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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了
许相顾请了三天假,确认老爷子身子还好,便和许安生一起回去上学了,送他们的是许安逸。他亲自开车,身上穿着板正的军装,更衬得面部冷硬,浑然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场。
许安生和许相顾坐在后面,车程有近三个小时,许相顾这几天都没睡好,歪着头靠在许安生肩上闭了眼。许安生一动不动的坐着,单手拿着手机滑来滑去,摆弄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就收了手机和许安逸搭话。
“哥,不就送我们回去吗,至于穿的这么正式?”许安生把手机扔在一边,盯着他哥打着方向盘的那双手看。许安逸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压着嗓音说,“我有事要办,穿这个方便些。”
许安生啧了一声,趴在他肩膀上的人闭着眼睛冒出一句,“你要办什么事?”许安生有些讶异的转过头,“你没睡着啊?”许相顾没理他,伸手揉了揉紧闭的双眼。
“自然是办该办的事。”许安逸打着方向盘,声音低沉有磁性,听的人莫名紧张。许相顾睁了眼,扒着他的车座靠背往前探,“哥,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太多,我会生气。”
“你既然喊我一声哥我怎么就不能管你了?”许安逸抽出一只手把她探过来的脑袋推回去,“坐好。”许相顾抿着嘴坐回到许安生身边,后者一脸小心翼翼的凑到她旁边和她咬耳朵,“诶,你和他闹什么了?”
许相顾瞪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些发红,许安生一缩脖子,推了推眼镜没敢再说话。许安逸从车镜里又往后看了一眼,浓眉挤成了一个川字,不明所以的冷哼一声。
车里气氛实在古怪,可怜许安生什么也不知道,心惊胆战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车子转了一个弯,许安逸突然开口,“Y市一中和六中都是省示范,离家里也近,六中有个特长班听说挺不错的,你不是学过美术和音乐吗?”
“我帮你办手续,转学到Y市吧。”许安逸音调很淡,语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商量。许安生在后面发愣,他第一反应是他哥在和他说话,可是转念一想,他才没学过什么美术和音乐。
偏头看许相顾,她低着头,略长的发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刘海耷拉着遮住了半张脸。许安生伸手戳戳她,往她身边蹭了蹭,“怎么了这是?”许相顾扁扁嘴,幽怨的瞪着他,许安生忍不住翻白眼,默默地又挪了回去。
没人搭话,许安逸不紧不慢的接着说自己的计划,“我给你请几个老师,把文化课好好补一补,你二哥说你专业不错的,到时候考个艺术学院也可以。”前面红灯,许安逸停了车子,许相顾二话不说的拉开车门下了车。
“诶,你干嘛去!”许安生嚷嚷了一声,扳着车门也要下去,被许安逸出声阻止了,“你好好待着别动,她那脑子是得清醒清醒。”他从车窗看着许相顾跟发了疯似的往前冲,红灯倒计时完毕,他发动车子,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许安生关上车门,有些担忧的揉了揉脑袋,“大马路上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许安逸扯了一下嘴角,锐利的眸子紧盯着那个瘦削的身影,缓慢的开口,“这段路车少,没事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她转学?和三叔三婶商量了没有?”许安生还是没忍住提出问题,许安逸没有回答他,反而和他算起了账,“安生,你毕竟是做哥哥的,幺宝儿和艾萧不懂事瞎闹腾,你怎么也跟着闹?”
许安生顿了一下,歪着头装傻,“我闹什么了?”许安逸冷嗤了一声,也不看车镜了,直接回头盯了他一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清楚,非要我说那么明白?”他把车往路边开,找了位置把车停下,向许安生发达命令,“去把她带回来。”
“我也不清楚你是知道了什么,”许安生嘟哝着,“三叔三婶都没说什么,你瞎操什么心。”嘟哝完了,赶在他哥发脾气之前缩着脖子下了车,去追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堂妹了。
许安逸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许安生才硬拉着黑脸的许相顾回来了。他转头往后看,许相顾伸手把头发揉的乱糟糟的,红着眼睛和他对视,“我不会转学的,你别逼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很烦别人管我的事,我爸妈都管不了我,我小姨看着我长大还经常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更没资格管我。”十七岁的少女梗着脖子咬着牙,她以为他会生气又要凶她,却没想到许安逸看了她一会儿,默默无语的转回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再后无话,许相顾趴在许安生肩膀上睡着了,许安逸把车子开到她家楼下,停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许相顾手机响了,她迷迷糊糊的滑了接听,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是谁。
电话那头是江阿夏,她问她回X市了没有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许相顾木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她随口答应下来,又问了地址。江阿夏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刚睡醒,也就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手机上时间显示的是中午十一点零七分,许相顾又对着手机发呆,呆了三分钟,时间变成十一点十分,她突然一扁嘴巴哭了。许安生一下子慌了,两只手在空中摆来摆去也不敢碰她,磕巴着问,“怎……怎么了?你别哭啊我的天……”
狭小的车内空间,完完全全的充斥着她呜呜哭泣的声音,许安生纠结来纠结去,目光落在了前面那个一言不发的人身上。他咬咬牙,也不管往日里是如何害怕这位兄长,忍不住埋怨出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活的荒唐迷糊又怎么了啊?她开心不就行了?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突然搞什么啊这是,谁让你来干预她了?你烦不烦啊许安逸!”
“你知不知道你给她压力了?当初不是说好了嘛,这妹妹你们都不管我来管,你管我把她管成什么样啊?回你的Y市回你的军区去,别在这儿惹她伤心!”许安生还是伸手把他妹妹拉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许安逸在前面黑着脸,伸手在方向盘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想法?你这不叫管,这叫纵容!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许安生,你当初说要在这儿照顾她我才没让你回Y市,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照顾的?你这是要毁了她!”
“那你呢!”许安生脾气也上来了,“逼着她转学算什么?转了学你就确定她能变成你想的那样?许安逸你到底明不明白,许相顾今年是十七岁不是七岁,不是你说搓圆就搓圆你说揉扁就揉扁的。”
“她在X市待了那么多年,所熟悉的一切全都在这儿,你让她去Y市,然后呢?你是准备自己看着她,还是让老爷子看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哥,你就消停点儿吧!“
许安生伸手推开车门,拉着扁着嘴抽抽搭搭的许相顾下了车,丢下许安逸一个人阴着脸生闷气。许安生把许相顾拉到树下,十月份的天慢慢转冷,许相顾穿着件短袖,光着的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把你哥带你家去,我可不收留他。”许相顾吸吸鼻子,眼眶儿还有些红。许安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靠在树上叹了口气。
他昂着头,数了几片树叶,偏过脑袋看着许相顾,“幺儿,你真的喜欢女孩子吗?江阿夏,还是陆栀言?”他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眼神隔着镜片,有些看不清楚。
许相顾却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她没有多少迟疑,轻轻点了一下头。许安生皱起眉,俊朗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名为纠结的神色,不过只稍是一瞬,他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笑了起来,“那你可得,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了,我大哥可向来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
许相顾其实没什么艰苦奋斗的好精神,她不愿妥协,却愿意退而求其次。她不知道自己这次的抗争对不对,或许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她自己清楚,从来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突然特别想见她一面。”许相顾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许安生疑惑的看她,“谁?”她抬起头,伸长胳膊把许安生披在她肩上的外套穿好,用手指梳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对着他弯起嘴角,“陆栀言啊。”
许安生眉梢隐隐一颤,吞进去想说的千句万句话,对着她露出一个极其纯善的笑,“那就去啊。”他又端出他惯常的贵公子做派来,看着许相顾匆匆离开的背影,弯起的嘴角拐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许安逸说,他在纵容她,他会毁了她。但其实许安生根本不觉得自己对她有一丁点儿的纵容,他与许相顾,还有颜艾萧三个人算是一起长大,却三个人三种完全不同的个性。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许相顾,但起码比许安逸了解,那人严厉独裁惯了,还真以为那种方式无所不能。许安生知道许相顾讨厌逼迫和威胁,不知道她真的恼了会做出什么事来,许安逸更不知道。
许安生踩着从树上掉下来的树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想,他或许真的该找个时间和兄长好好谈谈了。
和江阿夏约了十二点半吃饭,在那之前许相顾先打车去了陆栀言家小区。她站在她家楼下,手机在手里抛开抛去,竟突然生出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突然在紧张什么,只是猛然觉得,只是几天不见而已,她好像都快忘了陆栀言长什么样子了。
她努力在脑海里描绘着那张在她笔下勾勒过许多次的脸,感觉分外熟稔,却也确实描绘不出了。她知道那绝不会是忘记,翻开手机图库,迅速找到一张图片,许相顾低垂着头弯起了眉眼。
那是一张拍在正午的图片,拍摄地点是图书室,陆栀言的目光和心思全在手里捧着的资料书上,浑然不知自己被偷拍了。坐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眼如画。
想起来了吧,那人就是那一张脸。她明明有千百个机会去把她拍进自己的手机,却实实在在的只有那一张。她做什么事都喜欢光明正大,偷拍这种事确实做不来。许相顾想,肯定是那天太阳太大晒得她脑袋太晕,才鬼使神差的举起手机偷拍了陆栀言看书的样子。
思绪已然飘得很远,许相顾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站在别人家楼下,陆栀言从她身后冒出来,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许相顾回头,有些惊异的看着她,陆栀言已经锁起眉头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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