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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陈青崖的目的达到了,他死了,留下完整的证据链,区区一个刑警队长再怎么怀疑也没用,高层只想漂漂亮亮结案。至于‘芒鱼’这个组织和念慈医院的遗留问题,都移交给调查贲崖余孽的缉毒专案组处理。近年底,犯罪率激增,到了警队最忙的时候,皮虎不可能再没完没了地抓着一个完结的案子不放。
柏凼查了那句话‘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的’,发现很多名人都有过类似语录——艺术界、文学界、哲学界……也有很多服装设计者信奉这一理念,只凭一句传滥了的话就怀疑‘星期六’,似乎冤枉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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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舍不得陆地,潮来是它的留恋,潮去是沙滩把它的泪吸干。
潮起潮落,敖跃鳞不知看了多久。这个季节,海滩人迹罕至,他感到有人慢慢走来,并没回头。柏凼在他旁边坐下,尽量不碰到还没拆线的伤口。
敖跃鳞:“这么冷,出来干什么。”
柏凼:“你这么闷,阿姨肯定不爱对着你一个人。”
两人都不说话了。迭起的潮水喧嚣地堆砌着空旷。
敖跃鳞:“柏凼,你从没问过我,我当年为什么会跑到夜郎山。”
柏凼:“我都去了,你当然也得去,这是有缘。”
他低头把脚边的沙子抠出一个小水坑:“有没有分,得看人家的了,也不知道小水坑养不养的下大鱼。”
敖跃鳞:“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揭我的旧疤。”
柏凼抬起脸,啪啪拍着手上的沙子:“你少套路我,咱们有账不怕算。”
敖跃鳞:“什么账?”
柏凼:“……信用卡账单。我要查查你以前都买过什么礼物送旧情人。”
敖跃鳞已经习惯他的不定时抽风,当真取出钱包打开:“不用账单,信用卡都给你。”
柏凼耳根一拱一拱地发热,还不至于脸红:“我不刷信用卡,寅吃卯粮的事从来不干。”
敖跃鳞:“借记卡也给你,还有定期存单。”
柏凼这下脸红了:“嗨,你什么意思阿,我用你养?”
敖跃鳞:“注入资本活水,帮你坑塘扩容,你不是要养大鱼么。”
往回走的路上,柏凼问:“红光电池厂那件事你打听怎么样了?”
皮虎曾在齐雅梅遗物里看到过那则关于红光电池厂火灾的报道,结果几天后,这则被她生前压下的报道就火了,各路媒体争着刊登。皮虎觉得这可能是个突破口——他在心里从没放下那串不圆满的案子,就让柏凼私下调查。柏凼直接去问敖跃鳞,正好他也怀疑这件事——能让敖在田深受刺激、梁昌泰大为光火的陈年悬案到底有什么隐情。结果查来查去查到郭溯源头上,他十几岁就在红光电池厂当工人,贴着那场火灾发生的时间前沿被厂子开除,后来才出国。这就让这桩五十年前的旧案更加扑朔迷离了。
敖跃鳞对柏凼说:“红光电池厂属于军工厂,五十年代建厂,是风光一时的先进集体;六十年代末,因易燃原料爆炸引起火灾,死了五、六十人,救活了几个人,据幸存者说是有人蓄意纵火,疑犯有枪,火灾之前跟工人起过争执,当地公安还留下一件带有嫌犯血迹的衣服。”
柏凼:“66年全国控枪,那个年代也没□□,能有枪的,不是警察就是军人。留血衣也没用,那时候技术不行,要不也成不了出名的几大悬案。”他瞅敖跃鳞一眼,见他正低了头揉眉心,抱歉道,“你家现在里里外外就你一个人撑着,还得查这些陈年旧事儿,辛苦你了。”
DS8问题电池的检测结果已经公布,那批钜亿电池确实存在安全隐患,龙星和钜亿两方面暗中较劲,都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技术改进,敖跃鳞最近特别忙。
敖跃鳞:“没关系,我自己也想弄清楚。再说家里还有我爸,他不会倒的。”
柏凼赶紧说:“对对。我的意思是,你不想让他多操心,想让他安心保养……可他要是知道宝贝儿子都让人包养了,得气坏了吧?”
敖跃鳞明白他意思:“我爸没那么世俗。”
柏凼:“再脱俗的老头儿也想抱孙子吧?”
敖跃鳞:“有乔新呢,姓敖的绝不了种。”
柏凼没敢说人家儿子才不肯跟你们姓敖呢,就听他问:
“你是独生子,你们家也要传宗接代。”
柏凼:“……还有我爸。我估计他也还没‘倒’呢。”
今年春节特别早,柏凼身体复原得差不多就急着回家。这天早晨,柏平安上班去了,柏爷爷和柏奶奶正围着大书案忙活,研磨调色裁红纸,准备自己写对联、画年画,家里喜气洋洋的。
柏奶奶摘下老花镜仰起脸,不错眼地盯了柏凼一会儿,得出结论:“胖了。”
柏爷爷附和:“是胖了点儿。”
柏凼:“哪儿胖了啊!”
柏爷爷拿着摘下来的旧年画‘童子卧莲’:“胖点儿好,你小时候,就像这个大胖小子似的,可好玩儿了——减什么肥!”
柏凼摸着下巴上的肉:“那可能是因为……我借住在一个朋友家,人家可照顾我了。”
柏爷爷一下抬起头:“女的?”
柏凼:“男的。您想什么呢。”
柏爷爷接着闷头裁他的大红纸。
柏奶奶一边兑颜料一边问:“新朋友吧。”
柏凼:“这您都猜着了?”
柏奶奶拿过一张梅花喜鹊:“看你那张脸,都‘喜上眉梢’了,你干什么不就贪个新鲜劲儿。”
柏凼:“那可不是!有的可以常换常新,有的可是千金不换。”
柏爷爷和柏奶奶一起仰头:“你说什么呢?”
柏凼:“我说……年画儿,都是奶奶的心血,今年不用换了。”
柏爷爷:“过年不换年画不吉祥。”
柏凼:“那就换,变个花样?”
柏奶奶提着笔寻思:“对阿,年年都画,今年换个什么花样呢?”
柏凼出主意:“您就给这个大胖娃娃加条大胖鱼。”
柏奶奶:“对,胖娃娃骑鲤鱼——麒麟(骑鳞)送子。”
柏凼:“别别别,别骑着,抱着吧。”
柏奶奶:“那也不错,鲤鱼撒子,也是好兆头。”
柏爷爷叹气:“连个姑娘都不认识,等他撒子阿,等着吧!”
柏奶奶:“什么时候你那个‘新’朋友方便,请人到家里吃顿饭,谢谢人家照顾你。”
柏爷爷不死心:“小凼,你朋友真是男的阿?”
柏凼:“青年才俊,敖跃鳞!您没听说过?”
柏凼:“没有。姓敖,这个姓可不多见。”
柏凼:“他爸爸就是龙星的敖在田。”
柏爷爷:“那可是个大名人阿,你怎么还认识这种朋友。”
柏凼:“您孙子练过吸星大法,身边众星围绕,什么朋友没有?”
柏爷爷笑他:“呸!敖在田有七十岁了吧,他儿子年纪得跟你爸差不多?”
柏凼:“什么啊,人才过二十八岁生日,就比我大三、四岁。”
柏爷爷:“哦,那他爸爸是老来得子了。”
柏凼:“老蚌生珠,又聪明又漂亮——奶奶,就画老蚌生珠,说不定我爸今年就能枯木逢春、梅开二度!”
星期天晚上,桌上摆满了菜,正中间放着一个年代感十足的土陶酒坛子。油烟机不响了,柏奶奶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摘下围裙,从衣架上拿外衣:“没有香菜了,我下楼买两根去。”
柏平安:“我去吧。”
柏奶奶:“我去,客人就快到了,你们陪着喝几杯。”
柏爷爷:“不差那个一个菜,别去了。”
柏奶奶:“鱼不炝锅不好吃。你们先吃,别让客人等着,我很快回来。”
六点半,敖跃鳞如约而来,带了瓶不错的白酒。
柏爷爷接过来一看:“小敖也太客气了,这么好的酒,那我这坛子酒……就太不上台面了。”
柏凼对敖跃鳞说:“这坛酒比我年纪都大,我爷爷一直当宝贝收着没舍得开封。”
柏爷爷:“五十多年的酒,比你爹都大!”
柏平安:“这是军工酒厂的头锅原浆,在那个年代真是太难得了。那时候粮食短缺,全国都喝不起这种纯粮食酿的酒,只有三精一水的勾兑酒。现在全国还剩几家军工酒厂?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没见过。”
柏爷爷:“一直舍不得喝,留着留着,就想留到娶孙媳妇儿。”
柏凼对着敖跃鳞挤了挤眼睛。
柏爷爷:“就他这德行,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等不及了。来,小敖,爷爷给你满上。”
敖跃鳞欠身接过杯来。
柏凼:“我都不知道这是军工酒厂的,爷爷您还参过军?”
柏爷爷:“我没参过军,年轻的时候在红光电池厂当过工人,那是家军工厂。”
红光电池厂。
柏凼:“文江县的红光电池厂?我怎么不知道您在那儿工作过?”
柏爷爷明显一愣神儿:“嗨,太久的事儿了,也没干几年。”他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人,一看就是不爱提。
柏凼朝敖跃鳞一个眼神儿,拉着他爸一起敬酒,三人三杯高度酒,柏爷爷舌头开始发大,嘴也关不住了。
其实他说的内容和敖跃鳞所知差不多,柏爷爷和柏奶奶都是那场火灾的幸存者,但并不了解火灾起因。经过这件事,他们更觉得生命可贵,离开工厂到外地另找工作,结婚生子,给儿子取名叫平安,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再不愿提起当年的惨事。
敖跃鳞:“柏爷爷,你们厂里,应该有一位叫郭溯源的,您记得么?”
柏爷爷:“郭溯源……这名字熟阿。不是那位电池大王么?”
敖跃鳞:“据我所知,他年轻时曾在红光电池厂工作过,您不认识他?”
柏爷爷摇摇头:“没印象。一个厂子那么多车间,上千工人,不认识也正常。”
敖跃鳞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柏奶奶才回家,手里拎着一兜香菜。
柏凼:“奶奶您是现种的香菜?我朋友都走了,你也没见着。”
柏奶奶:“路上遇到你马奶奶了,他儿子、媳妇又吵,动了手,让我去劝劝架。”
马老太太的儿子是个暴脾气,但小时候跟着柏奶奶学过几年国画,肯听她的。
柏爷爷:“快过来吃饭,都给你留着呢。”
柏凼赶紧把饭菜放进微波炉。
柏爷爷倒了杯热茶给她:“你记着,咱们厂以前,有个叫郭溯源的么?”
柏奶奶:“哪个厂阿?”
柏爷爷:“红光电池厂。”
柏奶奶看了他一眼。
柏爷爷挠挠后脑勺:“刚才喝了几杯,跟他们说说当年的事,没事儿,都这么多年了。”
柏奶奶:“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很多遇难的人,都是我们的工友、师傅。”
柏爷爷:“小敖说,那个电池大王郭溯源,原来也是咱厂的。”
柏奶奶也说不认识,想了想又说:“老柏,你说他姓郭,会不会跟郭卫民有什么关系?”
柏爷爷:“郭卫民?不会吧,那个郭溯源是大老板、外国籍。”
柏奶奶:“电池大王……当年你们电池车间的,数郭卫民业务最强,比那几个工程师都强,那时总工不都夸奖,说他终不是池中物么。”
柏爷爷:“是阿。”
柏奶奶:“当年咱们找了他那么久也没找到,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会不会是出国了?”
柏爷爷一拍脑袋:“呀!”
柏奶奶站起来:“小凼,你赶紧打电话,请敖……你的朋友有时间再来一趟,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
等着的时候,柏爷爷一直在客厅走来走去,问柏凼:“你见过郭溯源没有?”
柏凼一直在翻手机。郭溯源最风光的年代,互联网还没普及,他本人也比较低调,这些年更是退居二线,想在网上找一张高清近照,还真没有。
柏爷爷:“他是小个子、又黑又瘦、火爆脾气么”
柏凼:“本人没见过,我在龙星见过他的照片,就一张脸,个子看不出来,脸是白白胖胖的,像个大佛爷,跃鳞说过他脾气特别好。”
柏爷爷搔搔脑袋:“那不对啊。”
柏奶奶:“也不是没有可能。相由心生,卫民他们哥儿两个年轻时日子太苦了,后来境遇变了,气质也就不一样了。”
敖跃鳞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他是第一次见柏奶奶,一直听柏凼聒噪奶奶这么美那么美,还得要亲眼见。那种感觉,让他忽然想起在哪见过的一枚干花书签。萼断了,就不再留恋枝头,水要回到云上,就放他随风走。她落进命运率性翻过的一页书,把香和艳封存在没有眼泪的字里行间。
柏奶奶看着他,没有柏爷爷那么热情,但也绝不失礼貌:“敖先生。”
敖跃鳞:“您太客气了,叫名字吧。”
柏奶奶:“钜亿电池的老板,郭溯源老先生,他是一直叫这个名字么?他很有可能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
敖跃鳞:“我不清楚。郭叔和我父亲是老朋友,在他出国前就认识。但郭叔不喜欢提他年轻时候的事,我父亲也没对我讲过。”
这一夜,注定谁都不能睡了。
柏奶奶进卧室,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包装盒。代乳粉,七十年代初,绝对的‘奢侈品’,用过的盒子都舍不得丢,拿来装最重要的东西,几十年搬来搬去,这盒子几乎就没打开过。今夜,终于要重见天月了。
柏爷爷坐不住,继续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柏平安说了两次:“爸,你坐下歇会儿,您绕得我头晕。”没什么用。
柏爷爷突然停下:“小敖阿,郭卫民他……我习惯这么叫了,他有儿子没有?”
敖跃鳞:“有一个儿子,就是现在钜亿的总裁,郭曦。”
柏爷爷:“那他是工程师么?”
郭曦文凭一大堆,但都是管理类。
敖跃鳞:“不是。”
柏爷爷:“哦。”
柏凼:“您问这个干嘛?”
柏爷爷:“我们两个都没念过大学,年轻那会儿,特别羡慕知识分子,就是厂子里的那些工程师。我两那时候约好了,以后结婚要是能生儿子,就一定得让儿子当工程师。”
柏爷爷说到这儿有点儿得意,觉得自己比电池大王还厉害,特意拍了拍柏平安的肩膀。
敖跃鳞:“郭叔还有一个侄子,郭旭,是正经的工程师出身。”
柏奶奶刚好从卧室出来,听到他这句话,就朝柏爷爷说:“卫民的侄子,会是卫国大哥的儿子吗?”
柏爷爷:“有可能啊,卫民他家就一个亲大哥。卫国大哥出事之前……大嫂好像是有身子了。”
柏凼:“出什么事了?”
柏爷爷口快:“就那场火阿。”
柏凼:“阿——”
柏爷爷说都说了,也不怕柏奶奶再埋怨他,干脆一吐为快:“卫国大哥也是火灾的受害人之一。”
敖跃鳞:“郭叔提过,郭旭是遗腹子。”
柏凼:“郭卫国也是红光的工人啊?”
柏爷爷:“你怎么没大没小,郭卫国是你叫的?”
柏凼:“是是,郭大爷爷也是红光的工人?”
柏爷爷:“不是。他当时是来找……”
柏奶奶不得不出声了:“老柏。”
柏爷爷这才觉得说多了,眼睛一瞪:“保密,不告诉你们。”
柏凼跟他对瞪。
楼下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紧接着咚地一声。他们住的楼层低,在房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敖跃鳞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站起身说:“我给郭叔打个电话,看他是不是快到了。”
就听楼下一嗓子:“跃鳞!你在哪间屋呐?!”
房门打开,门里和门外的人面面相对。
快五十年,柏奶奶的变化是最小的,郭溯源一眼就认出了她,喉咙却堵住了:“方……”
柏爷爷一声大吼:“郭卫民!”
郭溯源一转脸,跟他拼嗓子:“柏建军!”
柏爷爷红着眼眶:“你那时候总到厂子后的猪圈里偷豆饼吃,还说人家抓不着,现在终于现形了吧?”
郭溯源也很伤感:“你半夜总爬墙头扒车间外那棵老榆树的皮吃,把树扒得跟黄色画本儿似的,那老榆树皮现在上脸了吧?”
……
三个老人在书房里说秘密。两个年轻人在客厅里窃听。柏平安这个不老不小的,觉得自己这时回房间很没礼貌,干坐着又很困,只好歪在沙发上打瞌睡。
门其实只是掩着,偶尔能传出只言片语,可惜柏平安的呼噜声太烦人。
郭溯源:“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两个还能活着。”
……
郭溯源:“哥!大哥——”
……
郭溯源后半夜才离开,临走前敖跃鳞道别:“柏爷爷、柏奶奶,再见。”
郭溯源:“你可别让那老家伙占你郭叔的便宜,跟着郭叔叫,你得管他们叫叔叔阿姨。”
敖跃鳞看了柏凼一眼:“我跟柏凼叫。”
郭溯源鼓了鼓腮帮子,不服气。
下电梯的时候他对敖跃鳞说:“我车扔这儿了,你送我回去。”又补了句,“给你添麻烦了啊。”
敖跃鳞:“您太客气了。”
郭溯源朝他一咧嘴:“没跟你客气。刚才停车太急,把旁边车撞到了。”
敖跃鳞:“我让柏凼处理。”
郭溯源:“来的路上闯了两个灯,好像被拍着了,你也处理一下吧。”
敖跃鳞:“……好。您是怕扣分?”郭溯源当然不会是怕罚款。
郭溯源:“不怕。”
郭溯源:“我都没驾照我怕什么。”
敖跃鳞:“……您的司机呢?”
郭溯源:“老张阿?我不知道他那尿性?都尿不成实线,得有多慢,等他开车不急出我的火来!”
张师傅是郭溯源千挑万选出来的,图的就是他开车稳。这些年郭溯源常劝一帮老朋友,上了年纪,又不是没有司机,自己还开什么车,聚精会神最伤神。谁说他早就没火了?火种一直没灭,他只是习惯了敛气,把自己憋成一只优哉游哉的氢气球。氢气球爆炸的威力有多可怕?再韧的膜也有薄弱的地方,千万不要去戳。
敖跃鳞把郭溯源送回家,没多逗留,刚回到车上,电话就响了,他问:“怎么这么准?”
柏凼:“知道你平时什么速度、载了老人是什么速度——知己知彼,来吧,信息共享。”
敖跃鳞:“郭叔拿着一个录音机,应该就是你奶奶给他的。”
柏凼:“录了什么?”
敖跃鳞:“不知道,刚才在路上,郭叔让我拐到海边,把它扔海里了。”
柏凼:“啊?你没问问他?”
敖跃鳞:“这么有意义的东西,他一点不留恋,应该是不想再提起。”
柏凼:“你说,磁带还能有副本么?”
敖跃鳞:“钢丝录音机,没有磁带。”
柏凼:“那怎么办,要不,我去问我奶奶?”
敖跃鳞:“别问。你奶奶……”
柏凼:“‘你奶奶’、‘你奶奶’的,骂人呢?”
敖跃鳞沉默一下,说:“柏凼,我觉得,奶奶好像对我有点抵触。”
柏凼:“……”
柏奶奶今天是没平时那么热情。
柏凼:“你说,奶奶是不是看出咱两什么来了?她可聪明了。”
敖跃鳞:“所以你应该问不出什么。”
柏凼:“那现在怎么办?”
敖跃鳞:“录音机的事我再想办法打听。”
柏凼:“我问咱俩该怎么办!”
敖跃鳞:“你今天开始,是不是要回家住了?”
柏凼听他一直这样冷静,突然有点烦躁:“挪窝给你腾地方,让你吐故纳新,开心么?”
敖跃鳞:“北方把回娘家叫挪窝。”
柏凼:“艹,名分不能反!”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是关好的,低声说,“我就后悔这几天没把空名坐实了,又让你漏网了。”
敖跃鳞:“你那么虚,怎么坐实?”
柏凼尽量压着声:“你敢说我肾虚?!”
敖跃鳞:“肝。”
柏凼:“谅你也不敢。”
敖跃鳞:“肝肾同源。”
柏凼:“……敖跃鳞,你快撒丫子吧,我现在就去追杀你。开玩笑呢!路上黑,你开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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