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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四)
小麦现在感到极其不舒服,自从运动会后,外班的一些“二混子”男生见她都叫她“野马”“飞毛腿”。虽然她知道自己在运动会四乘一百,四乘二百的接力中夺了众人的眼球,罗霄当时就激动的在原地转了三圈大叫了一声“yes”。更可笑的是李四海,他从座位直奔操场一跃爬到了罗霄的背上,这倒还是其次,重点是,用李四海自己的话说:“对不起,老师,老师对不起,我失心疯了,我猪油蒙了心了。”原来他不仅跳爬到罗霄的肩上,还在罗霄的屁股上踢了一个连环脚。罗霄一个侧甩,四下张望了一下,还好大家都关注着比赛,他狠狠的给了躺在地上的李四海一脚。他觉得这娃儿纯粹就是他妈个……他气得都不知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了。原来罗霄那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他本就年轻,人也不胖单单挑挑的,从后面看简直就像是个学生模样,李四海本就是一个不管不顾,蠢头蠢脑的性格,一激动就把罗霄当学生扑了上去。杨文斌则是站在一边忍笑的肚子疼。小麦跑下来虽是手插着两肋,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是到底赢了,想想刚刚的场面倒也是打心眼的欢快,所以竟不自觉的抬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杨文斌开心的笑了一下。但是事后大家送给她的这两个绰号她极不喜爱,她觉得这里面似有嘲讽的意味,她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好像愚蠢野蛮的很,一场运动会又使她和余相锦拉开了距离,她好似永远都不能像余相锦那样的斯文了。
其实那两场接力赛小麦班都赢得艰难,男子组早已是全军覆没了。用罗霄给鲁尤雨的话说:他们班指望的就是这些“铁娘子”了,男孩子都是提不起的“猪大肠”。
“中考我们班是没指望喽!”罗霄对尤鲁雨说。
“那说不定,现在的女孩可跟男孩一样的聪明,从前都说女孩上了初三思想就呆板了,事实上在我看从前的女娃是上学年龄太大,到了初三心就开了,学不成习了。”
“哼,我看现在的女孩开心更早。”罗霄说完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韩小麦。
“不仅心开的早,胆子也是够大了,从前我们当学生那会不过也是想想,而现在学生简直是肆无忌惮,想什么就做什么?”
鲁尤雨低声笑道:“好,娃儿们这样做是对的,我给你说我从前呆在农村学校带的那个初三,班里就有一个男生把一个女生肚子搞大了,你猜人家他爸来怎么对我说的?人家说娃儿反正学习不好,找个媳妇是正途。我当时气的没话说,我难过呀,我堂堂一个二十多岁的正常小伙都还没尝到女人的滋味,我的学生人家就要当爹了。最后你猜怎么着?那女娃休学一年回去生娃,第二年照样来上学,也没什么变化呀!”
罗霄听得笑的岔了气。
“我们是杨怂,我们别让我们的学生也当杨怂呀!”
那时杨文斌正站在小麦的身边安慰她,刚刚她们组的第二棒接棒是棒掉了,名次一下落到了最后。小麦的心骤然起就跟敲着一面小鼓一样,好几个同学都说让她放松,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至于谁说的她根本就没精力顾暇,她的两只脚不停的在原地打转,口干舌燥的,周围的加油声,欢呼声是震耳欲聋。尤其是小麦接过棒以后,李宁馨儿则是直接通过大会的广播喊叫着“韩小麦加油,初二五班的韩小麦加油。”当时惹得全场沸腾。结果韩小麦以每二十米赶超一个的速度,直接冲到终点,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也没有辜负当时所有处在兴奋当中的学生和老师。但,结果这不但没给她带来多少快乐,反而让她闯了祸事。她现在终于开始有所领悟什么叫乐极生悲了。从小时候穿皮鞋穿导致脚溃烂不堪到宝昌市被当成小偷,都是自己误以为自己处在了那个阶段的人生巅峰,就像受到喜爱的人来疯孩子一样,因为不知怎的得到了上天的恩赐获得了秉异的天赋,就高兴的肆无忌惮和不管不顾了。整个心像一支轻快的羽毛,不肯做片刻的停留,结果一路似蜻蜓点水,留下了轻浮的影响给周围的人们。
从前她每次给单从艳交本都要从四班,三班,二班,一班教室门前过,运动会前虽是会遇到和吴蕾一样的二混子男孩向她打口哨,但是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因为他们大凡见到别班女孩都会如此。这就是小脚老太婆经常数落继登的话:“你这娃,小小年纪咋也这么喜欢‘逗鸡惹狗’的,明儿也是一个闯祸精。”原来继登一天到晚跟着王大枝不是在家里追的鸡飞狗跳,要不就喜欢扯,抱,拉和他一起玩的小姑娘的发辫,衣服,胸前的手绢之类的东西。小脚老太婆每每打继登的手骂他,却惹得其它带孩子的老人家很是不快,难不成人家的孙女都成了鸡呀,狗呀的了。小脚老太婆的话虽是不入流,理却端着呢!其实天下所有的不安分,毛毛糙糙的男孩也都是这德行。
如今那些在从前见韩小麦打口哨的“二混子”现在一见她就会故意在她的面前叫“野马,野马,驾驾驾——”或者是“飞毛腿导弹来了,嗖——咚——”有一次一个男孩直接揉了个纸弹打上了她的额头。遇到这样的事韩小麦都只是站在原地狠狠的瞪那个男孩几眼。韩小麦不是李宁馨儿,她有禁忌,这种禁忌像是从小就有,所以在男孩面前她总是迟钝而敏感,胆怯而爱憎分明。而恰恰这种脾性却最是能挑逗男孩的心性,让他们失去了见好就收的尺度,反而激起了将你惹毛,惹燥的欲望。男孩子都是会撒欢的狗,欺负人的狼,他们需要这样的乐趣去释放自己身上多余的能量。反过来也可以说一个爱欺负人的人,不过是有力无处使罢了。不学好的孩子多半如此。
当那个“二混子”男孩不在用纸弹逗韩小麦而是直接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并且说:“我们来‘豆豆换苕棒’怎么样?”时。韩小麦转过身来使出全身的劲踹向那个说话的男孩。她知道那个男孩,余相锦班上的“混混”和吴雷一样。男孩“嗷——呜”一声捂着下身蹲了下去就起不来了,旁边的男生都惊呆了。小麦转身就走了,她豁出去了。不过她没有回教室而是向王景芝的家走去。那天是立冬的头一天,一早上都是大雾迷蒙,直到中午太阳才破云而出,小麦往回走,看见许多学生往学校去,还有骑着自行车上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流往着东南西北各处一波一波的像水。一瞬间小麦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外婆家的老山林里——光天化日下的一切都失了音,小麦站在自己的世界看外面的世界木木的,空气都像是有了质感——玻璃一样的。小麦的心空落落的,一个人的时候她反而不怕什么的,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大不了不上了,反正上不上也没人管她。
“韩——小——麦。”小麦回神望去,看见不远处的李四海在向她招手,当然还有杨文斌及其它几个她不认识也没见过的男男女女,他们都一人倚着一辆自行车站在江南大厦的门口推推搡搡,嬉戏吵闹。
小麦立马转身过了马路,她走到了路的那一边去了。
但是不久杨文斌还是追了上来。自行车咣咣当当的在她的后面响着。
“怎嘛啦!谁欺负你啦!”
“管你啥事?”小麦也不知是怎么啦,明明此时是一肚子的委屈,可是一看见杨文斌就变成愤懑,好像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
“哎,你咋不知好歹呢?”杨文斌骑着车子慢悠悠的在她的身边逛游。
“你,你给我走开,走的远——远的。”韩小麦指着杨文斌气冲冲的说道。
“别以为我吃了你几个鸡蛋你就能管我,我不过是怕浪费,没人想吃你的东西。”
原来自运动会后,小麦每天下操回来书包里都会多一个鸡蛋。小麦在第一天看见鸡蛋的时候就知道是杨文斌了,她不敢直接还给他,课间她看见杨文斌出去,就赶紧把鸡蛋偷还了回去。上课铃响,杨文斌从外面回来看见抽屉里的鸡蛋二话没说将鸡蛋拿起来就砸向了前面的黑板。
“啪”的一声,鸡蛋砸在黑板上爆裂的声音将全班同学都给镇住了,那一节是英语课,那时大家都正在唱着一首有气无力的歌。顿了一会儿,单从艳虽还是一如既往的走进了教室,可是明显她的脸是铁青的,她是在忍。正如她对罗霄说的:“又不是我的娃儿,我已经看透了,现在这些娃儿懂什么感恩,你就是把心给他们,他们还会说腥味太大呢!”单从艳也真是没办法,别的同学倒还好,唯独这个杨文斌她真忌惮,她记得初一那会,开学没多久杨文斌上课就呼呼大睡,她本想来个“杀鸡儆猴”,想狠狠的收拾一下他,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出口杨文斌就一头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已经学不进去了,你别整治我,我也不捣乱你。”这话是正理,可是却不该当着全班同学说,如果其他人都跟着纷纷效仿,那这课能上的下去吗?单从艳当时就火了。
“学不进去,学不进去就是理由,那全班同学都跟你一样说学不进去,那我不就不用上课了,学不进去你有理了是吧!”单从艳声音虽是细声细气的,但底气还是挺足的,毕竟已经当了两年的老师了。
“哗啦”一声,单从艳还没反应过来。
一本书就从她的头顶飞奔出去,只听“啊——”的一声。
吴蕾一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妈的,谁打的。”
“哗啦”李四海的书也飞了出去。
班里顿时混乱起来的。
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一只老鼠害一锅汤。
单从艳直到现在都后悔的要死,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取其辱”。她现在深深的体会到一点,一位老师要是管不下学生,真是太悲哀了,因为那自尊心时时都守着屈辱的折磨。说什么“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骗人的,单从艳应该会永远记住杨文斌的,因为他就是她从教生涯的阴影,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就难受,以至于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简直不想进这间教室,她觉得上这个班的课简直是一种煎熬。杨文斌自那以后虽是不再操蛋了,但是李四海,吴蕾却没安静过,而且吴蕾还告诉单从艳李四海所做的一切都是杨文斌指使的。时间一长单从艳真的觉得累了,每天憋着一口气进这个班她实在都受不了。于是有一天她试图和他们和解,她没有上课而是深情并茂的说了一番为人处世的道理,大意是一个人学习不好不要紧贵在是要会做人,做一个让人喜欢而不是深恶痛绝的人,做一个懂分寸识大体有礼貌的人。还说人一辈子又不都是靠学习找出路,但是我们之所以要学习是要学会懂常识,有教……单从艳的“养”子还没说出口。李四海立马接嘴到:“老师这个你说的对,我现在终于知道人是怎么来的了……”
“男人的精子和女人的卵子一结合就变成人了。”吴蕾阴阳怪气的接嘴到。
“咦——”课堂又炸了锅。
单从艳默然转身出了教室,那一刻她的眼泪真的出来了,她真的都快被气死了。她对罗霄发誓说她以后不可能在这个班再用上任何一点心了,希望罗霄见谅。她说杨文斌日后一定是蹲监狱的料,因为她离开时看见了他的眼神,够狠够阴鸷。所以,当单从艳看见那枚飞向黑板的鸡蛋后,她虽是不能坦然,但是她忍了。她忍了杨文斌却没忍韩小麦,课堂上她揪住了韩小麦一点翻译上的错误狠狠的将其批评了一顿,她说:“你们班的男生就那样了,女生怎么也一点都不长进。”本来她还想说:“你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她在指教韩小麦的时候还是一直在注意着杨文斌的表情,她还是见好就收了。
后来小麦就再也没敢还回鸡蛋,因为她真不确定他还会做出什么来,索性就吃了,反正和这样的人是一点理都不能讲的了。
“啪!”杨文斌将小麦的手从他的眼前打开。
这一次小麦没受,她攥紧了拳头直接扑上去使足了劲在杨文斌的背上“咚咚咚”的砸了三下,然后又瞪了杨文斌一眼才进了印染厂的大门,一溜烟转了个弯不见了。
杨文斌站在原地抖了抖嘴唇。此时街对面一个骑着蓝色自行车穿着黑色男士短夹克的女孩也抖了抖嘴唇。
“走了,张雨牡,要迟到了。”
女孩旁边的一个女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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