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月的眼

　　为期半年的实习终于结束了。在归途的车上，我靠在窗边，睁着两只呆呆的眼睛，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我想起了好多人，但此刻，身边却空无一人。

　　我不太喜欢从电话里得知别人的近况，所以还不知道海琼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小梁和陶陶是否还是那么腻歪，安歌有没有改过自新，李洲有没有找到女朋友。

　　正胡思乱想时，手边的行李差点从座位上滑下。我伸手拉了拉要掉下座位的行李，看道里面的两份礼物，不由的笑了起来。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了。我站在家门口，心中感慨万千，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订了一份外卖，而不敢去洗澡洗衣服，生怕没有人去拿的尴尬情况发生了。

　　我闻着飘香的饭菜，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这傻儿子，在门口笑什么啊，不是说六点到吗？怎么这么晚回来，快进来吧菜都凉了，你傻笑什么啊快来吃饭啊你爸都要饿死了。。。”在听到老妈在二楼嫌弃的唠叨后，苦闷的心情好像瞬间被一壶暖暖的水浇过。我点点头，说道：“来了，路上有点堵车。”

　　“实习怎么样？”饭桌上，老爸问道。

　　“就那样呗。”我狼吞虎咽着，歪着头答道。

　　“没人欺负你吧？”我妈看到我这个吃相的时候，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笑笑，说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啊。”

　　老妈也笑笑，说道：“多吃点。”

　　我陪着老爸喝了点酒，正打算拿出礼物的时候，老妈突然惊声道：“忘了看XX市的天气预报了。”

　　老爸白了她一眼，说道：“儿子都在你对面了，还看什么天气预报。”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想我的？我抿了一口酒，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老妈。

　　“这是条珍珠项链，正好可以挡住你脖子上的伤疤。”我认真的说道。

　　老妈盯着礼物，愣了半天，迟迟没有伸出手。然后看了看我，笑了笑，伸手拿过。

　　虽然老爸这个人，严谨而又自信，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紧张和期待的眼神。我偷笑了一下，把礼物递给了老爸，说道：“这是你的。”

　　老爸沉稳地嗯了一声，没有马上开启的打算。倒是老妈一把抢过，问道：“是什么呀？”

　　老爸急了，一把抢了回来，打开后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老爸将折叠好的衬衫展开，我仿佛看到了老爸隐藏在衬衫后面的笑脸。

　　老妈好像想说什么，但被老爸抢先道：“尺寸刚好啊，你才实习，不要乱花钱。”

　　我点点头，笑道：“很便宜的，花不了几个钱。”

　　老爸老妈相视一笑。

　　其实我是有点失落的，他们的反应，并没有我预想中那么激动。我叹了口气，又给老爸倒了一杯酒。

　　“接下来打算干什么？”老妈问道。

　　我咬了咬嘴唇，摆了摆手道：“可不可以混吃等死？”

　　老妈笑道：“第一个不行，第二个可以马上实现。”

　　我笑道：“过几天再去学校收拾一趟，然后就去找工作。”

　　老妈略微歉意地说：“家里没什么好的关系，以后你得多吃点苦了。”

　　我看着老爸，老爸只顾着低着头喝酒。

　　他们口中的苦，从来都是针对儿女的吧，对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觉得过苦吗，我很想问问。

　　“不会的，年轻人嘛。”但开口之后，仍旧没有问出那句话。

　　“那你跟你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老妈关切的问道。

　　我眨了眨眼，说道：“挺好的，还是生米阶段。”

　　老妈白了我一眼。

　　我们三个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夜也有些深了，老妈上楼去收拾起我的床铺。

　　厨房就剩我跟老爸两个人了。可能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我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再来点。”我又站起来给老爸倒了杯酒。

　　老爸笑笑，问道：“其实老爸希望你去考公务员。”

　　我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我看过那些书了，感觉考不上。”

　　老爸皱眉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我放下了筷子，说道：“我更想去拼一拼。”

　　老爸叹了口气，说道：“别想这些了，拼一拼说出来很简单，但哪有那么容易。”

　　我固执地说道：“我才二十几岁，就拿着固定工资，每天混迹在办公室，对我来说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啊？”

　　老爸不屑的笑了下，说道：“你以后想这样都难。”

　　我喝了口酒，打了个嗝，说道：“那也是以后了。”

　　每次，我跟老爸的谈话都是这么简短，我们只是吃着菜喝着酒，许久都没有再讲话。

　　老爸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有些敬畏从小到大一直稳重如山的父亲，可他为什么要怕我呢？我微微有些心疼，站了起来又给老爸添了一杯酒。

　　老爸笑骂道：“你是想灌醉我吗？”

　　我笑笑。

　　老爸突然沉默了一下，沉吟道：“你这性子，跟我一模一样，你输得起，可老爸，已经输不起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种服软的话，一点都不像是我父亲能够说出来的。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姐弟俩，你们的起跑线，已经被我拼没了。”老爸大口地灌了一口酒，“你姐的男朋友让你姐到现在还郁郁寡欢，老爸又没什么能力，让你能胜别人一筹。你的女朋友家境又那么好，老爸已经给不了你们什么了。”

　　我嘴上喃喃道没事没事，心里却难过极了。

　　“所以，老爸才希望你能稳定点。”老爸低声的说道。

　　我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为什么，明明是我的人生，你们却要这么担忧，明明是我的将来，您却惧怕给不了我帮助？让你们疲劳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能把那些艰辛都放下，从自我埋怨里走出来吗？其实，你们不用负担这么多啊，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啊，你们开心我不就已经有了一半的幸福了吗？

　　我强咬着嘴唇，不知有没有红了眼眶。

　　老爸却突然认真的说道：“以后这房子，就留给你了，我带着你妈回老家去住，这样你也能少点负担。”

　　我笑着摇摇头，大口地喝着酒。一种悲怆又无奈的心情涌上心头，大概酒精的作用，我竟觉得自己神似一个不孝子。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已经点好了蚊香，我瘫在床上，叹息着。脑中混乱而又昏沉。突然尿意袭来，我起床上厕所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老爸老妈在穿戴着项链衬衫。

　　老爸的衬衫买的太小了，第一颗纽扣都扣不起来。我低声嘲讽了自己一声。

　　正当我要回房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笑容之上，都有着微红的眼眶。

　　我心中纳闷。

　　小时候，他们送我礼物，我都笑着接受。

　　为什么长大了，我送他们礼物，他们却会流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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