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玩坏那个魔种

　　晶石碎片簌簌往下掉，银亮的碎渣落在云面上，溅起细碎的光。

　　倚能注视着碎掉的晶石，却在那道逐渐扩大的空隙里，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竟然是夙玦。

　　他比那日从云海坠落时憔悴了许多。

　　玄色衣摆沾着溪谷的泥点，袖口还有几道被刮破的口子，露出的手腕上隐约能看到未愈的浅疤。最显眼的是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眼下的青黑。

　　没想到小魔种不知何时也到了镜妖的另一侧，在她开口示意华霓的同时，他已然十分默契地击碎了镜妖。

　　好啊小魔种，这样省得她动手了。

　　夙玦就站在空隙的另一头，目光落在倚能身上，从她沾着云絮的发梢，到她捏着半块儿碎晶的手指，一点一点，慢得像要把他这一个月的空缺都细细补回来。

　　四下里只剩碎渣落地的轻响，像是怕惊扰了这重逢的瞬间。

　　然而，一个碍眼的橡木色脑袋忽然从倚能身后探出来，浅褐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夙玦：“他是谁啊，为什么这么看着你？”

　　说着，弥有初宣誓主权般抱住了倚能的胳膊。

　　夙玦周身突然腾起剧烈的杀气，秘境的地面突然剧烈摇晃，云絮被震得四处飞散，碎裂的晶石也顺着裂开的地缝掉落。

　　夙玦的反应比其他人都快。他的胳膊穿过还在簌簌崩裂的镜缝，争分夺秒地想要抓住倚能的袖口。

　　锋利的晶片划开了他的小臂，血珠渗出来，滴在碎渣上，晕开淡淡的红。

　　可他还是慢了半拍。

　　眼前的空隙突然被翻滚的云气填满，倚能的身影像被雾吞了似的，瞬间消失在另一边。

　　“又是这种失重感。”

　　华旖闭了闭眼，心里泛起一丝无奈。

　　方才与夙玦对视的画面还清晰得很，可转眼就只剩自己在无边云海中往下坠。

　　“哇哦！这动静比我几十年来见的都大！”

　　旁边传来弥有初兴奋的叫声，他欢快地挥舞着四肢，跟倚能浑身发沉的疲惫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倚能瞥了他一眼，连说他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弥有初忽然“哎呀”一声。竟又化作了那本熟悉的“蠢书”，轻飘飘地落在倚能面前。

　　而倚能的坠落也骤然停住，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在云海中央。

　　书页“哗啦”一声缓缓打开，一道柔和的光从书页间漫出来，渐渐凝成一个人影。

　　“李云渺？”

　　倚能看着那人花团锦簇的锦袍，还有那标志性的爱俏模样，脱口而出。

　　影像里的李云渺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笑得眉眼弯弯：“这位道友，你认识我？”

　　“我现在叫华倚，”倚能看着他，语气里带了点熟稔，“我认识飞升成神之后的你，云渺仙君。”

　　“哎哟！”李云渺的眼睛瞬间亮了，乐出了小梨涡，“道友会说话，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飞升成仙！道友比我最为珍爱的镜妖说话还中听！”

　　倚能没有接话，她不能让这个李云渺知道他最珍爱的镜妖已经被她损毁了。

　　李云渺搓了搓手，一脸期待，“这么说，我后来真飞升成神啦？就知道我天赋异禀！”

　　看来这是凡人李云渺留下来的影像，只能基于他那一刻的认知来作答。

　　倚能没功夫陪他寒暄，直截了当问：“我现在能离开这个秘境了吗？”

　　李云渺立刻收了笑，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衣领，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咳咳，差点忘了正事！恭喜华倚道友，成功通过本秘境的宝物诱惑关、古籍活物关、执念镜像关和宗主终极考这四道关卡。现在，我宣布……”

　　他意识到还没问过倚能的身份，于是说：“对了道友，你在雾隐溪谷是什么身份？亲传弟子还是内门弟子？”

　　“我是洒扫杂役。”

　　“啊？”李云渺惊讶地张大嘴巴，看起来能塞下颗完整的灵果。

　　他呆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坚持说完这句话：“我宣布，洒扫杂役华倚，正式就任雾隐溪谷宗主！”

　　“宗主？”倚能的脑子嗡了一下。

　　李云渺说的这几个关卡她是一个也没有见到，从她走入秘境后不知从哪一步就偏离了李云渺设置的关卡，最后误打误撞来到了似乎是终点的这里。

　　如今她一个资质低下、灵力低微的凡人，当什么宗主？

　　于是她立刻拒绝：“我不行，我当不了宗主。”

　　“怎么不行！”李云渺急了，“你闯过了我精心设置的四道关卡，你当之无愧！”

　　“我不用当宗主，”她还是坚持，“让我出去就好。”

　　李云渺拍了下大腿：“孩子，整个秘境都听宗主的命令，你当了宗主，想进想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时，那本书不安地晃动起来，声音急切：“华倚，我想起来了，我其实是雾隐溪谷的宗主令牌！你快答应他，这样你就能带我一起离开这里了。不然我又要变回一本书待在藏书阁里，直到新宗主出现。”

　　“你快答应他！我想当人，我是你的弥有初，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好吧，这话她确实说过，赖不掉。

　　于是她看向李云渺，说：“行。”

　　倚能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语气认真起来：“对了，你知道‘缠月坠’吗？”

　　李云渺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

　　倚能心想，连曾是仙门宗主的他都没听过，难道缠月坠在这时候还没诞生？

　　于是她又补充道：“就是一块断裂成月牙状的黑曜石，中间缠着一丝灵力。”

　　“我确实未曾见过。不过朔西的狼妖部落盛产黑曜石，去那儿说不定能有线索。”

　　话音刚落，他的影像就化作点点微光散了。那本书也跟着发出柔和的光，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一枚带着蛇形印记的橡木色令牌，挂在了倚能的腰际。

　　倚能指尖捏着宗主令牌，正琢磨着怎么能说动嵇昭珩带她去朔西的狼族部落看看，周身的云絮突然一阵翻涌。

　　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暖软的云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布满碎石的荒芜石岭，风裹着沙粒刮在脸上，还带着阵阵热浪。

　　令牌这时发出奇怪的声音：“哈…啊…主人，你不要这样摸我……”

　　完了，忘记现在这令牌上还有弥有初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块大石头后蹲下。

　　“嘘！小声点！”薛子昂的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点没平复的喘息。

　　倚能目光扫过四周，石岭上光秃秃的，连棵遮身的草都没有，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妖兽的嘶吼。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薛子昂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困惑，“方才夙玦打碎那面破镜子，地面晃得跟要塌似的。我一睁眼就到这儿了，沈清辞和华霓都没见着，估摸着大家都被分散开了。”

　　他继而又压低声音：“这地方我之前听长老提过，至少得高阶弟子才能来，这儿的妖兽修为高得吓人，咱们俩这下悬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一只浑身覆盖着暗紫色硬甲的犀牛妖兽从石坡后转出来，额头上的独角泛着寒光，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锁定了黑石后的两人，猛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完了完了！是甲犀！皮糙肉厚还力大无穷，咱们俩这点修为不够它塞牙缝的！”薛子昂嘴上喊得慌，手里却紧紧攥住了锻铁锤，摆出迎战的姿势，只是声音都在发颤。

　　他转头推了推倚能：“你快跑，能活一个是一个！我毕竟还有系统，真要到了濒死时刻，系统不会不管我的。”

　　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倚能已经站起身，径直朝着朝着过来的甲犀走过去。

　　“华倚你疯了？这是去送死啊！”薛子昂急得跳脚，又突然一拍大腿，“哦我懂了，你是不是也有系统帮忙？我就说，刚刚看你似乎对着空气在说话。”

　　甲犀的蹄声越来越近，鼻息间的热气都能喷到倚能脸上。

　　就在薛子昂闭眼等着被撞的瞬间，倚能抬起手，对着甲犀轻轻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原本杀气腾腾的甲犀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脚步猛地顿住。它晃了晃脑袋，原本猩红的眼睛竟柔和下来，慢慢蹲下身，还用粗糙的鼻尖轻轻拱了拱倚能的手背，像只讨喜的大狗。

　　薛子昂很是惊讶：“这、这是什么情况？甲犀怎么对你这么乖？它不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吗？”

　　这些妖兽都是李云渺当年收服后送入秘境的，所以宗主身份便相当于是他们的主人。方才镜妖对云渺仙君那般谄媚，想来这些妖兽也不例外。

　　她收回手，甲犀依旧乖乖蹲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离开。

　　接下来的路上遇到的妖兽见了她都乖乖退到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薛子昂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渐渐变成了昂首阔步，还时不时凑到华旖身边，啧啧称奇：“华倚，你的系统是不是御兽一类的啊。连高阶妖兽都对你服服帖帖的，你果然不简单。”

　　他两只手交替在胸前，竖起两个动态变化着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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