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

　　楚生来到解剖室，梅晓寒正在往新送来的尸体脚上贴编码，看到楚生很是意外。
　　“孙世玲的尸检报告我已经做完了送过去了啊。而且她是意外死亡，你跑过来干什么？”
　　“不不不，和那个没关系，你手上的活别停，我就问个事。”楚生又装出嘻嘻哈哈的样子说，“嫂子五年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吧？”
　　“哈！”梅晓寒把手里的剖尸刀亮给他看，“我说了你别不信，我这把刀剖过的尸体可能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楚生一阵恶寒，让她还是以工作为重，千万不要因为他撂下了手中的刀。
　　“怎么了，要问我什么？”
　　“五年前有一个叫明磊的，你还记得吗？”
　　“五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我一会儿帮你查一下，有了告诉你。”
　　“谢了，有空一定请嫂子吃饭。”
　　梅晓寒弄完躺着人再去查数据库的时候已经是下班点了，想了想楚生今天的态度相当反常，应该是很重视这件事情，就给叶流年发个短信说加了个班让他买些熟食回家。当初那件案子她还有些印象，因为叶流年偶尔会提到它，但是是个没什么疑点的案子。那个明磊的尸体是她检的，就是内脏和头骨破裂，正常的高空坠落致死，尸检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喂，楚生吗？那个档案我查到了，明磊是五年前的3月20日下午16时送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叫杨瑛的男性尸体，他们两个一样都是高空坠落致死，有什么奇怪吗？”
　　楚生说：“真的确定死了吗？”
　　“啊？你在开玩笑吗？”别说那两具尸体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血淋淋的了，在梅晓寒手下过一遍，哪个不是开膛破肚，楚生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才问出这样的话？
　　“尸体去了哪里？”
　　“你等我看一下。”梅晓寒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检索尸体认领记录，两个尸体都在公示期间内有认领记录，“都被认走了。杨瑛的那个第三天就被家属认领走了，明磊的是第四天被家属认领走的。”
　　“能看到认领明磊的人是谁吗？”
　　“能啊，叫黄田土，男性，自称是明磊的表叔。用我把他的家庭住址什么的给你吗？”
　　“你……算了，没什么了，不用。”楚生确实想要，芳芷的那副画像带给他的心理冲击让他久久不能平静，那就是明磊，说化成灰他都能认得出来一点都不过分。但是不可能的，他当时是眼看着明磊掉下了楼顶，眼看着他坠地变成一团模糊，像是噩梦一样。明磊已经死了，这个不可能是明磊，楚生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事实，以图能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
　　芳芷第一次发了短信给戚息蝶让他不要来接，他有一个地方非常想去，但是下班的时候叶筱云却叫住了他请求和他一起走路回家。
　　“我记得你是和戚息蝶一起住了吧，戚息蝶好像是住在龙源，那我们有一段路是一样的，能一起走走吗？”
　　“可以，我要去找一下张素怀，你要是不觉得绕远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芳芷看出叶筱云并不是单纯的和他顺路，他有话要说，有一些事情是只有他们两个之间能讨论的，比如关于月空夜的。
　　“好。”叶筱云看到芳芷答应了他才放下心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或者说他打算做出一个决定更贴切，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讽刺的是他不相信自己却更愿意去得到别人的认可。
　　“我想要和月空夜分手了。”
　　叶筱云本以为芳芷会惊讶的问他，结果芳芷只说了一句：“你想好了就行。”
　　“我……和他分手了之后是不是就会轻松了？”
　　芳芷实话实说：“会。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对错的，但是让人觉得轻松有两种办法，接受和放弃，接受比较难，放弃很容易。你很久都不会忘记这件事，可是当你放下之后你会被其他的事情吸引注意力，比如你最开始的愿望，像你母亲那样的在警察系统内部的女孩。没有谁和谁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想在一起就努力不分开，不想在一起就分开。”
　　说归说，做归做，道理都懂，有的人会说却做不到，有的人做了又不会说。芳芷这么对叶筱云说不是因为他对叶筱云的感情持反对态度，感情本身没错，但是感情就是会带来痛苦，无非是痛苦的多少。有人说过，人生就像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要苦一阵子，因为苦习惯了就开始苦中作乐了。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种苦，那就不如不喝这杯茶了，换成一些平淡一些的东西。叶筱云听着芳芷的话，他不太确定他爸说他太执着是不是劝他放弃的意思，他想在芳芷这里再确认一次，为自己的放弃找个借口，放弃的念头总是比坚持下去来得更快。
　　“对了，你去找张素怀做什么？”
　　“我记得夏枫跟踪戚息蝶时戚息蝶曾找过张素怀，既然戚息蝶不愿意正面回答我，那我就去找张素怀。”
　　张素怀请他们两个人进来，在听了芳芷的问题之后说：“我们也有我们的行规，说句实话，我们和那些街头算命的不一样，我们的主要客户是那些富商，甚至还有官员和明星。但是如果不加入我们这个组织成为内部人是过不下去的，也就是个街头算命的，就算是说垄断也不为过。这里面惟独戚息蝶是个例外，因为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算是工作伙伴吧，虽然说我们管不了他，但是我和他关系也没有那么差。这个组织也好协会、研究会也好，建立的最初是为了便于管理交流，剔除那些骗子。只是后来就不再那样了，竟然变成了一个暴利的商业垄断组织。总之不管我来之前怎么样，我都希望能尽力的去纠正这些错误，所以我和戚息蝶之间关系还算可以。”
　　芳芷又问她：“前几天戚息蝶来找过你，并且他离开时的表情不太好，方便说说你们谈了些什么吗？”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你出事之后的那天吧。真的是很抱歉！”张素怀突然站起来给芳芷深鞠了一个躬，刚刚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满满的内疚，“是我的疏忽，我没能发现那个土偶的问题。我听说了，你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很抱歉我也没有去看你，这主要是我的责任，我的学问还差的太远。”
　　张素怀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芳芷也已经康复了，就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责难她。
　　“没什么，当时我是不想把土偶交给别人的，就算张天师向我要了我可能也会以证物为借口不给你。所以那天戚息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是的。”张素怀点点头，突然又对叶筱云说，“你的迷茫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叶筱云没预料到张素怀会突然说起他的事，疑惑的问她：“是……在说我吗？”
　　“没错，我看到你的迷茫已经改变了，事情没有变可是你的关注点变了。你想要获得解脱，想要回归正轨？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吧，你不适合过度的改变，你更适合一条已经规划好的既定的路线，只有在一切可测可控的状态下你才会感觉到安心。你的迷茫和痛苦来源于未来的不可测。有的人会因为不可测的未来而满心期待，你却会充满不安。”
　　“为何这么说？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吗？”
　　“不，我不是真的知道。”张素怀摇头说，“气和星星，它们告诉我你是谁却不会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在彷徨，放心，我是不可能知道你因何而彷徨。”
　　叶筱云有一种错觉，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的事情。
　　芳芷对他说：“别那么在意，这只是心理学的小把戏。一个人的心情或多或少都会在不自觉间表现出来，很容易分析的，她并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事情才这么说。你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的人，夏枫都藏得比你好。张素怀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他对你也说过？”
　　“没错，除了神经有问题的人，每个人都会有写个迷茫，不是多大的事。你只要……”芳芷停止了说道，因为他看到月空夜正站在路旁，很明显是在等叶筱云。芳芷觉得这事他不应该掺和，叶筱云一直在逃避，月空夜想要确认，这终归是他们两个该烦恼的事情。芳芷是希望能够帮助叶筱云，但他不能煽动叶筱云做决定。
　　“我该拐弯了，再见。”
　　“等一下。”叶筱云拉着芳芷不让他走，他知道自己无法面对月空夜，但是如果芳芷在的话就不一样，芳芷能给他带来说绝情话的决心。叶筱云终于和月空夜说：“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做从没遇到过我，我也会当从没遇到过你。”
　　月空夜开口问他：“你认真的吗？”
　　“真的。走吧。”后面这句是对芳芷说的，叶筱云很快就拉着芳芷离开了那里。
　　月空夜一直站在原地，他看着叶筱云过来，听着叶筱云说的话，又看着叶筱云匆匆离开，直到看不见了叶筱云了，他还是留在那里。其实他早就猜到了，早就预见到了，从叶筱云不再回他短信的时候，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叶筱云的话不算残忍，他在等待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演练过了，所以很平静。但还是和准备好的不一样，叶筱云从他身边走过时，那一瞬间开始他不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如果他原来的生活是一条直路，遇到叶筱云起他就从那条路出来了，他觉得很欣喜，所以他是毫不犹豫的抛开了原来的一切，现在一下子让他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了。
　　叶筱云一直逃到月空夜绝对不可能再看到他的地方才停下。
　　叶筱云对芳芷说：“抱歉啊。”
　　“这倒是没什么，你既然话都说了，还是就这么放下了吧。”
　　“嗯。”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但是话已经说了，叶筱云在用事实逼着自己遗忘。
　　芳芷和叶筱云分开后自己回了家，家里的灯都开着却没看见戚息蝶，绕了一圈发现戚息蝶在书房。芳芷轻推开一条门缝，戚息蝶不知道在桌子上写画写什么，旁边堆了一摞书，桌子上铺满了白纸，放不下的纸滑落到地面，帕尼尼就在桌子的角落里盘踞着，偶尔帮他拿一张新纸。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出屋，现在正是个好时候，芳芷把门再关好，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到地下室一探究竟，因为让他感到最麻烦的不是戚息蝶而是那条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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