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祁王觑着地下跪着的魏蔚面无表情，眼中却尽是戏谑。扶溪忧心忡忡的想着若是魏蔚被撤职查办下一任侍卫长会不会是祁王的人。魏蔚自己则是面如死灰，仿佛已经预见了不久之后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
　　然而沉默终究会被打破，萧瑜在一阵干咳声之后开口：“皇弟啊，追查玄机阁的事就还交给你了，此间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先回府吧。”
　　祁王愣了愣，对于玄机阁的事最后还交到自己手里倒不是很意外，意外的是皇帝还没有宣布如何惩处魏蔚就已经让自己出宫了，一片阴谲之色从眼中闪过，他意识到这回魏蔚应该保住人头了。然而终究是不能再多言什么，明面上还是不能和皇帝闹翻的，祁王对着龙椅的方向作了一揖，道：“还望皇兄保重龙体，玄机阁一事，臣弟必尽心竭力。”言罢余光一瞥仍旧跪伏在地上的魏蔚，转身出殿外去了。
　　魏蔚等到祁王脚步声远去，以头捣地：“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皇帝的眼神由飘忽到专注只用了一瞬，低头看向跪在阶下的人，懒怠的说了一句：“起来吧。”
　　魏蔚愣了一愣，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向高坐于堂上的人。
　　“朕让你起来，听得懂么？”萧瑜眉头一皱，似乎是在嫌弃魏蔚不会听人话。
　　如蒙大赦一般的从地上踉跄着起来，劫后余生的狂喜在刹那间爬上眉梢，转而又转为茫然，魏蔚知道，自己能免去一死，皇帝定有安排和顾虑，至于到底是什么，还要等他明说。
　　“放眼如今朝堂，能为朕所用的还有几人？你这个侍卫长的位子一丢，萧瑾的人马上就争着来坐了。”
　　“还请皇上明示，臣定肝脑涂地为陛下分忧！”魏蔚感叹皇帝至此还能够信任自己，重又跪下。
　　“跪什么跪，你从早跪到现在还没跪够么？”皇帝揉了揉眉心，口气不乏调侃意味。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扶溪：“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扶溪心中一凛：“臣下无能，至今只查到祁王府中除了寻常府兵之外还有一只暗卫，至于人数几何，身手怎样，暂时都还无从知晓，臣下斗胆猜测祁王可能与玄机阁有勾连，可是目前暂无证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也不怪你，且再看看吧，想来近日他会有动作了。”
　　“是，臣定竭尽所能。”
　　皇帝眼神中有一阵担忧“你们两个实话说，论功夫修为，和慕骁比，如何？”
　　扶溪和魏蔚对视一眼，面露愧色，魏蔚还是有罪之身不敢多言，只得扶溪开口：“臣等无能，若是真的打起来，我和魏侍卫长联手，或可勉力一战。”
　　又是一阵静默。
　　“罢了，魏蔚你此番失职，格去你侍卫府统领一职，但仍暂领侍卫府事。至于扶溪，你协助祁王调查玄机阁一事，伺机而行，准你可随时入宫觐见。”皇帝悠悠开口，让阶下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魏蔚堂堂七尺男儿更是热泪盈眶，伏地谢恩。
　　“都下去吧，六扇门和侍卫府都该扩充人手了，若是有江湖中人身手好的愿意投靠朝廷，另有重赏。”
　　“是，臣下告退。”
　　等到殿上再无旁人，萧瑜的眼神才算是彻底冷了下来，连本来病弱的神色都像是好了几分，从龙椅上站起来自朱门向外看，汉白玉阶延绵至远处。
　　这江山万里，注定落不到旁人手中。

　　魏蔚头一次和扶溪并肩出宫，内心甚是复杂。
　　往日里两人势同水火，如今魏蔚劫后余生，又念及皇帝知遇之恩，只觉扶溪能够尽忠竭虑为皇上分忧，实在是没有必要再互相呛下去，于是主动服软，在行到神武门即将分道之时开口：“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扶捕头帮衬，日后扶捕头但有需要，侍卫府义不容辞。”
　　扶溪微微一怔，随即也就释然，往日看魏蔚不顺眼无非是因为他见不得女子执掌六扇门，对魏蔚本身人品能力并无偏见，如今他主动求和，她自然乐见其成，与其客套两句，便出宫回六扇门了。

　　温槐在六扇门正堂等了很久，终于把扶溪等了回来。
　　“宫中情况如何，陛下可有吩咐？”温槐见扶溪进门，赶忙迎了上去。
　　扶溪趁着倒茶的功夫扫了温槐一眼，微一沉吟，问道：“你以为，祁王殿下为人如何？”
　　温槐瞳孔微微一缩，于一瞬间想了很多，看着扶溪无从琢磨的眼神，最后一咬牙答道：“为人，祁王殿下勤政爱民，宽厚待下，为政以德，是个贤才。”看着扶溪微微冷下来的神色，温槐轻喘一口气，庆幸自己赌对了，转而顺着说道：“但为臣，祁王把持朝政，功高盖主，有违臣纲。”
　　扶溪笑了笑，倏忽间神色一变，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音震的温槐一颤：“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诋毁当朝王爷！”
　　温槐慌忙跪下：“属下失言，请捕头降罪。”
　　扶溪站起身绕着她转了两圈：“你可知道，祁王私养暗卫一事？”
　　温槐心中警铃大作，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死盯着眼前的一方地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属下不知。”
　　扶溪沉默了片刻，将温槐从地上扶起来：“皇上也知祁王欺主，对他早有防备，早先便让我收集祁王罪证。我也是近日才查到祁王私养暗卫一事，然则皇上让我协同祁王追查玄机阁一事，我分身乏术，你既也知晓祁王有违臣纲，那祁王府暗卫一事便交给你继续追查。”
　　温槐心中长吁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些：“属下定不负捕头所托。”
　　“今日你也不用当值了，近日的值事都可以免了，专心调查即可，若有讯息，即刻告诉我。”
　　“属下遵从捕头安排。”
　　“你也忧心了一上午了，回去歇歇吧。还在正月里，不用太心急。”扶溪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谢捕头体谅，属下告退。”温槐行了礼退出来，望着外头正当空的日头，心中一阵迷茫，让自己调查暗卫一事，还真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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