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透

　　音起，二十三丝如裂帛。弹得是一曲十面埋伏，让许多人惊了一下。琉璃却置若未闻，只将她的手指置在琴上，肆意游走。一曲十面埋伏，弹得人心凉体寒，却不得不说弹得极好，有置身千军万马之感，又让人不仅联想到烽火狼烟、军营中、沙场上。音愈发激扬，战士们准备背水一战，所有人不仅摒住呼吸，突然，乐音戛然而止，一阵重物撞击声惊醒众人，女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脚下是零落的木片。
　　她面无表情的跨过狼籍，径自走出大门，白衣飘飘宛如清扬。应母的脸色极难看，却在下秒变为惊愕。越家的长子越无瑕抓住了琉璃，琉璃偏头看向他，转过身。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恍惚间一场大梦被打断，茫然而愤怒。
　　他们对视了许久，琉璃开了口，“越先生，我的子期死了。”她的嗓音嘶哑，眼睛里染上了红色，“子期既死，伯牙绝弦。高山流水，不负君意。” 她不是琼瑶剧中矫情的女主，她也一直理智的知道她和透终会别离，可她未曾想过她的子期伙同父母将她困在笼中。
　　怕是冷心了吧，她想，父母、透、和自己都在命运中迷失了自己。
　　回家后，她将自己锁在了卧室里，她知道透，不，应该是越无瑕打了很多电话，可她却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赐予他。她想，她只是茫然了，她只是在纠结自己的心是该依旧自由不羁还是放弃挣扎。直到表姐的电话。
　　“越无瑕不见了，”她听到了焦急的声音，今天晚上的事傻子都看出来，越家长子和应家女儿之间关系不一般，现在越无瑕不见了，所有人都会把这事和她联系起来。琉璃这次真是洗也洗不清了。
　　果然，第二天，越家就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越夫人再也看不到昨天的贵妇风范，眼睛猩红，多少脂粉也遮不住她眉眼间的疲倦。琉璃在楼上都能听到她愤怒的吼声：“快让你们家女儿出来，让她告诉我我儿子去哪儿呢！”
　　琉璃的母亲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早就知道琉璃和越无瑕关系特殊，但出于私心就没有制止，谁知道琉璃她性子那么硬，不，简直和她爷爷一样，又臭又硬！ 就在应母有些无措时，一个清淡的女声从楼上传来：“越夫人，您这样的询问，莫不是以为越先生的失踪和鄙人有关吧？”
　　大厅里的人抬头向上面看去，女孩还穿着昨日的白裙，目光中却含着几分嘲讽：“我昨日可是与您家儿子第一次见面呢，这脏水可不能这样泼呢。这要是传出去，大家的面子都挂不住，所以，还请您慎言。”她一面说着一面走下台阶，微低着头，只露出冷淡的侧脸线条。
　　越母的脸色一时间僵住了，她没想过应家的这个女孩子那么巧舌如簧，简直在颠倒黑白。可是，他们却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越夫人脸色愈发难看，冷笑一声：“应琉璃，看在你父母的面上，我越家暂时不会拿你怎样，可你若再推卸责任，那事情，怕是难收场了！”
　　许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在潜意识里把琉璃当成成年人来看，甚至，是一个棘手的敌人。一个几近无懈可击的、没有感情的敌人。
　　琉璃微敛了冷淡的神色，扶着自己的母亲坐下，示意她出口。毕竟不管理在何方，越家的人都是长辈，她方才的话往轻里看是辩解，若要有意说成顶撞也不是不可。这时候，便是自己母亲出场之时了。
　　应母毕竟是经历丰富的人，从起初的尴尬缓过神来后，赞许的看了琉璃一眼。“越夫人您也别太心急，想必越公子只是一时闹了些脾气，过一阵子便会自己回来。我应家自会尽绵薄之力，至于之前的话，想必夫人不过一时口快罢了。”这话说的三分真心，三分讽刺，暗讽越家把脏水往琉璃身上泼一事。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越家家主制止了还想说妻子，道了声抱歉便打算告辞。应母自是欢喜他们早走，越家家主临走前似是无意的看了面无表情的琉璃一眼。
　　琉璃微微垂下睫毛，只低头看向地板上缠绕的枝蔓花纹。
　　“母亲，我送送伯父伯母。”她突然开口，语气确实不容商榷。
　　就这样，三个人一路无言的穿过应家的花园，到了家门口。越母自顾自的上了车，而越先生却回了头，看向琉璃。
　　他从包中拿出一本牛皮笔记本，递给琉璃。“这是无瑕留给你的，权当做个念想吧。”
　　“究竟怎么回事？”琉璃终是问出了口。
　　“我老了，孩子，很多事情我不好多插手什么。但是，你们终究是太年轻了。”
　　琉璃不说话，只低头摩挲着笔记的封面。
　　是的，他们终究是太年轻了，一时心血来潮的相遇，盲目的去同行、去相知，盲目的对对方好。终是铸成大错，再无回头路。
　　阳光微凉，琴弦微凉。
　　风声疏狂，人间仓皇。
　　呼吸微凉，心事微凉。
　　流年匆忙，对错何妨。
　　——【锦鲤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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