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叛逃协议

　　温叙礼看了眼手中的神经共鸣增强器，陈教授说能制造意识干扰场，但只有一次使用机会，而且范围有限。
　　他们需要更有利的地形。
　　前方，管道出现了一个三岔口，按照陈教授提供的地图，右侧通往水厂，是最直接的出口；左侧则通往一个废弃的地下蓄水池，那是个死胡同。
　　温叙礼做出了决定。
　　“走左边。”他说。
　　“那是死路。”林景澜提醒。
　　“我知道，但我们需要一个能防守的地方。”温叙礼解释，“在狭窄管道里被追上，我们没有胜算，蓄水池有空间，有高地，还能利用水。”
　　林景澜明白了。他点头，跟着温叙礼转向左侧管道。
　　这条管道更老旧，更破败。管壁上的锈蚀严重，有些地方已经能看到外面的泥土，他们小心地前进，避免引起坍塌。
　　五分钟后，管道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这是一个老式的地下蓄水池，直径大约二十米，高约十米，池底有浅浅的积水，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管道和梯子。穹顶有裂缝，透下几缕微弱的月光——原来地面上方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屋顶破了。
　　温叙礼快速评估环境。有几个可能的藏身处：池壁上的检修平台，通向不同管道的入口，还有……水。
　　“他们不会轻易下水。”他指着池底的积水，“那水看起来很浑浊，下面可能有杂物，可能带电——老化的电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但如果我们被困在这里……”林景澜说。
　　“我们有这个。”温叙礼举起神经共鸣增强器，“而且，我们有彼此。”
　　就在这时，管道入口处传来了声音--追兵到了。
　　温叙礼拉着林景澜躲到一个大型阀门后面。从缝隙中，他们看到了三个穿黑色战术服的人进入蓄水池，手持战术手电，警惕地扫视四周。
　　“热信号显示就在这里。”其中一人说，声音在空旷空间中回荡。
　　“分头搜索。注意，目标可能有武器，但上头要活的，特别是林景澜——他的脑组织样本最关键。”
　　脑组织样本，J已经不再掩饰他的真实目的了。
　　三人分开，呈扇形搜索。温叙礼观察着他们的动作：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显然是专业团队。正面对抗毫无胜算。
　　他看向林景澜，用眼神示意：准备好。
　　然后，他启动了神经共鸣增强器。
　　设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音，温叙礼立刻感觉到意识在扩展，与林景澜的连接在加深。同步率数据显示：70%...75%...80%...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
　　在意识层面，他们几乎融为一体。温叙礼能直接感知林景澜的想法，林景澜也能理解温叙礼的意图。
　　“制造干扰。”温叙礼在意识中发出指令。
　　他们同时集中注意力，想象一个场景：水池的另一侧有动静，有影子在移动，有声音。
　　这不是幻觉，而是通过神经共鸣产生的微弱意识场——就像谢婉研父亲的理论预测的，高同步率的意识对能轻微影响周围人的感知，尤其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果然，三个追兵中的两人同时转向水池另一侧。
　　“那边有动静！”
　　他们举枪瞄准，慢慢靠近。
　　温叙礼和林景澜利用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另一个藏身处——一个半淹在水中的混凝土结构后面。
　　但第三个追兵没有上当。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然后突然抬头，看向了温叙礼和林景澜原本藏身的阀门。
　　“声东击西。”他低声说，对着通讯器，“目标可能具备某种干扰能力，注意感知异常。”
　　麻烦了，这个人受过反干扰训练。
　　温叙礼快速思考。神经共鸣增强器的效果还能维持大约三分钟，他们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到脱身的方法。
　　他观察着蓄水池的结构--穹顶的裂缝，墙上的梯子，水中的管道……
　　“顶上。”林景澜在意识中提议，“从裂缝出去。”
　　确实，穹顶的裂缝足够一个人通过，但问题是，他们如何到达十米高的顶部？
　　墙上有梯子，但那是铁质的，很老旧，可能无法承受重量。而且爬梯子会完全暴露。
　　“水。”温叙礼有了想法。
　　他指着水池中央。那里有一根垂直的管道，直径约半米，从池底直通穹顶。管道表面有攀爬的脚蹬，看起来很结实。
　　“那是老式的检修管道，可能还能用。”温叙礼小声说，“但我们要先到那里。”
　　水池中央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约十米，中间是开阔的水面，没有任何掩护。
　　“我需要你制造更大的干扰。”温叙礼对林景澜说，“让他们相信我们在另一个方向。”
　　林景澜点头，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温叙礼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回忆某个强烈的情绪，某个深刻的记忆，然后将这种情绪通过共鸣场投射出去。
　　选择的是恐惧，强烈的、几乎实体化的恐惧。
　　这不是随意的选择，林景澜选择的是他记忆中最深的恐惧：七岁第一次接受电击训练时的恐惧那种无助，那种痛苦，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
　　共鸣场增强了这种情绪的投射，三个追兵同时停住了动作，表情变得不安。
　　“什么情况？”其中一人问，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感觉不太对……”
　　“像是……有人在盯着我们……在害怕……”
　　他们本能地转向了情绪来源的方向——水池的东侧，那里有一堆废弃的机械零件，形成了复杂的阴影。
　　就是现在。
　　温叙礼拉着林景澜跳入水中，水很冷，很浑浊，能见度几乎为零，但他们必须冒险。
　　他们潜入水下，向着中央管道游去，水下的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划水声。
　　十米距离，在陆地上很短，在水下却很长。温叙礼感觉到肺部的氧气在减少，但他不敢上浮——追兵可能还在水面上搜索。
　　终于，他的手触碰到了管道。粗糙的铁质表面，锈蚀严重，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
　　他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林景澜也随后浮出。
　　管道就在面前，上面的脚蹬看起来还能用。
　　“你先上。”温叙礼说，“我警戒。”
　　林景澜开始攀爬，铁质的脚蹬很滑，有些已经松动了，但他爬得很稳，十米的高度，他用了大约一分钟到达顶部。
　　温叙礼正准备跟上，突然听到了水声——有人下水了。
　　他回头，看到了两个追兵正从不同方向游来。他们发现了。
　　温叙礼没有犹豫，立刻开始攀爬。但铁质脚蹬在重压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显然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太久。
　　“快！”林景澜在上面喊，伸手准备拉他。
　　温叙礼加速攀爬，但脚蹬在他脚下断裂了。他失去支撑，向下坠落——
　　林景澜抓住了他的手。
　　“抓紧！”
　　温叙礼悬挂在半空中，脚下是三米深的水，水中的追兵正在靠近，林景澜用尽全力拉着他，但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松手！”温叙礼说，“你能逃出去！”
　　“不！”林景澜咬牙坚持，“一起走，或者都不走！”
　　就在这时，第三个追兵出现在水面上，举枪瞄准。
　　但没有开枪，J要活的。
　　“放弃抵抗！”他喊道，“你们逃不掉的！”
　　温叙礼看着林景澜，看着少年眼中坚定的光芒。他做出了决定。
　　“信任我。”他在意识中说。
　　然后，他松开了林景澜的手。
　　但不是坠落，而是利用下落的动量，一脚蹬在管道壁上，改变了方向。他落入了水中，但不是追兵预想的位置——而是更靠近水池边缘。
　　追兵立刻转向，向他游来。
　　但温叙礼没有试图逃跑，相反，他游向了水池边缘的一个控制面板——那是蓄水池的旧排水系统控制面板。
　　他记得陈教授给的地图上有标注：这个蓄水池有一套紧急排水系统，能在一分钟内排空所有水。但系统已经老化，启动可能引起短路，甚至爆炸。
　　温叙礼找到了控制面板的保护盖，用石头砸开。里面是老旧的手动阀门和电路。
　　“他在干什么？”一个追兵问。
　　“阻止他！”
　　太迟了。温叙礼转动了最大的那个阀门。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然后，整个蓄水池开始震动。水底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像是沉睡的巨兽在苏醒。
　　水位开始迅速下降。不是平缓的排水，而是通过巨大的排水口被吸入地下深处，形成了一个漩涡，强大的吸力开始拉扯水中的一切。
　　追兵们试图游向边缘，但吸力太强了。他们被拖向水池中央，那里是排水口的位置。
　　温叙礼紧紧抓住一根固定在墙上的铁链，抵抗吸力。他看向林景澜，少年还在管道顶部，安全。
　　“抓好了！”温叙礼喊。
　　林景澜点头，紧紧抱住管道。
　　水位继续下降，露出了水池底部的结构。温叙礼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排水口——直径两米的金属网格，现在正以惊人的速度吸入水和杂物。
　　三个追兵已经被吸到排水口附近。他们试图抓住网格，但水流的力量太强了。
　　“救……救命……”
　　温叙礼没有动，他知道，如果救他们，自己和林景澜就逃不掉了，而且，这些人是J的爪牙，他们知道太多，做过太多。
　　但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吸入地下深处。
　　矛盾，人性的矛盾。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追兵抓住了排水口的边缘，暂时稳住了。他看着温叙礼，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专业和冷酷，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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