什么影响。
他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谢离歌,想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谢离歌却没有再说什么,眉目也无喜无悲。
她抛了抛手中的酒杯,伸手准备去拿酒坛。
洛七一把按住坛口:“别喝了——我还没喝够呢。”
谢离歌挑了挑眉,缩回了手。
洛七定定看着谢离歌脸上的红晕,张开的手掌慢慢虚握成拳,收了回来。
“傀儡?”谢离歌扭过头,正看见下面的小路上有两个傀儡无声地想前方的几人飘去。她没有多想,顺手拔出洛七腰间的匕首,远远掷去,一剑将两个傀儡贯穿。
“叮!”匕首刺入墙壁,张良猛地回头,只见那两个傀儡已经化为飞烟。
他仰起头,看向匕首飞来的地方。
“啧。”洛七探了探身子,正与张良的目光对上。
“拔我的鱼肠做什么?”洛七懒洋洋地问道。
“我不能暴露行踪。”谢离歌脸上红晕虽未褪,酒却醒得差不多了:“阴阳家说不定在找逆鳞剑。”
她跳下房顶,站在张良面前:“子房哥。”
“小离?”张良又看了看房顶,洛七也跳了下来,拍拍衣摆拔下了斜插在墙上暗光流转的鱼肠剑,重新挂在腰间:“张公子。”
“洛公子。”张良还礼。
少羽见是三师公认识的人,便也跟着行礼。
“子房哥这会儿怎么在外面?”谢离歌的目光落在天明身上,奇道:“这不是……天明么?”
“姑娘认识天明?”少羽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谢离歌简单说道:“他没事吧?”
“不用担心,他没事。”张良温声道:“我这次出来,去赴一个约。”
洛七眯了眯眼。
“你喝酒了?”谢离歌一出现,张良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是子房哥上次给的兰花酿。”
“夜深露重,虽是夏日,但还是当心着凉。”张良叮嘱道。
谢离歌应下,又说道:“阴阳家这些日子会加强巡逻,子房哥还是小心些。”她回头看了看洛七:“天亮了,我们用完早膳再回去吧。”
天色将要破晓,淡淡的星光落在洛七身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目光又落在了少羽身上。少羽只觉得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刺向自己,他抬起头想要回视,却发现自己在对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像是要被这人看透。他仓皇地偏开了眼。
洛七并没有看太长时间,不一会便收回了目光。
真有意思。洛七心想,这桑海城,还真是汇集了一代人物。
“好。”他对谢离歌笑了笑,又回头对少羽道:“小子,给你一句忠告:莫信田间老叟。”
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路上的行人车马开始多了起来。
少羽走在张良身边,几次想要开口,都咽了下去。
“子羽想要问什么?”张良道。
“三师公,刚刚那位公子……”少羽斟酌着言辞:“看起来不简单。”
“他是书癫丹青子的大徒弟。”张良解释道:“他的师妹——也就是刚刚那位姑娘,是我的旧友。至于洛公子,以后你说不定会经常见到他,切记,千万不要招惹到他。”
“他很厉害?”少羽疑惑道。
“他很不简单。”张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桥,回想起了洛七的目光。
苍凉又深邃,那是看破一切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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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司马迁《史记 项羽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