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浴孽

　　点着的花炮，嘣一声炸开，孩童们的尖叫声，欢呼声随之四起。破五未过，宫中各人仍做节庆打扮。烧过花炮，一群穿红着绿的孩童，绕着御花园中间的假山追逐玩耍。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明显比其他孩子要大的阿哥，只见他边跑边回头，后面追着他的孩子，高矮不一，沿着假山绕了个圈后，追着的孩子亦分成了几堆，三五成群，几乎已经是落到最后的保保，回头冲拖了他后腿的白敦抱怨道：“你怎么跑得那么慢！”

　　人小腿短的白敦，这时早已跑得喘气，听到保保这样说自己，干脆拉住跟着自己的胤祎，发脾气说：“不跑了！我们不要追了！”

　　胤祎其实还比白敦大几个月，可生来性子软，这时给白敦一拉，也停下了脚步。保保满脸气愤，眼看着前面的人跑远，他很想追上上去，因为甩掉了白敦这个小尾巴，他相信以自己的脚力，肯定能追上前面的人，可想起进宫前阿玛交待的话，保保犹豫了。

　　‘你十四叔的大阿哥白敦，年岁比你小，到了宫里，三阿哥你得照顾弟弟，知道吗？’阿玛的嘱咐，言尤在耳，保保瞪了眼，气鼓鼓的白敦，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白敦因为是长子，更兼生母受宠，在家里时便是个小霸王，加上这几年年长阿哥大都建牙开府，全家迁出紫禁城，仍留住宫中的阿哥家里，与他同辈的小阿哥不是比他小，便是先后病故去，而叔父辈中未成婚的阿哥，除了大过他们许多，玩不到一块去的，便只剩下胤祎这个性子软的叔叔。平日里，在宫中白敦俨然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这日因年节，皇子们带着阿哥们进宫请安，白敦对这个前一个哥哥，后一个来的还是哥哥的局面，原就不满，谁知中间还因为四伯父胤禛，带来自己的三阿哥，他变得只能跟着保保玩弄，便更叫白敦不痛快，如今保保还埋怨他，瞪他，白敦对保保这个哥哥当下更不喜欢上几分。

　　保保对白敦亦是十分不满，只是有胤禛的话压着，保保不敢将白敦直接丢下罢了。就在他们这一来一回的较劲中，原本跑在一众弟弟前头的弘晟，绕过一圈重新又跑近白敦等人身后。这时不过三岁大的胤祎、白敦，当然不懂得什么叫犯规，特别是白敦，眼见弘晟就在自己身后不远，根本顾不得再理保保，转身朝胤祎比了个手势，两个身短脚短的家伙，前后扑到弘晟身前，将弘晟团团围住拦下。

　　可胤祎、白敦不计较公平，不等于弘晟不在乎，大家还只不过是年节才会见上几面的堂兄弟，根本感情不深，更谈不上忍让，在弘晟认定是胤祎、白敦，勃然大怒下，胤祎是小叔叔，身份就搁在那，弘晟不敢对他发作，惟有将全部的怒火对准白敦。

　　白敦被弘晟推跌在地，开始旁边的胤祎和保保都懵了。男孩子是从来不怕打架，更别说白敦这样从来未吃过亏的，跳起来就朝弘晟冲过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只有弘晟一半高，双手握拳就朝弘晟招呼去，只是他哪里是弘晟对手，被弘晟一脚踢回地上。这时保保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就弘晟一拳挥出道：“你打我弟弟！我饶不了你！”

　　胤祎一向与白敦要好，也见不得白敦吃亏，虽然他有些胆小，但见到保保冲了上去，也顾不得怕痛，亦跟着冲了上去，这一下变成三个打一个，虽然弘晟比他们都要大，可不免还是会吃亏。不过这时，落在后面小阿哥们也陆续来到，其中有与弘晟交好的弘晊等几个，见状亦纷纷扑过来，结果原本在玩弄的小阿哥们，瞬间打成一团，听到声音由廊下赶到的奴才们，左拉拉不住，右拉也拉不开，直到奴才们请来十七阿哥胤礼，这才将场面震住。

　　众皇孙一字排开，连同站在上首的胤祎，无不是灰头灰脸，其中伤得最重的要数白敦，一边眼睛被打得肿起。胤礼知道白敦一向蛮横，又认出弘晟、弘晊几个，自然不会单单为了个白敦，去开罪三哥胤祉、五哥胤祺，不过草草说教过，便让众人散去。

　　弘晟、弘晊几个哪里敢继续留下，当下三五成群喊来跟随的哈哈珠子，一道去找自家阿玛。霎时间，御花园里便剩下保保、白敦和胤祎，保保望着白敦肿起的左眼，又是焦躁又是害怕，焦躁是觉得自己弟弟被人欺负了，欺负的人还就那样被放跑了，害怕则是因为自觉有负阿玛所托。

　　白敦从来未被人这般打过，只觉得左眼胀痛，用手轻轻碰了碰更是痛得出奇，眼泪直留，找来的嬷嬷见到他们全是这样副模样，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可谁知雪上加霜的是，等嫲嫲带着垂头丧气的白敦等人回到三所，由永和宫派来赏物的嫲嫲刚巧离开三所，这一进一出，就算白敦几人想避也来不及避。见到白敦被伤得如此重，永和宫来的嫲嫲当下匆匆离去，想也知她们是要去回德妃。保保见到这样，当下也慌了，喊来跟随的哈哈珠子，便要他去回自己阿玛。

　　等仍在养病的胤祯知道这一切时，已经来不及拦下其中任何一个。白敦原先还不知道怕，和保保、胤祎，三人入到正屋外间，见到这两个多月来甚少能见到的阿玛胤祯时，白敦甚至有些惊喜。有保保与胤祎在，胤祯还忍得住脾气，也没问他们因何打架，只问有没伤到哪里，又传嫲嫲来，带保保、胤祎去别室梳洗，顺便查看是否真的没有伤到。

　　等剩下白敦，原本靠着软枕，坐在炕上的胤祯终于忍不住，硬撑着下了地，指着白敦就喝道：“还不给我跪下！”

　　白敦吓得跪下，回头就想向照顾自己的嫲母求救，却听到胤祯更为气愤道：“你以为谁会来救你！我不是说过你好几回，不许出去惹事！不许横行霸道！这还是年节里，你竟就又出去惹是生非！”

　　原本就觉得十分委屈的白敦，这时见自己阿玛不但不帮自己，甚至连事情经过也不问，便教训起自己来，更觉委屈，当下从地上顶嘴道：“外人欺负我小，联手打我，白敦也就认了！合着连阿玛你也帮着外人来欺负白敦，阿玛你才是天下间最可恶的人！”

　　胤祯听到白敦这样骂自己，一时间既伤心又激愤，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跌到。幸亏有人在旁边伸手，把他扶住，那人不但扶住胤祯，更叱喝白敦道：“还不快向你阿玛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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