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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远行不是远走高飞
苏忱提议带我去旅行,我知道他的意思,关于那件事情,他一直没有给过我解释,我想这个人一定有难言之隐,试探着问了一次,他默不作声,我也就没再纠缠。我替他想不出借口,索性不想了,这个人是你的,那么他的所有秘密早晚是你的,你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我想给他时间,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答案。他说去旅行,这里面肯定有补偿的意思,还有缓冲我们之间关系的意思,我们还没有去度过蜜月,这样也好,跟苏忱牵手在沙滩上漫步,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假如再能携手浮潜,并肩看落日,那就更满足了。
我这里还做着美梦,苏忱却通知我他选好了目的地,是美国,有没有搞错,还能不能更无聊一点儿?我们可是很快就要到那里去生活一年,到时候烦了都回不来,现在浪费这个路费干嘛,以后至少我个人的路费是给报销的吧,这人就是这样,不会勤俭持家。我表示坚决反对,他表示反对也行,不过机票和酒店全都订好了,如果不去,直接废掉就好了。我靠,倒霉孩子一击命中我的死穴,去,别说美国了,只要是已经花钱了,他订的是家门口小土坡我都得去。
我其实对美国没什么了解,就知道有个拉斯维加斯,赌博圣地,再有就是电影里面出来的那些个城市了,一个名字而已,实在没概念。这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地球的另一端,我自豪啊,姐也可以很炫酷的跟人家说,哎呀,我要倒时差啦。
开学伊始我是打算当个好学生的,不迟到不早退,不逃课不作弊,看来是不成了,至少要逃课两个星期了。我把要准备的行李洋洋洒洒列满了一整张A4纸,简直是事无巨细,小到挖耳勺,大到笔记本电脑,期间还有用记号笔标记的重点,分门别类,苏忱瞄了一眼,讽刺我说,你这工作干得可不怎么样,应该旁边画上图片啊,拿错了怎么办?我靠,赤裸裸的嘲讽啊!
我和苏忱到大使馆去办签证,我以为签证官看到我这样的,眼珠子不用转就得认定这姑娘绝对的移民倾向,结果没有,我都不知道苏忱什么时候准备的那么多材料,还都是英文版的。我笔头还行,英语口语是真差,只能听着苏忱很流畅的跟人家交流,全程我就不停的听到两个单词——my wife,my wife(我太太,我太太)。估计最后美国人也是被他烦得不行了,大笔一挥,顺利通过。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整理行李过程,我自己有一只旅行箱,苏忱有一大一小,这些全部被我派上阵,每个箱子装好东西后外面还要贴上便签纸,写上里面到底塞了哪些宝物。苏忱被我逗得不行,他说我服了,我这哪里是带你去美国旅游啊,整个儿一走私,我看海关八成得把你扣了。
我理都不理他,依然故我,大朵曾经有两次出国经历,一回是跟她父母畅游欧洲,还有一回是到日本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我有事没事的就给她打电话,跟她沟通注意事项,大朵后来也烦了,无论我问她什么,她就翻来覆去的一句话对付我:“老大,求你挂电话吧,你这样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唉,半点儿不同情我的焦虑情绪。
就这样,我和苏忱按照计划出发了,第一站是纽约,苏忱一个最要好的儿时玩伴到那里定居,两个人有两年多没见面,这次我们翻山越岭,也算是到了他的地盘,不去拜访就不地道了。我还没有过飞行经历,更别说这么长途的,两个小时以后,就一脸的生无可恋了。苏忱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一直闭目躺着,很少说话,偶尔会让我叫空乘端水给他,喝完了就再躺回去,一路上也不吃东西,只是飞机起飞和降落时会抓着我的手,告诉我没事的,别紧张,没事的,靠在我身上。
他的朋友到机场接我们,很夸张的举了小纸牌子,上面写着,我的朋友苏忱,是中国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我们推着行李车到他眼前,他很夸张的原地蹦高,嗷嗷的喊,扑进苏忱怀里,那情景,就仿佛异地恋多年的情侣终于相见了呢。
他大力的拍着苏忱的肩膀,高声说:“哎呀,你怎么长得一点儿也没变啊,早知道我就不用写牌子啦,哥们儿,我想死你了!”
这人多好笑,就两年时间,也没去做整容,还至于变得认不出啊。我在一旁偷笑,他看到了,很尬尴的干咳两声,苏忱笑笑,闪身把我拉到前面,介绍给这个人:“我太太,陆夏。”
又指着他对我说,“夏夏,这是柯奇,我发小儿。”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我率先伸出手,对他说:“久仰了啊,苏忱常提起你,还看过你们俩小时候混在一起的照片,长大了精神多了!”
柯奇不是帅哥,他的个子跟我相差不多,也就略高一点点,偏分头,小眼睛,有点儿像发了福的佟大为。他抓耳挠腮,脸憋得通红,半天才说:“你好,欢迎来美国。”
柯奇把行李搬上他的车,是一辆红色吉普,他载我们回市区的家里,路上就忍不住跟苏忱畅聊,两个人有说有笑,还动手打打闹闹,就像两个大孩子。柯奇住一间公寓,面积不大,但明亮干净,有了这一路的铺垫,他对我也没那么陌生了。我跟着他在屋子里参观,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苏忱说:“忱儿,晚上你跟弟妹在卧室里休息,我在沙发上睡。”
我忙摆手:“那哪行,本来大老远跑来打扰就够烦人的了,还把主人给赶走了,简直岂有此理。”
苏忱照着柯奇的后背来了一拳:“没事,就按他说的办,甭跟他客气。”
柯奇连连点头:“没错,踏实住吧,不过晚上别出动静就行。”
我起初还没听懂,咂摸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瞬间脸红,苏忱扬手作势打他,我心里反倒有些不好受。
柯奇开着他的车带我们到处游览,他不善言辞,苏忱却是很好的导游,他来过纽约不止一次,说起各处景点头头是道。不过他们带我去的都是博物馆,我实在没有兴致,好在沿途吃了不少美食,才让我打起些精神。我们还买了水果和快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吃,排开很大阵势,苏忱笑说这是典型的中国特色,老外都是有个角落啃个面包就行,咱们中国人不然,怎么舒坦怎么来,一顿饭菜肉主食还有汤,少了哪个都不痛快。
在纽约待到第四天,晚上苏忱跟我说,今晚要把行李简单收拾下,带着必备的,你那些零零散散在国内都用不到非要背过来的东西就留下,咱们明天开车去北卡罗来纳。我一头雾水,问他:“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听着够偏的呢,那儿有什么吸引人的,你初恋在呢?”
“我初恋没在,不过杜克大学在呢。”苏忱说。
哦,这样啊,北卡罗来纳我虽然不知道,但杜克大学咱熟啊,很快我就要到那里跟着导师工作了。原来苏忱是这个意思啊,已经大价钱买机票来美国了,没道理不提前去刺探下敌情,正好顺路去它附近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房产中介之类的,到时候我带着苏忱一起来,肯定不方便住宿舍,先看看这里租房什么价钱,要是太贵了我就到男生宿舍给苏忱搞一张床位算了。
纽约到那里要五百多公里,还是柯奇开车,足有七八个小时,路上我下来买了三次汉堡包,要不是里面夹的香肠和牛肉支撑我,估计半路我就得晕过去。柯奇是素食主义者,路上净啃菜叶子了,还有面包,一口荤腥都不占。苏忱更彻底,什么都不吃,他说路程太长他晕车,还真是,脸色一直煞白,本来他是坐在副驾驶的,没开多久就跟我换了座位,一个人斜喇喇的歪在后排,可怜兮兮的。
我不时回头观察他的动态,柯奇说你去后面陪他吧,我原想让人家自己在前面开车我俩都到后面去很不礼貌,好像把人家当司机似的,可柯奇这么说了,我当然愿意了。苏忱却不肯,他说你别动了,你过来我这里反倒空间窄了,还不如我自己待着呢。
终于到了预定的酒店,我和柯奇从后备箱里往外拿东西,苏忱摇摇晃晃的从车里出来,弯着腰倚着车门站着,我把箱子放好,走到苏忱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担心的问:“没事吧?早知道你晕车咱们就别自驾了,特难受吧?”
“没事,不用管我,你帮忙去吧,我缓缓。”他说着蹲下来,又慢慢坐在地上。
晕车的感觉我不陌生,以前我也这样,后来到离家较远的另一个县城上高中,每周坐车回去,路上都得下来吐一两次,那种翻江倒海的痛苦,记忆犹新。我把外套脱下来,叠了三折,丢给苏忱说:“你垫着坐地上,别直接坐,着凉!”苏忱听话的照做,这个时候他还真像我弟弟。
在北卡罗莱纳州待了不到一周,苏忱和柯奇带着我到杜克大学去了三次,后两次因为他们选了一处公寓,就在杜克大学附近,每次去看房子后,就沿途过去再逛逛。我总觉得苏忱选房子实在太早了点儿,我们还有三个多月才开始办手续,真正到杜克工作还不一定猴年马月,他说也不交定金,就是看看环境,大致选一下,省得到了之后手忙脚乱。
几天后我们仓促回国,苏忱接到他父亲的电话,爷爷三个月前回加拿大后身体大不如前,昨天突发晕厥,已经送到医院,医生初步考虑是颅内出血,苏忱爸爸让他尽快赶回去。苏忱的签证是十年内多次往返的,自然不受限制,我就不行了,护照还是这次来美国前刚办的。苏忱说你就别去添乱了,加拿大的医院你也没熟人,而且你人生地不熟的,我还得惦记你,碍手碍脚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订了机票,又叮嘱我把他的衣服杂物尽可能多带些,他说这一次可能要走得长一些,等爷爷稳定了再回来。我给他收拾出来整整两大箱子,看着空了一半的柜子和几乎没有他私人物品的卫生间,我顿感莫名失落。
苏忱出差一向不许我去送他,这一次却非要我陪他去机场。凌晨的飞机,机场无比空旷,苏忱牵着我走到安检通道外面,他的手很用力,手掌紧紧包着我手指。我抬头看他,撒娇般说:“忱哥,您弄疼我了。”
“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多出去散心,多出去玩,不要闷着,有任何事情要想着同别人商量,不要自己蛮干。”他抱着我,脸颊磨蹭着我的头顶。
“哦。”我傻呵呵的回答。
“老婆,”他突然哽咽了,“如果,如果哪天我告诉你我回来了,你一定要马上到机场来等我哦,我想一下飞机就见到你。”
送别是挺难受的,况且还有可能分开比较长的时间,我心里也不舒服。我的额头贴着苏忱的胸口,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对他说:“我会天天祈祷爷爷早日康复的,这样,我老公就能回到我身边啦。”
苏忱抱我,我仰着头,两个人吻着,完全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好久,苏忱轻声说:“好,早日康复,然后就回到你身边。”
我是在苏忱走后的第十九天开始惊慌失措的,这之前虽然联系很少,但我以为那是由于时差和老人病情的不稳定,他太忙,我也不闲,时间总是对不上,所以交流只好减少了。我之所以慌张了是因为,某一天清晨醒来,我发现我跟苏忱超过36小时都没有对方的任何消息了,我怪自己神经大条,也怪苏忱把我抛在脑后,我抄起手机打给他,忙音,无穷无尽的忙音,打了一整天,都是这个结果。
我思来想去,又打给魏怡,魏怡接听得倒是很快,不过一问三不知,而且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没说几句,就匆匆挂断了。我不死心,再打给苏忱的爸爸,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他家里人的电话,忙音,跟苏忱一模一样。我跌坐进沙发里,大脑一片空白,五分钟后,起身,拎了包跑出去,直奔苏忱父母家。
我们就是婚前到他家拜访一次,后来他爷爷就回了加拿大,他父亲是他们家事业的主力军,经常两国来回跑,所以家里就是他母亲自己在的时候居多。我跟他母亲两厢看不顺眼,这苏忱心知肚明,所以基本上婚后我们就没再一起来过,只是在外面吃过两顿饭,都蔫头耷脑的,互不理睬。我想到他妈妈很可能一个人在家,但即使这样我也得硬着头皮过去,我找不到爱人了,这是天大的事。
苏忱家不算近,我坐出租车过去,花了六十多块钱,小区虽然不熟悉,但大概位置还记得,他家是一楼,外面有个不小的院子,更是明显。我先是朝那个方向疾走,接着是小跑,越跑越急,最后变成加速冲刺跑。到小院外面,我双手扶着膝盖喘大气,这口气还没喘匀,我就彻底傻了眼,院子里绝对不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很多地方都用塑料布遮盖住了,原先有个养鱼的陶瓷大缸,现在也被蒙得严严实实,别说鱼了,连滴水都不剩。
我到楼梯间外面摁门铃,心里很忐忑,摁了几十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有邻居从里面出来,满脸狐疑的看我,我顾不上解释,火急火燎的问人家:“打扰您一下,你知道这家人在不在吗?他家姓苏的,一对五十几岁的夫妻,您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吗?”
“他家姓苏啊?不知道,不知道,他们都好久不在这里住了,少说一两个月了吧,再说了,在这里住的时候也不爱搭理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教授模样的叔叔背着手,摇着头,往苏忱家的院子里瞧了两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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