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角逐

　　第二天的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像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这也直接导致路边根据光线调整开关的路灯整整一天都散发着昏暗的黄光。

　　眼前的建筑物无疑是整个城市最为高大的建筑，同时也是这个城市正中央的建筑。不难猜到，这里就是几个领导人工作行动甚至是生活的地方。

　　奥利弗抬起头，建筑高耸的顶端像是要捅穿乌云一样，但最后什么都办不到。

　　走在前面的杨望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他：“可以进去了吗？”

　　奥利弗这才低下头，看向前方的那个完全机械化的大门点了点头。说实话，其实他这辈子都没进过这么高级的地方。

　　杨望把手放在识别身份的装置上，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那扇估计用核弹都炸不开的门马上打开，同时上方传出一个机械的声音，说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但就当奥利弗想紧随着杨望的脚步进去时，那扇半透明的门却突然合上了，好像故意难为奥利弗不让他进去似的。

　　杨望回头看了看奥利弗，然后很温和的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那个识别省份的机器，好像是在叫奥利弗也把手放上去，于是奥利弗也效仿着杨望，把手放在那个半透明的合成板上。

　　随着掌纹被扫进程序，门又一次被打开，奥利弗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再踏上那个白到让人不敢踩上去的地板瞬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绿色半透明的模板，不是身前，而是真真正正映在眼膜上的。

　　同时耳边响起一个比增田声音还要机械化的声音，奥利弗这才意识到，不是那个声音说话模糊不清，而是这个声音是从人体内部传出来，只给特定的人听的。

　　“奥利弗·伊克斯先生，身份验证成功，请跟随杨望先生去35层会议室，领导人已经在那里等候。重复，请跟随……”

　　而眼前的绿色模板则显示出了奥利弗本人的基本资料，还有他们应该行走的路线图……

　　这一系列的事持续了大概有十秒钟左右。耳边的声音和眼膜上的色块才彻底消失，奥利弗终于能看全这个大厅里的样子。

　　大厅里面看上去比外面要大很多，许许多多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正拿着各自工作所需要的东西走来走去，尽管人不少，但整个大厅里这只听到人们的脚步声，和一些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机械运行的细小声音。

　　而这时杨望已经向了电梯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服饰让他在人群中变得十分显眼，同样显眼的奥利弗连忙快步跟上，慌忙中他无意间撞掉了一个人手中的文件。

　　“对不起。”一边暗骂自己的毛躁，奥利弗一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递给那个正在努力工作的人。

　　那个人这才抬起头，很文雅的向奥利弗道了声谢：“谢谢您，先生。”

　　当看到那个人脸的一瞬间，奥利弗觉得自己从脚底升起了一阵寒气，这股寒气让他微微颤抖了几下。

　　那个人的脸是灰色的，是那种金属质感的灰色，那个人的眼睛由两个半透明类似二极管的东西组成，嘴单纯的只是一条缝。

　　这个“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机器人。

　　这也解释了四周机械运行声音的源头，因为周围所有忙碌的人都是这种诡异的机器人，就像以前的某部电影里演的那样。

　　照这样的发展速度，再过不了多久，街头巷尾大概都会充斥着机器人的身影了吧。

　　杨望见奥利弗迟迟没有跟上，又走了回来：“你在干什么啊，走了。”

　　意识到已经在原地愣了半天的奥利弗这才迈开步子跟上杨望。

　　在四壁全是单向可视玻璃的电梯里，杨望轻笑几声：“在一些发达国家的这种地方会更夸张，不过我也承认，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反应比你要更激烈。”

　　“你是在笑话我像个乡巴佬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奥利弗叹了口气：“我说你戏弄我很有意思吗？”

　　杨望耸耸肩，笑着说：“我表示乐在其中。”

　　正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个秘书打扮的机器人走上前：

　　“杨先生和伊克斯先生，请跟我来。”

　　两个人跟上那个机器，很快就到了那个会议室门前。

　　机器人停下来，转过身微笑着对两个人说：“领导人说让杨先生先回您的房间，之后他有事要和您说，请伊克斯先生先和我来。”

　　杨望同样微笑着回复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很自然的留奥利弗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

　　“伊克斯先生，请跟我来。”

　　奥利弗回头看了一眼杨望渐渐走远的背影，只得自己给自己鼓劲着大步走进那间会议室，随即，大门便在自己身后紧紧地合上。

　　这个会议室不像奥利弗想象的那么大，反而像个个人办公室，大概这个地方是只有两三个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吧。

　　“初次见面，奥利弗·伊克斯——啧，这么称呼你真别扭，我可以叫你西奥吗？”一个男人翘着腿，很随意的坐在一张沙发上，简直就是一个稍显沉稳的杨望，语气就像是在开玩笑。

　　奥利弗表现出对那个称呼的极大厌恶：“我想……您可以叫我奥利。”

　　男人站起身，走到奥利弗的面前，奥利弗这才发现，这个领导人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很多，和杨望走在一起，说是兄弟都有人信。

　　“你好像不太喜欢被人叫那个名字。”男人温和的笑着，没有一点领导人的架子。

　　奥利弗仍旧没有放松，非常认真的回答道：“因为那是我父亲的名字，而不是我的名字。”

　　男人向奥利弗伸出手：“那好吧，奥利，我叫周恒，很高兴能和你见面。”

　　奥利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

　　接下来周恒示意他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然后开口问道：“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奥利弗只好有些紧张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最近，我听说您名下的几家娱乐设施被人找了麻烦，这次来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线索。”

　　周恒笑着问道：“只有这些了吗？”

　　“没有别的了。”

　　周恒浅棕色的眼睛温柔但又不是威严的盯着奥利弗，然后又一次问道：“真的只有这些了吗？”

　　奥利弗抿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顺便还想再问问关于我父母的事。”

　　周恒笑着站起身——好像这种让人安心地笑容就是他的习惯动作一样——走向一个立柜，拿出了一个档案夹放在奥利弗的膝上：“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尽管拿去用。”

　　奥利弗摸了摸那个档案夹，将近有一厘米的厚度：“这些？给我？”

　　“如果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被筛选出来的资料，我认为可能没有什么关联，但也许你可以从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周恒又从柜子里取出另一个同样厚的档案夹。

　　果然来这一次是值了，这么多讯息，奥利弗收集三十年也弄不到这么多啊。

　　“谢谢您，周先生。”奥利弗第一反应是想要拆开档案夹，仔细看看里面的资料，但手指刚刚碰到封条时，他感觉到这么做有些失礼，于是他收好了两个文件夹。

　　“那么就是下一个话题了，关于你父母，你想知道些什么？”

　　关于亲身父母？奥利弗想知道的简直太多了，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但如果回答什么都想知道又有些不合适，最后他想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

　　“您认为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恒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沉默了很久说道：“第一次见面时，我觉得那家伙就是个轻浮的痞子，整天招花惹草，见异思迁的。”

　　“是、是吗？”奥利弗突然对这个从来没谋过面的父亲有些，不，是非常失望。

　　“但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才发现，那家伙是那种你可以把命托付给他的人，值得让人信赖，甚至为了他去死也可以。”

　　奥利弗稍稍抬起头，正好看到周恒的脸——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

　　周恒像是回应他一样的笑了笑：“我和他当时是很好的兄弟，甚至好到连‘好兄弟’这个词都不够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我的母亲呢？”奥利弗有些兴奋的问道。

　　“你母亲？她是个中国女孩，当时可以算是我们队里最漂亮的女孩，很守规矩，很能干，经常能看到她在帮队里的忙。”

　　“那我的母亲，她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奥利弗问道

　　周恒面露难色：“我可以理解你，但她的名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很惊讶，甚至会有些不舒服……”

　　“没关系的，请您告诉我好吗？”

　　“她叫……奥利弗·伊克斯。”

　　奥利弗的大脑嗡的一声出现了一点空白，等空白期过了，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他的名字不是女性化，而是真正正正女人的名字。

　　“奥利弗·伊克斯……奥利弗·伊克斯……”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崩溃的捂着额头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真的是个女人的名字，他妈的自己一个男人，真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还二了吧唧的用了二十五年……

　　周恒轻笑了一声：“你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我想大概是你的养父太糊涂了，直接把收养留言上你母亲的名字当成了你的名字吧？”

　　那个糟老头还敢在糊涂点吗？

　　奥利弗突然想到了一个疑点，立刻抬手叫停：“等等等等，您说我的母亲是中国人，那为什么她的名字是一个西方人的名字？”

　　周恒换了一个坐姿，解释道：“你母亲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扮作混血儿在敌营中工作，奥利弗·伊克斯就是她那时候的名字，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这么叫她，反而她的真名渐渐被人遗忘了。”

　　“那么，我的父母……他们最后是怎么……”

　　“你母亲在把你送到中国附近的难民街后下落不明，直到最近我们才在在英国找到了她——她那时已经因肺癌去世……”当周恒说到这里是，看到了奥利弗很难看的脸色立刻换了一个语气安慰道：“不过，她在军队里的一个好友一直陪伴着她直到去世，她走的时候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且生前日子过得很好。”

　　所以？生前有那么多的时间，那个女人就不曾想过她还有一个孩子在受苦吗？难道过来看他一眼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吗？

　　“那我的父亲呢？”

　　低着头的奥利弗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对面的回复而看向那位领导人，不由得一惊，周恒紧锁着眉，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好像记起了什么记忆深处已经结疤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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