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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我
张管家的话让我一头雾水,心中道怪不得晰美对我如此冷淡,我一瘸一拐的来到暮城的院子中,想要找他问清楚。
刚巧碰见端着茶托往外走的绿从,我刚想要上去笑着和她寒暄,却猛地想起上次她对我的一番冷嘲热讽,有点畏首畏尾,只能怔怔的盯着她走过去,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后来她一转身一掀帘进了里屋,那抹粉色的身影消失的时候,我也没有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她至始至终也没有看见我。
我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了,哪里得罪她了,会让这两年的情分变成现在这样——连路过时打个招呼都不能。
我心中想着还是要先找暮城要紧,便走进另一个屋子,掀帘而入。
暮城正拿着一块洁白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我笑着走过去,叫了一声:“三少。”
他抬起眼睛时已有一些不耐,“不是都解释过了,怎么还叫我三少?”
我没跟他计较,刚刚走的有些累了,缓缓地坐了下来。
“还疼么?”他放下短刀,问我。
我摇了摇头,“今早张管家来找我说你把我调去相爷那里了?”
“哦,”他想了想,“本来前些天就应该跟你说的,但是近来朝廷事多,就给忘了。是这样,”他突然停了下来,左右瞧了瞧,又走过去关上了窗子,然后才又坐下来,认真道:“之前告诉过你,我查出了五妹是中毒而死的事吧?”
一听有关于五小姐,我也认真起来,专心的听着,点了点头,“记得的。”
“我已经查出那种毒药是什么了,那毒名曰花杂酿,是由许多种没有毒的花酿制混合之后便成了一种毒药,中毒后的症状便和五妹那时候的一模一样。我想着……”他突然凑过来,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我瞬间惊得头皮发麻,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
他略带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了我的惊愕的脸。他认真地朝我点了点头。
“你别怕,我自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只消做到我吩咐的事便好。”
我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被调到了相爷那里。
其实应该是说如愿以偿,因为伺候相爷的丫鬟月俸几乎是我们这些普通丫鬟的几倍,甚至相爷的那些小丫鬟的月俸几乎和四小姐大丫鬟的一样多,是以很久以前我便十分羡慕那些伺候相爷的丫鬟,但是羡慕归羡慕,自己却从没有过想要离开五小姐的念头,如今竟在这个时候被调过去,实现了自己许久以来的梦想,但却物是人非,丝毫都没有如愿以偿的喜悦,反而心中布满了暮城给我的任务的阴霾。
一路想着些不相干的事,脚下已被张管家带到了相爷寝殿的后门处,在那里,早有一个着红戴绿的小丫鬟迎接。
这小丫鬟年纪不大,笑容甜美,见了我便甜甜的叫我梨姐姐,那一瞬间竟让我想起了梳歆,物是人非,今日第二次想起这个词。
张管家送我到这便兀自离去,小丫鬟上来亲昵的挽着我的胳膊,“我叫初阳,是个二等丫鬟,我知道姐姐叫梨焉,对吧。”
我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心中总算露出点阳光来,扯着嘴角强笑了笑:“对。”
她得到了我的肯定后十分得意,“之前的园姐姐到了年龄,出了相府,相府的丫头里便少了一个人。今早张管家叫我来后门这里接人,我便想到可能是要代替园姐姐的。园姐姐待我们特别好,长得也特别好看,我还想着——梨姐姐小心点这里有个台阶——我还想着来的人肯定不如园姐姐好,但是一见你我就知道我想错了的,”她笑的像是拂罗花一样的美,“您比园姐姐还要好看呢。”
我很少被人这样直接的夸奖,不由得脸红起来,本想着初到相爷处不能太过张扬还是收敛些的好,但听了她的这番话还是觉得十分受用,一个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净欺负我是新来的,便拿这些好话来哄骗我。”
她竟立马委屈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中闪着真诚,“姐姐说什么,我哪里有半句虚言。”
瞧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柔声道:“好啦好啦,你说的都是真的还不成?”
她又笑了起来,“您瞧,我就说您一定又好看又善良的吧?”
我也笑了,这回没再反驳。
“张管家说让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认识认识一起做活的人,初来乍到的,让我们多多关照着些。”
我听了,心下感动,不想张管家竟这样照顾我,但很快心中竟又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究竟是张管家吩咐的?还是暮城吩咐的?
我笑了笑,“张管家有心了。”
“嗯,所以我现在先带你去见见相爷的大丫鬟,相爷只有一个大丫鬟,原本是有两个的,但是后来相爷说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便裁去了一个,现在就只剩一个,但是相爷还有个小厮,那小厮名曰荆四,地位可比我们这些个大多了,不过那荆四的脾气十分古怪,但是你不用怕,他平时是很少能和咱们碰面的。”
我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道:“相爷的大丫鬟名叫怜春,是个顶好的人,虽说平日里对我们是比较严厉的但是有的时候也会待我们如同亲姐妹一般,可不像别的大丫鬟那么高傲自大的样子。”
我轻轻笑了笑,便随她走进相爷寝殿的大堂中,相府的大堂十分气派,比上次去尚书府看到的那个大堂还要宽敞一些,大堂里却是十分热闹,各个角落里都有人拿着帕子擦擦洗洗,虽说很多人在干活却不闻一声咳嗽一句多言,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忙碌着。我注意到,只有一人站在大堂中央没拿帕子也没有做活,只是看着这些人打扫,且此人一身绫罗,一看便知不可小觑。
是以我猜她便是怜春。
不等初阳介绍,我便笑吟吟的走上前去,福了福身,恭敬道:“怜春姐姐好。”
她却没有听到一般看也不看我一眼,兀自嘱咐着把角落里也好生擦了不准偷懒云云。
我还维持着屈着腿的姿势,她没说起我也不敢起,我的腿早就麻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初阳上来拉住怜春道:“怜春姐姐,这便是之前张管家要好生照顾着的梨焉。”
听了这话怜春才转过头来,堆了一脸的笑,道:“哟,妹妹这是跟我说话呢?你瞧我这个耳朵,竟是没有听见,妹妹还福着做什么,快快请起。”她伸手扶着我起来。
我方才抬起眼睛,略稳了稳,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一张鹅蛋脸,一双含笑眼,一弯浅色唇,着了一席宽大的袍子,走起路来簌簌生风,说起话来干脆利落,俨然像是冬日里的柏树,青翠,耐寒,坚韧,干脆。
我笑了笑:“我叫梨焉,刚刚从四小姐处过来的,还望怜春姐姐多多关照。”
“说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大家一起侍奉相爷的,同吃同住都是一家子的人,哪里有什么身份制度,哪有要这么见外呢。妹妹以后缺啥短啥,尽管来找姐姐要,别客气。”她笑的爽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隙,转过头去拍了拍初阳的肩膀:“以后梨姐姐就代替了你园姐姐,以前怎么待你园姐姐的便要怎么待梨姐姐了才好,听着没?”初阳重重的点头。说罢怜春又转过头来笑意深深的看我,眼中含着娇嗔:“妹妹可不行见外,我们相爷的丫鬟最是心齐,大家一心往好的地方努力才是,妹妹也不必偷懒,若是有哪天懒怠了,想歇一天了,便大大方方的和姐姐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还没有个疲累的时候呢,姐姐理解,断不会埋怨于你,找个人把你的活计替下来就是了。”
我一面应着一面想,果然是伺候相爷的主,竟有这番见识和能力,让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都觉得干劲十足,果然是不可多得的脂粉英雄。心中不禁对这个相爷的大丫鬟怜春多了几份敬意。
怜春又嘱咐了我几句,不过是些家常之事,我见她还在忙碌便没有过多打搅,初阳也说还要见别的姐姐,便告了辞,和初阳一道离开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初阳依然很得意,“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怜春姐姐是一个顶好的人呢。”
我笑着应了,心中的答案不置可否。
我想,若是之前初阳没有上前说那一句我是张管家吩咐好好照应的人的话,那么怜春是否还是会像刚刚那般热情,突然,我有些不寒而栗,——若是没有张管家的嘱咐,那么初阳,这个看似单纯的,笑靥如花的女孩子,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口一个梨姐姐的叫?是否还愿意耐心带我去各处拜见?
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又为自己这个卑鄙的有些羞耻,怎么会呢,定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赶紧否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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